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疏影,詭異深2

琴弦透明,根根顫動。

紅衣女子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上隨意一撥,縷縷音色飄出,甚為怡人悅耳。

蘇陌坐於紅衣女子身邊,鼻間充斥著弄濃烈的脂粉味,她不由蹙眉,轉眸往身邊女子打量一番,心生詫異。這女子麵容無絲毫脂粉,她身上,又怎會有這般重的脂粉味。

意識到蘇陌的打量,紅衣女子勾唇一笑,魅惑勾人。她朝蘇陌望著,雲淡風輕的親手執上蘇陌的手,待兩手相觸之際,蘇陌眉宇一蹙,而紅衣女子卻緩道:“姑娘學琴,還是疏影手把手的教為好。”

蘇陌不以為然,正欲收回手說些拒絕之言,哪知疏影完全不給她出聲的機會,而是執著她的手就在那一根根透明的琴弦上撥弄。

霎時,一曲音調婉轉的樂曲飄出,甚為入耳,然而蘇陌卻稍稍變了臉色。

鳳求凰。

她竟在教她彈‘鳳求凰’這首曲子。

坐於一旁的慕容軒倒是拘謹的朝蘇陌這邊望來,不時瞅瞅紅衣女子的臉,而後又望望蘇陌,眸露幾分赧然。

紅衣女子倒是完全未注意到他的打量,僅是極為認真的執著蘇陌的手在琴弦上彈奏,不久,她薄唇幾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弧度,雖勾魂迷人,但卻帶了幾分冷意。

一曲完畢,琴弦在鏗鏘收尾中不由顫動了幾分。

紅衣女子極為自然的放開蘇陌的手,道了句:“姑娘認為這曲如何?”

蘇陌微微一怔,麵露淡笑:“甚好。隻不過,這曲子,倒是不適合我彈奏,姑娘若是有心,不如教我其它曲子,可好?”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鳳求凰此曲,僅適合男女間的愛情,而她蘇陌這生,怕是極難彈出此曲了。另外,這月月底便是太後壽辰,她若是當眾彈奏此曲,怕是要徒惹是非了。

蘇陌這話一出,紅衣女子卻微微一笑,精致絕美的麵容宛若荼蘼,但卻帶了幾分不羈。

她轉眸朝蘇陌望來,一雙修長的眼睛閃著縷縷微光,雖魅惑勾人,可蘇陌卻瞧見了其中的一抹嗤笑。

“一曲完畢,疏影累了。若是姑娘欲學其它琴曲,下次再來!”她道。嗓音婉轉悠遠,卻莫名的含著幾抹怒。

蘇陌眸色一深,略微詫異的朝她打量而去,心頭稍稍湧出錯愕。她蘇陌識人甚多,但今兒,她卻第一次遇上了這樣的怪人。不得不說,疏影倒是有幾分怪異,此番他嗓音含怒,她倒是有些疑惑。

難不成,是她在潛移默化中得罪她了?

紅衣疏影這話一出,那坐在一旁的慕容軒倒是起身過來,朝她緩道:“姑娘,我們已然給了老板娘一千兩銀票,就是為了求姑娘彈奏幾曲,如今姑娘僅彈奏一曲,似乎甚少吧?”

他這話一出,疏影倒是抬眸朝他望去,而後嗤笑一聲。眨眼間,她轉頭朝蘇陌望來,薄唇一勾,媚然風華,嗓音也朱潤圓滑,但卻帶了一分冷氣:“你說,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刹那,蘇陌微微一怔。

而那慕容軒卻是錯愕的望向疏影,略微措手不及的道:“姑娘這話倒是不妥。女子與男子的容貌怎能相比。”

疏影不以為意,深黑眸光直鎖蘇陌。蘇陌被她盯得不適,僅得朝她微微一笑,而後緩然起身與她自然而然的拉開距離,緩道:“自然是姑娘好看。”

見她麵露一抹得意與意料之中的喜色,蘇陌淡笑一聲,又道:“女子與男子容貌的確不可相提並論,姑娘的確好看,但這位公子,是俊美。”

她這話一出,疏影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攏,而慕容軒卻錯愕的望向蘇陌,一張俊臉霎時紅透,並赧然且眸色不穩的朝蘇陌道:“嫂…你過獎了。”

蘇陌瞥他一眼,然後將眸光落回疏影身上,又道:“既然姑娘累了,我便不好再讓姑娘教琴,今日,就此別過。”

說完,蘇陌便朝麵紅的慕容軒示意一眼,並緩然踏步率先往那道雕花木門行去。

屋內的紅衣女子一直未言,待蘇陌與慕容軒走至門邊時,她才道:“你明日來,我便用心教你琴曲。”

蘇陌回頭朝她微微一笑:“無須再麻煩姑娘了。”

