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侯爺府邸,暗波生9

清月閣內,殘陽西斜。

空中霞光剔透,宛若血玉般帶著幾分幽密。

此際,一身彩衣斑斕的蘇陌正坐於清月閣院中那榕樹下獨自下棋,她麵前石桌的棋盤上,白子與黑子密密麻麻的縱橫交錯著,微懂棋局之人,僅會認為這是一盤毫無章法的棋局,然而精通棋局之人,怕是會認為這棋局,乃難以解開的死局。

纖細的指尖,白子在手,蘇陌眸光隨意落在麵前的棋局上,薄唇勾著,看似隨意如風,淡然不驚。

“小姐怎又獨自下棋了?自己與自己下棋,有何興致?”一身青衣的念瑤於院中大堂出來,待走至蘇陌麵前,她垂眸瞅了一眼蘇陌麵前的棋局,麵上帶了幾分咋舌。

在她眼裏,自家這小姐倒是未有什麽愛好,唯一喜歡的,便是下棋,且還是獨自下棋。她倒是不解了,下棋,一般是二人對弈廝殺,才有興趣,自家小姐卻自己與自己下,有何興致?

念瑤的話一落,蘇陌倒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她抬眸朝念瑤望來,濃妝豔抹的麵上帶著幾分平靜悠然:“念瑤可知,每個人都有最大的對手,你可知曉我的對手是誰?”

念瑤眸子微眯,自然而然的接道:“小姐的對手,自然是那未見過麵的顏門門主,顏無傷!”

蘇陌笑笑:“何以見得?”

念瑤道:“近些年,顏門與我們流月宮並排第一不說,顏門更是三番五次的殺我宮中門徒,而小姐也一向不留意江湖之事,卻唯獨關注顏無傷的消息。如此,我猜小姐心頭的對手,應是顏無傷無疑。”

一聞這話,蘇陌淡笑不語。她緩緩落下手中的棋子,靜默了片刻,才淡笑道:“念瑤此番倒是猜錯了。我最大的對手,是我自己!”

是的,她蘇陌最大的對手,便是她自己。以前,她師父曾當麵對她說過,她心性淡漠,但卻不夠心狠,她心底殘存的那一絲絲善良,便是她最大的軟肋。

想來,她常年獨自下棋,自我對弈,自我廝殺,雖能在棋盤上風起雲湧,然而這些,僅停留在棋盤上罷了。她蘇陌,至今,都未學會真正的狠心,都未學會真正的冷血。

另外,她蘇陌橫行天下,倒是從未將任何人放於眼裏,許是骨子裏透著高傲和不願多接觸江湖世事,所以才心透明達,未將任何人刻意的放於心上。顏無傷自然對流月宮威脅甚大,但她如今僅是對顏無傷此人好奇罷了,卻未有真正敵對之意,隻不過,顏門之寶,她倒是必須收入囊中。

“自己?”蘇陌這話一出,念瑤倒是吃了一驚。她詫異的望著蘇陌,又道:“小姐的對手,怎會是你自己呢?小姐的對手應是顏無傷才是。”

蘇陌微微回神,笑著,卻不言。

片刻,待念瑤忍不住欲問個明白時,蘇陌微微歎了口氣,朝念瑤道:“清月閣的侍女,方才都被你揮出院子了?”

念瑤一怔,似是未料到蘇陌會轉移話題。她細細盯著蘇陌,斂神答道:“是啊,我將她們都趕出院子了。那些人,都是侯府之人,說不準都是慕容清派來的監視小姐或欲對小姐不利的細作呢。”

蘇陌心生無奈,說來,這念瑤行事倒是謹慎,隻不過她倒是不知,慕容清並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更不屑與她接觸,他對她唯一的心思,

便是要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嗬,想來,今日經過慕容軒替她求情並與他大打出手後,他在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動她吧。

“小姐,我今夜便安排一些流月宮的暗奴進來服侍小姐和打掃院子如何?”見蘇陌不言,念瑤又道。

聞言,蘇陌終究是淡笑一聲,朝念瑤緩道:“念瑤,你想得倒是周到。隻不過,需得挑幾名身手極好之人進來服侍,切不可驚動侯府之人。”

念瑤忙點頭,略微得意笑著:“當然要挑身手好的。我現在就去飛鴿傳書,若是易光能來服侍小姐,我也放心。”

蘇陌不置可否,略微無奈的道:“易光此人冷如冰塊,伺候人之事,他怕是永遠不會,你飛鴿傳書,怕也要徒勞。”說著,蘇陌淡然轉眸朝不遠處的院門望了一眼,嗓音微微一頓,眸色稍稍深了幾許,又道:“念瑤,此事稍後再說,你先去將院門打開,順便泡杯茶來。”

見念瑤微愣,蘇陌神色一斂,道:“有貴客臨院。”

念瑤頓時會意過來,眸色一沉,也未多言,起身便走至院門邊打開了院門,隨後轉身入了大堂。

片刻,一抹頎長的身影倒是進了院門。蘇陌轉眸一望,隻見來人麵容俊美如玉,飄逸如風。他麵色依舊帶著幾分蒼白,但朝她鎖來的眸光,卻隱隱帶了幾分複雜。

他如今一身白衣,左手被紗布臃腫纏繞,透出幾許刺眼的血跡。

“三公子來得倒是比我預想中的晚。”蘇陌將眸光在他包紮的手上流連片刻,而後勾唇一笑,嗓音平靜從容。

慕容軒眸色一深,蒼白麵容帶著幾分無奈。他緩步過來,頎長身影立在蘇陌麵前的石桌旁,朝蘇陌溫言道:“軒可否與嫂嫂對坐一會兒,說說話?”

