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男兒皆薄幸

一番歌舞過後,舞女都退了下去,真正的好戲開場了。各家的千金都拿出看家本領上去較量。或吟詩作對,或作畫寫字,或唱歌跳舞,總之爭相鬥豔,你來我往,明著謙讓背著拆台。

“喲喲,畫成那樣也敢拿出來顯擺,還自稱書香門第呢!”某千金甲掩嘴小聲說著。

“早聞梅小姐舞技超群,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某千金乙聽後臉顯得意之色。

“不過若是沒有我的琴聲相和又怎麽能獨樹一幟呢?”某千金丙驕傲的說。

我在一旁聽著她們的對話,隻能翻著白眼,這群女人真是平日在家憋的太久了,不光是來比舞還是來鬥嘴,更是來八卦的。

“聽聞李小姐喜歡上了一名窮書生,要跟他私奔?”某婦人小聲的詢問著。

“什麽,窮書生?不是某貴族的後裔麽,隻是家道沒落了罷,若是能做官東山再起指日可待啊!”另一名婦人湊過來道。

“唉,我可聽說人家找的是富家公子,你們哪裏道聽途說的葷話。”又一名貴婦加入了討論的行列。

“胡說,是個窮書生!”“才不是,是個貴族後裔!”“得了吧,是個富家公子!”

聽著她們喋喋不休的爭吵,我終於忍不住徑自離去。初冬的夜裏寒氣逼人,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明月,它仿佛也在冷冷的盯著我。我坐在回廊上,盯著一塊假山出神,景昭宮內燈火通明,而我坐的這塊角落卻沉睡在黑暗裏。我靠著柱子想著承天此刻正在對各種美女的殷勤應接不暇的畫麵。

“誰在那裏?”我看著不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問道。他並不答話也不上前讓我看清楚,隻是整個人埋在黑影裏讓我隻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身形。那身影我很陌生,雖然看不清,但是我知道他在看著我,我不自覺的往前走去想看清楚到底是誰。

“映雪?”我回頭便看見承天站在回廊的另一端喚著我,再回頭已經不見了那黑影。

“果然是你!嗬嗬,我還怕自己看錯了!”他自嘲道。

“太子哥哥今日身邊個個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隻怕是看花了眼,認不出映雪也不足為奇!”我冷冷的說道。

“哦?我也怕映雪今日看多了那些個翩翩佳公子也認不出我來了。”他噙著笑意,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眼睛尤為閃亮。

我氣道,“明明是你看花了眼,怎的冤枉我?當別人都跟你一樣喜歡處處留情?”看著他的笑,我竟越說越氣,“哼,天下男兒皆薄幸,你也不例外!”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承天看著我因為生氣而無理取鬧的樣子不僅沒有反駁反而慢慢向我走來,他來到我身邊嗬出的氣還帶著酒的香醇,“怎麽說著說著,就氣成這樣了?誰惹你了?”

“走開!離我遠些,浪蕩子!”我推開承天準備離去,他卻反手把我一收隨即我便靠在了柱子上,他的手就撐在我耳邊,他緩緩的靠近我幾乎貼著我的耳朵問,“剛進來的時候你明明看見了我為何不過去?”我一愣,原來他早在我一開始進景昭宮的時候就發現了我。

“我看你跟她們聊的其樂融融怎好過去壞了氣氛

?”我不看他,把頭偏向一邊。

“你怎就知道你過去會壞了氣氛,恩?”承天伸手把玩起我耳邊的頭發,修長的手指把發絲一圈又一圈的纏繞著,然後柔柔的慢慢往下拉,指背時有時無的輕刮過我臉頰,他的指尖順著發絲往下滑,一直滑到發尖處,然後根根發絲像是帶著眷戀般從他手裏滑出垂下。我舔了舔嘴,心跳慢慢的加快,雖然平時也做個親昵的動作,可現在做起來到讓人渾身不自在。

“太子哥哥……”我有些神慌的喊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如此反常,可是我內心卻又有些小小的喜悅。

“你叫我什麽?”他盯著我問。我又重複了一遍實在不知他是何意,“太子哥哥。”

“映雪,十五年了,你叫我太子哥哥叫了十五年啊……”承天低低的說著像是帶著一股濃愁的歎息。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十五年了啊,我也暗自感歎著。抬頭看著他英俊的臉,我泛起苦澀,十五年前我也是這樣仰望著他,十五年後我仍然在仰望,此生注定我隻能仰望著他。我癡癡的想著,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溫熱,我們明明離的這麽近卻為什麽又那麽遠?我透過他身後木然的看著在宮燈和夜明珠的襯托下顯得金碧輝煌的景昭宮,突然覺得無論自己怎麽努力,都仍然隻能走在這個世界的後麵埋首苦尋著屬於自己的出路,有些事情明明很明白卻樂得裝傻,不願意去看自己的內心裏牽連的到底是什麽,月光從雲層裏露出了皎潔,照射到承天的身上,他衣服上的祥雲好似水雲般起伏。

也不知承天在想什麽,他隻是定定的看了我好一會,在我準備說些什麽打破沉默的時候突然轉身離去,留下我一個人錯愕在原地。

我悻悻的回到景昭宮,發現很多宮人拿著裝著珠花的托盤順著幾案走過,每一位幾案上有俊貌公子的或是年輕小姐都在托盤裏拿起一朵珠花。承祥抓起兩朵珠花順勢往我手裏塞了一朵。

“你拿珠花幹什麽,咱們拿著有什麽用?”我皺著眉問承祥,在前世十五歲還隻是個青少年呢!

