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逢,相思未盡時(2)

周暮從月滿樓憤然離去後,四娘倒也沒有為難明汐,隻是默默勸解她:“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進了煙花之地,若是想清清白白地離開,實為笑談。什麽自尊,什麽原則,不過是空話罷了。姑娘你若堅持,我也不勉強你,隻是惹怒了那當官的,免不了要招來禍事,那些人不過是莽夫,一群穿著軍裝的野狼,哪裏有半點道理可講,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將來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你也別怪四娘我沒事先提醒你。”

“謝謝四娘。”明汐也明白四娘是為她好,隻是四娘不明其中原由,又怎麽理解她的處境呢?

“唉,路是你自己走的,我管不著,你也明白,畢竟你是沒有賣身契在我手裏,來去自由,我待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但願以後不要出什麽亂子才好。我剛才打聽過了,那個人就是現在統製著整個東洲的將軍,名叫周暮,此人行事向來跋扈囂張,勢力也容不得小覷,我護你也護不得多少。”四娘歎息道。她其實極為憐愛明汐,一個從富貴人家落魄到如此境地的弱女子,還能如此的倔強和傲然,不肯輕易向命運低頭,實屬不易。

但她是個商人,不能感情用事,凡事都得考慮利益和後果。

“我懂得,這些日子以來多得你的照顧,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想連累你,晚點我就走,還請你不要責怪我的任性。”

明汐自知此處已經留不得。

“傻丫頭,我又怎麽會怪你呢?我也是吃過苦的人,哪能不知道這人人都有本難念的經呢?”

“我還有一事相求,今後若有人再問起我,四娘隻說不知我去向便罷,切不可說出我的住處。”

“這……”四娘猶豫了一下,“好吧,我答應你。”

天色剛暗,明汐便抱著那把古琴,從後門悄悄地出了月滿樓。

她回頭望了一眼這令人醉生夢死,夜夜笙歌的地方,人們沉迷於聲色忘卻了此外的國仇家恨,此情此景,入目無不蒼涼,悲戚哀戚。

她往前走了幾步,一輛汽車迎麵使來,兩束曖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夜。

車子在她旁邊停了下來,靜止不前。

她覺得有點奇怪,不免多看了幾眼。

車窗很暗,她看不清楚坐在

裏麵的人,隻有一團模糊的影子。可她有種強烈的感覺,車裏的人在看她。

一直到她走遠了,車子還停在那裏,就像是生根長在那裏的一樣。

她不作多想,穿過繁華的街道,七拐八拐的拐進了一個窄小的弄堂裏。弄堂的盡頭是一座低矮簡陋的泥房,她停下腳步,輕輕的推開門。屋裏雖然點著燈,光線卻不是很好。角落裏擺放著兩張床,一張簡陋掉漆的木桌,兩把長椅子。牆角邊一個籮筐裏放著針線和緞子,那是胡媽白天的活計。

“誰?”裏麵有人驚聲問。

“胡媽,是我。”明汐把琴擺放好,狹小的空間裏頓時更擁擠了。“齊兒睡了嗎?”

“嗯,他睡了。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遇到點麻煩,以後恐怕不留在那裏幹了。”明汐輕描淡寫地說。

“那種地方,我向來都不讚同你在那裏呆著,不去也罷。”胡媽說。

“可是齊兒的病需要錢。”她輕聲說。

“總歸有辦法的,這人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胡媽說。

明汐也點了點頭,她不想讓胡媽擔心。

“你吃過飯沒有?我去給你下碗麵條?家裏還有些雞蛋。”胡媽問。

“我自己來吧,你要工作,又要照顧齊兒,很辛苦。”明汐說罷,自己到屋外的廚房裏,點了燈,從石板橋下翻出幾片青菜葉子,她瞧了一眼筐裏的幾個雞蛋,心中微微一澀。

屋內的胡媽心裏也是苦澀的。胡媽是舊王府的下人,忠心如她一直都不離不棄地跟隨著明汐姐弟,照顧著兩人。胡媽是看著明汐長大的,看著她從高高在上的格格,淪為任人欺淩的孤女,還得照顧病弱的弟弟齊兒。這中間吃了多少苦頭,隻有明汐自己能體會。對於明汐的堅韌和不倔,她向來是又疼又憐,常常感歎造化弄人。

明汐端著一碗素麵進來,麵還是熱騰騰的。她盯著那碗麵,卻一點食欲都沒有。她深知自己要工作,要體力,所以她必須得吃。她慢吞吞地吃著,腦子裏卻浮現出白天周暮惡狠狠的表情以及他對自己意圖不軌的粗魯舉動,心裏一酸,眼淚就不知不覺地滑了下來,掉進麵湯裏。

“姑娘,你這是怎麽了?”胡媽瞧見她神色有異,擔心地問道。

“沒事,真的沒事。”她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把眼角的淚水擦掉。

胡媽越發覺得心酸,也不再追問,隻怕再問,她會躲。

一連好幾天,明汐的工作都沒有著落,對方不是嫌這就是嫌那的,眼看半個月都快過去了,家裏已經山窮水盡了,她心急如焚。所幸的是,周暮並沒有來找她麻煩,這倒讓她深感意外,可她的內心仍然很不安,什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知道的。

她曾經遠遠地瞧見周暮一身戎裝,騎著馬,帶領著軍隊,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地從街道穿過。

她怔怔地站著,心裏百味陳雜。

她並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在眼裏,而她的工作,自然也是有人做了手腳。

這天傍晚,她用身上僅剩的一點錢,向街上的小攤販買了兩塊齊兒愛吃的蔥花煎餅,便回了胡同。遠遠地她便瞧見自家房子的木門敞開著,心裏莫名覺得不安,不由得加快腳步。她進了門,便看到房子中央擺放著幾個原木箱子,齊兒不知天高地厚,正把箱子當成馬騎在上麵,一臉的得意,見了明汐,輕輕地叫了聲姐姐,瞧見她手裏拿著蔥花餅便咽了咽口水,但是他很乖巧,隻是望著。明汐心裏一酸,把餅遞給他,他便愉快地跑到外邊牆角的石頭上坐著吃。

胡媽坐在一邊,神色十分地不安。

“胡媽?這是怎麽回事?”明汐見胡媽和齊兒都安好,鬆了口氣。

“剛才有幾個男人抬著這些箱子突然就闖了進來,硬說這是給姑娘的聘禮,而且三天後自會有花轎上門迎娶姑娘。那幫人撂下話也不仔細解釋,就走了。沒見過這麽野蠻的!”胡媽說。

明汐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周暮,心裏一驚,問:“那他們有沒有說是誰要娶我?”

“沒有。”胡媽搖頭。

“那他們是穿軍裝的嗎?”

“也沒有。”

明汐覺得奇怪。沒有穿軍裝,那應該不會是周暮。她覺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他那麽恨自己,怎麽還會娶自己為妻呢?殺自己還差不多。隻要不是他,那就一切都好辦。她略微定了定神,不再慌張了。

“不過那幫人留下了這個,說是讓小姐見了自然會明白的。”胡媽遞上一封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