紅衣女子頓時起身,她突然的動作倒是打翻了身前著上的古琴。

蘇陌駐足,詫異的朝她望著。紅衣女子直視蘇陌的眸光,深黑眸中隱隱帶著幾抹複雜:“你明日來,我教你彈琴,不收你銀子。”

蘇陌淡笑,心頭卻湧出幾抹深邃與複雜。不收銀子?若是不收她銀子,老板娘豈能順應她?另外,這美人的一言一行處處都甚為怪異,她此番回去,怕是得差人好生打探一下她的身份了。

畢竟,身為一名風塵中的女子,她今日表現,的確太過怪異了。

蘇陌並未立即回答,腦中隱隱沉思。疏影直直的望著她,眸色一沉,一張精致絕色的麵容微微盈出一抹陳雜,又道:“怎麽,難道姑娘嫌棄我是風塵中人,所以不屑我教你琴法了?”

蘇陌回神,暗自斂眸,朝她笑道:“否也。我今日能來這怡紅樓,自然說明我不嫌棄姑娘身份。既然姑娘都說不收銀子了,我若是再拒絕,就不識抬舉了。”說著,蘇陌嗓音微微一頓,眸光若有無意的將她打量一番,又道:“我明日午時一過,準時來此尋姑娘。”

紅衣疏影麵色稍稍鬆懈了一分,微微頷首。

蘇陌也未多做言語,僅是再度言了告辭,便與慕容軒一道出了屋門。

順著二樓樓梯下來,蘇陌倒是迎上了老板娘的目光。老板娘眸色裏滑過一抹深邃,但片刻卻被恭敬和熱絡的笑容所替代。

陌月更是心生詫異,但她卻暗自壓抑心中的怪異,待老板娘將她與慕容軒恭敬的迎上馬車後,她才緩緩鬆神。

馬車搖晃,冗長的車輪聲嘈雜難耐。

蘇陌倚靠著車壁而坐,眸色悠遠。念瑤坐於她身邊嗅了嗅她的衣服,蹙眉道:“小姐出來,連衣服上都沾了俗氣的脂粉味。”

蘇陌不置可否,心頭卻有些無奈。她整日濃妝豔抹,渾身脂粉氣,這念瑤倒是憋著不說,大有習慣之兆。而如今她僅是入了一趟,她便這般厭惡,不得不說,這念瑤的成見,的確頗深了。

“姑娘,怡紅樓本是煙花之地,脂粉味雖濃,但卻不刺鼻。”一旁慕容軒倒是緩緩插話。

念瑤瞪他,嘴上毫不客氣:“花花公子,自然喜歡眾人。軟香溫玉在懷,你自然覺得不刺鼻,反而是香得你獸欲大發。”

慕容軒被她這話噎住,錯愕的望向念瑤,溫潤的麵上帶了幾分赧然。他飛快的瞥蘇陌一眼,見蘇陌麵色未有絲毫變化,他眸色稍解,不由朝念瑤正經道:“軒並非花花公子,今日,我也是第一次來。”

念瑤冷哼,似是不信。

蘇陌淺笑一聲,轉眸朝慕容軒望去,道:“今日,有勞三公子了。”

慕容軒一怔,眸光又有些飄忽,不見焦點:“嫂,嫂嫂無須如此客氣。”

聞言,蘇陌淡笑,而後眸色隱隱一動,又道:“三公子果真溫潤如玉,性子良善啊。不得不說,三公子比侯爺,倒是溫和善良許多。”

慕容軒麵露一分不自在:“其實軒的大哥,待人也是極為溫和的,惟獨待嫂嫂有些不當。不過,還望嫂嫂多做忍耐,待我那大哥想通了,自然會對嫂嫂好的。”

“哼,等他想通,菜都涼了。到時候,我家小姐能否給他機會,也是未知呢。你以為我家小姐奢望他的好?我家小姐若是想找良人,隨手一抓都是一大把,且個個都比你那大哥強。”念瑤再度冷哼,心直口快的道。

她這話一出,慕容軒卻臉色一變,錯愕的望向蘇陌,麵露詫異。他以前聽聞,這蘇家庶女甚不得勢,且刁鑽蛇蠍。相處之下,他雖不認為她刁鑽蛇蠍,反而性子淡然,但她,畢竟不受抬愛,又豈會如她侍女說的那般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良人’?

此際,蘇陌倒是略微無奈,她朝念瑤盯了一眼,而後迎上慕容軒錯愕的眸光,緩道:“讓三公子見笑了,念瑤一向心直口快,話語不當之處,還望三公子見諒。”說著,蘇陌嗓音微微一頓,又道:“如今天色尚早,我倒是想在這街上逛逛,不如三公子先行回府吧。”

慕容軒一愣:“嫂嫂要逛逛?不如軒陪著嫂嫂,

如何?”