“他們都拿我為什麽不能拿?”承祥指了指手裏都拿著珠花的人說。

我問道,“你可知這珠花是用來幹什麽的?”

“知道!送給中意的人呀!”承祥不以為意的說。

“你要送給玉珍?”我大驚。“呸,呸,誰要送給她?活活一個母夜叉!”承祥把頭搖的像撥浪鼓。

“那你要送給誰?”“送給阿姐啊,我怕到時阿姐沒有人送珠花讓人看著多丟臉啊!”承祥又賴賴的笑著說。我敲了敲承祥的頭以示懲罰。

每年的宮宴其實也像是個變相的相親場所,凡是到了婚配年紀的年輕男女在宴會的最後可以互送珠花,以表情誼。倒並不是說送了珠花這親事就成了,隻不過先混個臉熟,但也不排除雙方一見鍾情後暗地裏私通款曲。

男子們並未行動,倒是場上的女子都麵泛秋波的向各自中意的男子走去遞上一隻珠花。唉,看來並未行動的公子們都有先見之明啊,隻見殿中央站著的四人個個麵前都是用托盤裝著珠花,承天和承祁站在中間,炎烈和青雲分別站在離他們下

方一步間隔的兩側。

同樣是皇子,承言和承康卻是門庭冷落的景象。看來不管在什麽樣的時代,人都是現實的,承言出身不好,將來封了王就算是做了正妃也要跟很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倒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或許還能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得個一心人。承康自不必說,誰也不知他在什麽時候就英年早逝了。

承天和承祁都溫和的笑著,炎烈擺著一張臭臉,我搖頭,這男人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青雲彬彬有禮的對著送上珠花的女子點頭,惹得她們臉上又添一份嬌羞急急的跑開。

終於輪到男子送花,可在場沒有一個人動,都盯著場上的四人看著他們手裏的珠花。突然青雲走上前抱拳行禮說,“青雲謝過各位小姐的厚愛,隻是青雲暫無中意之人若貿然送花恐唐突了各位小姐!“說完把自己的珠花放在了自己的托盤上站到一邊,隻聽得眾女無不惋惜的歎氣,眾男卻都舒了口氣。

炎烈看也不看托盤一眼,目不斜視的把手裏的珠花捏碎一灑也自顧自的站到一邊。

這樣承天和承祁便成了眾人注視的焦點。我也緊緊盯著承天手裏的,卻又緊緊捏著自己手裏的珠花。隻見承天端詳著珠花轉動著把玩了會,並沒有動作,承祁也不急似乎非要等承天選了自己再選,他見承天遲遲沒有遞出手中的珠花便打趣道,“皇兄可是要給的太多,嫌珠花不夠?”眾人也附和的笑出來。

承天抬頭巡視了四周片刻在看到我的時候不再移動目光,眾人隻當他是難以抉擇。我也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的眼光裏似乎有種情緒在翻湧。然後我看到他伸出手走到一名女子身邊緩緩的把珠花插在了她頭上,那女子瞬間低頭淺笑眉目裏盡是遮不住的喜悅和羞澀。“是左丞相的千金啊!”人群裏頓時有人道賀起來。“令千金真是好福氣啊。”也有人酸酸的說。隻見承祁也隨後走到那名女子身前把手裏的珠花別在了她的衣襟上,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麵場麵頓時變的鴉雀無聲,那名女子也料想不到會是此等結果手指掐著衣袖頗有些緊張。

“嗬嗬,臣弟也想不到皇兄會如此選擇,不知皇兄是否有成人之美呢?”承祁笑問著承天。承天笑而不答隻是回頭看著高坐上的皇後。父皇倒是和藹的笑著,皇後卻略有所思的看向坐在下手的怡貴妃,怡貴妃端著茶碗輕悠悠的喝著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

握在手裏的珠花已經被我揉碎,花汁沾滿手心,自己卻未察覺。

“可都送好了珠花?朕看好些人的手裏還攅著沒送出去呢。”高坐上的父皇發話了。

此言一出大殿內又恢複了熱鬧的氣氛,不少世家子弟開始把手裏的珠花往中意的女子手裏送。大皇姐挽歌要嫁去澤國肯定是不能送的,這下可便宜了二皇姐錦弦,她挺直了背驕傲的站著,麵前的托盤裏竟有不少的珠花,她見我在看她有看看我麵前空著的托盤便炫耀似得把身子挺的更直。

這時有幾名男子手拿珠花向我走來,帶頭一個白麵書生樣的公子略有些羞澀的向我行禮,“三公主臣……”還沒等他說完我便轉身就走,眼前還浮現出剛剛那一幕,不想呆在這裏,夠了,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