蘇陌淡笑,頷首點頭:“三公子無須多禮。”

慕容軒緩身而坐,眸光望麵前石桌上的棋盤一掃:“嫂嫂獨自對弈?”

“閑來無事,獨自對弈,也算自我消遣罷了。”蘇陌緩道,嗓音淡得不帶絲毫漣漪。她這話一落,念瑤倒是自大堂內端了杯清茶過來,待她將茶盞放於慕容清麵前,並垂眸瞥慕容軒一眼,不由冷哼一聲,道:“沒想到,小姐所謂的貴客,竟是你!”

說著,念瑤朝蘇陌望來,略帶不悅的道:“既然小姐猜到他來,就不該讓我事先給他開院門,更不該對他以茶相待!他與慕容清是同夥,都不是善類!”

慕容軒麵色平靜,他朝念瑤道:“看來姑娘對我的成見頗深。”

念瑤繼續冷哼:“是又如何?昨日你替慕容清迎親,還欲與我家小姐拜堂,你敢說你與慕容清不是串通好了的,故意讓我家小姐難堪?”

念瑤越說越氣,後麵的語氣,昭然若揭帶了幾分狠厲。

蘇陌無奈的笑著,以眸光示意念瑤退下,念瑤朝蘇陌不甘的瞪來,但終究是妥協下去,迅速轉身氣衝衝的入了不遠處的大堂內。

見狀,慕容軒麵色依舊不變。他端起麵前的茶杯飲了一口淡茶,朝蘇陌道:“嫂嫂也未昨日之事恨軒嗎?”

蘇陌眸色一動,淡然如風的道:“非也。三公子是受侯爺指使,你昨日迎親,想來也是無奈之舉。”

慕容軒麵色卻未因蘇陌這話麵露一絲高興。他直直的朝蘇陌

望著,蒼白的麵容帶著幾分隱隱的無奈:“嫂嫂大度,軒甚為感激。隻不過,今日我那大哥略微魯莽,對嫂嫂刀劍相向,還望嫂嫂消氣,不要憎惡我那大哥。”說著,慕容軒嗓音微微一頓,眸中卻帶上了幾抹一閃而過的複雜:“若是嫂嫂心頭不暢,那便怪軒吧?這一切,都因軒而起。”

一聞這話,蘇陌微微一笑。濃妝豔抹的麵上帶著幾分隨意,但她眸中深處,卻是滑過一抹意味深長。

“三公子此番來,是為侯爺解釋?嗬,三公子倒是不必擔憂,我並未怪過侯爺。另外,今日一切,皆是因我而起,三公子緊急時刻自侯爺劍下救了我一命,我感激三公子還來不及,豈能責怪三公子?”

慕容軒眸色再度一深,他朝蘇陌望來,良久,才歎了口氣,道:“嫂嫂有所不知,皇上最先給嫂嫂賜婚,對象是……軒。”

蘇陌一怔,眼角倒是微微一抽。她迅速斂神,雲淡風輕的笑著,道:“三公子此話何意?”

“皇上第一次賜婚,本是要將嫂嫂許給我,奈何聖旨未下,大哥便以喜歡嫂嫂為由,親自進宮求太後做主,太後懿旨一出,嫂嫂便被賜婚給了大哥。軒知曉大哥求娶嫂嫂並非真心,但也未想過要阻攔,今日見大哥對嫂嫂拔劍相向,心頭甚是愧疚。若是當初我堅持要娶嫂嫂,嫂嫂也不至於被如此對待。”他道,嗓音略帶幾分歉意與真誠。

聞言,蘇陌淡笑一聲,不置可否。

她朝慕容軒望來,眸色隱隱帶了幾分嗤諷。

不得不說,她出嫁,當真是幾經波折呢。先是被皇帝指給慕容軒,奈何聖旨未下,慕容清卻出來攪局,太後懿旨一出,她蘇陌的最終歸屬是慕容清,然而昨日大婚之日,迎親之人卻是慕容軒。

嗬,這等狗血的親事,的確是笑話呢。她倒是不知,她蘇陌出嫁,竟是這般的‘曲折’呢。

本以為她被賜婚給慕容清,乃蘇青暗中作祟,但如今想來,這其中,似乎有些文章呢。至少,那皇帝會將她賜給慕容軒,便已然令她詫異。

“過去的已然過去,三公子無須自責。”蘇陌微微笑著,嗓音平緩如常,清潤如風。

慕容軒麵上隱隱帶了幾分釋然:“嫂嫂當真大度,軒甚為佩服。嫂嫂放心,也許過幾日,待大哥氣一消,他自然會對嫂嫂好的。”說著,他緩身站起,朝蘇陌緩道:“不擾嫂嫂休息了,軒這就告退。今後嫂嫂若是有用得著軒的地方,便來落軒閣便可。”

“落軒閣?”蘇陌笑問,眸色深邃。

慕容軒點頭道:“是。那裏是軒所居的院子。日後嫂嫂有事,便來落軒閣尋軒。軒,甚願在某些事上幫到嫂嫂的忙。”

蘇陌不置可否,淡笑著,也未言,僅是朝他微微頷首。

她眸光直鎖慕容軒,待慕容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子裏,她才悠然一笑,眸中全是難以言喻的深邃。

藥王穀,病魔消。天下人皆以為藥王穀處在極為隱秘的山穀之中,但他們卻不知,所謂的藥王穀,卻是侯爺府中一座名為‘落軒閣’的院子,嗬。

另外,江湖中聲名赫赫的醫仙,卻是侯府中溫潤如玉的三公子。不得不說,她如今順勢嫁入侯府,倒是有番收獲,若是能勸慕容軒被流月宮所用,自然是一大幸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