蘇陌淡笑著拒絕:“無須麻煩。有念瑤陪著便可。”

慕容軒眉宇隱隱一蹙,似有些擔憂。他垂眸下來,思量片刻,終究是道:“既然嫂嫂不願軒陪同,那軒便先回侯府了。”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一枚碧綠的玉佩朝蘇陌遞來,道:“嫂嫂若是在街上遇到什麽事,盡管將這玉佩亮出來,想必無論是誰,都會給侯府麵子的。”

蘇陌也不推辭,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玉佩,垂眸一觀,才見玉佩上刻有一個‘軒’字。蘇陌朝他微微一笑,嗓音柔和清緩:“多謝。”

慕容軒一怔:“嫂嫂日後,可否對軒不這麽客氣?”

蘇陌不置可否,僅是隨意頷首。

下得馬車來,蘇陌與念瑤一同瞧著慕容軒的馬車越離越遠。

“小姐不急著回侯府,是有事?”念瑤朝蘇陌靠近了一步,低聲問。

“念瑤,青州藩王劉淵之事,可處理好了?”蘇陌斂神,嗓音平然從容,但卻透著幾抹冷然。

聞言,念瑤態度一掃方才的灑脫與直性,反而正經回道:“小姐放心,劉淵那號令三十萬大軍的虎符,明日便能送到小姐手上。”

蘇陌勾唇一笑,心頭掠過一道滿意。流月宮的宮徒行事,自然雷厲風行。想必那青州的藩王劉淵,定然被折騰了一番吧。

當日她為了讓君離汐光明正大的離開皇宮,倒是與那皇帝有所約定。如今她已然幫他奪了那枚他一直畏懼覬覦著的虎符,他,是否該再應她一個承諾?嗬。

“嗯。”蘇陌朝念瑤微微點頭,眸色隱隱一深,又道:“念瑤,日後流月宮的小事,全讓宮中長老解決。若是一些棘手的大事,讓宮中長老以信鴿傳書於我,讓我親自決定。近日,流月宮不得擅自挑釁顏門,若顏門挑釁甚為囂張,便殺雞儆猴,先捉了顏門副門主或是左右使!”

“小姐有所不知,顏門的門徒近日甚為安分,未在出現挑釁流月宮之事。不過,我聽聞顏門近日在準備下月中旬的武林大會一事,似乎顏門有意公開插足武林,顏門門主顏無傷,也覬覦上了武林盟主一位。”念瑤道。

一聞這話,蘇陌薄唇一勾,心生嗤笑。顏無傷覬覦武林盟主一位?嗬,不得不說,顏無傷的野心,的確甚大啊。隻不過,他雖有些能耐,但與全武林為敵,他的勝算,也不會太大吧?

“吩咐下去,暗中留意顏門動靜,順便通知少林峨眉,讓他們先與顏門暗鬥。”蘇陌淡道,說著,她嗓音微微一頓,又道:“另外,念瑤,你現在便讓流月宮宮徒查查她的身份。”

念瑤正暗自讚歎蘇陌讓少林和峨眉兩派與顏門相鬥,哪知蘇陌下句話,卻讓她心生錯愕,“現在就去?可是小姐不是說要我陪你逛街?”

蘇陌淡笑:“嗯,你現在就去。而我,倒是得去一個地方。本是五日之約,而我,似乎遲到一日了。”

念瑤一愣,“小姐要去哪兒?可要流月宮宮徒暗中相護?”

蘇陌搖頭:“念瑤無須多問,另外,免掉宮徒暗中相護,我不喜麻煩。”

說完,蘇陌倒是朝念瑤微微示意一眼,便緩步往前,折向了另一條街道。

足下行了不久,蘇陌倒是走至了一座略微樸素破舊的宅子前。她抬眸瞥了瞥宅子上那塊嶄新的牌匾,見牌匾上‘幽王府’三字微微閃著光,不由眸色隱隱一動,伸手敲上了那道古樸高碩的大門。

隨後,一名老者倒是微微將大門打開了一條縫,他朝蘇陌望來,麵露一抹生疏:“你是?”

蘇陌淡笑,緩聲道:“老管家不識得我了?那日王爺初來這王府,便是我陪同的。”

老管家頓時會意,急忙打開屋門,朝蘇陌道:“可是蘇姑娘?姑娘,你怎現在才來,王爺昨日一直在等姑娘,夜裏,他還在門口等姑娘等至三更,身子也受了涼,如今還在發燒。”說著,老管家嗓音微微一頓,急忙朝蘇陌道:“姑娘快裏麵請!”

一聞這話,蘇陌眸色隱隱一深,心頭蔓延出幾抹詫異與複雜。

她未料到,昨日之約,君離汐竟會等她等至夜半三更,直至身子受涼發燒。而她,卻全然忘記與他的約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