第五十四章恍如噩夢

她再衝出臥房,一眼看到三個警察,拿著手銬,正圍著媽媽。媽媽死命賴在那小板凳上,不停的尖聲叫著:“秋兒!秋兒!我沒做錯事,我不是壞人!”

她奔到媽媽身邊去,同時,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駛走了。她竟無法跟隨柳元楓的車子,她帶淚回頭張望,鍾聲從人群中走出來,很快的說:“是××醫院!我去幫你打聽消息!”

“通知他家裏……”她喉嚨嘶啞的說。

“警察已經打電話通知了!”

鍾聲跑走了。映秋走近警察,她哀求的看著他們,走過去,她把手放在媽媽的肩上,感到他在簌簌不停的顫抖著。顯然,關籠子的記憶猶新,她已經嚇得半死。警察抓起她的手,要用手銬銬她,她死命掙紮,大叫著:“秋兒!秋兒!秋兒!我不是猴子!我不是猴子!”

“警察先生!”映秋哀聲喊著,“請你們不要帶走她!我跟你們去警察局!我媽媽她……她……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她沒有惡意!求求你們!警察先生!你們要關,就關我吧!她……她……”

一個胖女人忽然從人群裏“殺”了出來,尖聲的、銳利的叫著:“她是個瘋子!警察先生!這個人是個瘋子!你們一定要把她關起來,她上次差點把我兒子打死!她是瘋子!是瘋子!”

映秋望著她,是張太太,張誌高的母親!她無助的、哀求的對張太太伸出手去:“不是!張太太!你明知道我媽媽她不是!你就饒了她吧!房子,你們拿去!饒了我媽吧!”她含著滿眼眶的淚水,環視著其他的鄰居們,“你們知道的,我媽媽不是瘋子,是不是?你們知道的,是不是?”

那麽多圍觀的鄰居,卻沒有一個站出來為夏媽媽說話,看到映秋向他們求助,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退後了一步。映秋再也熬不住,淚珠又滾了出來。反而是一位警員,安慰的拍拍映秋的肩膀:“夏小姐,你別著急,我們管區裏出了事,總是大家的責任,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在例行手續上

,我們必須把當事人帶到派出所,隻要不是重傷害,這種案子,屬於告訴乃論,假若傷者不告,我們很快就把你媽媽放回來!”

“如果……如果是重傷害呢?”她含淚問。

“那就屬於刑事,必須移送法辦!”

“可是……可是……”映秋無助的緊握著媽媽的手,“她不是有意的呀!她……她是個孩子……大家都知道,她隻是個孩子!”

“放心,夏小姐,”那警員溫和的說,“我們了解你媽媽的情形,他屬於無行為能力的人,法院多半會會合精神科醫生來判案。”

“如果我有醫生的證明,他是無行為能力的人呢?”映秋急急的問,“我有的,我有好幾家醫院的診斷書!你們等一等,我去找來!”

“不行!夏小姐,”警員耐心的說,“那診斷書你隻能拿到法院裏去,而且,證明他是無行為能力的人之後,他還是要關起來,關在療養院裏!”

“那麽,那麽,”映秋焦灼的說,“他是關定了嗎?怎樣都不能放出來嗎?”

警員說:“沒那麽惡劣呀!你禱告受傷的人別送命吧!再禱告被害家屬不控告吧!好了!”警員把手按在夏媽媽肩上,命令的說,“起來吧!跟我們走!”

夏媽媽又緊張的往後躲,她尖叫著:“秋兒!秋兒!秋兒!我不打壞人了!什麽壞人都不打了!秋兒!秋兒!”她哭了起來,“我不要去!我不喜歡籠子!我不喜歡籠子!”

映秋悲痛的望著媽媽,閉上眼睛,熱淚奔流在麵頰上,她哽塞著說:“去吧!媽!跟他們去吧!這幾位警察都是好人,隻要你乖乖的,我明天就保你出來!去吧!媽!相信我!”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夏媽媽尖叫著,死命往後賴,“我不去!秋兒!救救我!我不去!秋兒!”她無助的大叫,“我要老夏!秋兒!我要老夏!”(老夏就是映秋的父親,父親生前總喜歡讓母親這樣稱呼他,說,這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

最好稱呼證明)

映秋更加淚如雨下,她背貼著牆站著,她的頭淒然的仰靠在牆上,她一任淚珠沿頰奔流,她說:“媽,我也要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警察銬住了夏媽媽的手,把她往屋外拖去,夏媽媽身不由己的,跌跌衝衝的往外走,嘴裏不停的喊著:“秋兒!我不喜歡籠子!秋兒!我不喜歡籠子!秋兒!秋兒!秋兒……”

映秋的身子沿著牆癱軟下來,坐在地上,她弓著膝,用雙手緊緊的抱住了頭,堵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媽媽的聲音仍然不停的傳來:“秋兒!我不要籠子!秋兒!我不要籠子……”

終於,警車開走了。終於,鄰居們都散了。終於,四周變得比死還寂靜。她仍然抱著頭坐著,蜷縮著身子,像一座小小的化石。

中午時分,映秋趕到了醫院。

到醫院去以前,她先去看過媽媽,給她送了些食物和換洗衣物,抱著那些東西,她神思恍惚的走進派出所,整個人都頭昏昏而目涔涔。因為這些衣服都是柳元楓買的。在派出所,警員隻允許她留下東西,而不同意她見夏媽媽,據說:“我們好不容易讓她安靜了下來。”

她不知道他們用什麽方法讓她安靜了下來?她想問,卻終於沒有問,隻是被動的、淒然的點了點頭。

自從出事之後,她的喉嚨中始終哽塞著一個極大的硬塊,使她言語艱難。她隻能大睜著那對濕潤的、黑蒙蒙的眸子,哀哀無告的望著警員。這眼光使那警員心軟了,感動了。於是,他安慰的說:“你先去吧,如果沒有人告她,我們頂多拘留她三天。三天以後,沒有意外,你就可以把她帶走,好嗎?”

映秋仍然哀求似的望著他。

“你還有什麽不放心呢?”警員說,“在我們這兒,她最起碼很安全,沒有人會打她,也沒有人會被她打!”

映秋點了點頭,一語不發的,她轉身走出了派出所,機械得好像整個身子與意誌,都不屬於她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