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喜歡她,卻成了她的仇人
“小晨,就算媽媽求你,別再和你爸爸慪氣。回來吧,至少今年回來,我們一起過年。”司晨聽著母親在電話一端哀聲祈求,心軟了軟,皺眉絞著電話線。說“我不是兩個月前才回去過嘛!”
他不想回去上海,那個讓他思念,卻又害怕的地方。
“四年了,小晨,有什麽事情不能和你爸爸講開的?你們父子到底怎麽回事?如果真是為了安家的事情鬧翻,那我現在明確告訴你,你爸爸為了安夏,背後做過不少工作。背後使力讓監獄為你安叔叔減刑……”司晨聽到母親絮叨的話,突然就煩躁起來。“行了行了,我想想看,如果回去的話,會給你電話的。掛了啊,你保重身體。”
掛上電話,他怔怔躺在床上發呆。
好一個背後使力。當年若不是他背後使力,安氏也不會一夜消亡,安夏亦不會淪落到無家可歸,無親人可依。
想到安夏,心尖輕輕一縮。安夏已有男朋友了?!
也是,已經四年過去,她大約早就忘了少年時候陪在她身側的那個沉默少年。
司晨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月華如水。靜靜想。
四年前,那夜,月光也是如此清明澈亮。而他則是帶著滿懷沉重的心事,踟躕走在她的身側,在心底一遍一遍的練習告別要說的話。可是出口,卻是語帶驚慌的一句“小夏,我可以抱下你嗎?”
她眼底閃過一絲怯羞,恍然退後兩步,又悄然靠近一步。嬌俏的臉蛋微紅,抿唇低頭。一雙靈動的大眼,偷偷掃過他的臉。
少年情動,衝破心底縛住良心的枷鎖,帶著一絲酸甜的喜悅和感動,笨拙的將她抱在懷裏。少女身體特有的清香和柔軟,讓他在那一刻有了放棄離開的念頭。可是抬眼,看到她清澈的雙眸,和柔柔蕩漾在眼底的歡喜和幸福,內心又開始懼怕退縮。
怕她在知道一切後,更恨自己……
“我隻要司局幫我製造時機,想辦法叫安泊鬆自亂陣腳。”
那一天,安夏挨了父親的打,哭著來了他家。他被母親指使下
樓拿水果。走過父親書房,看到父親的書房門虛掩著,有個長相清冽冷峻的青年男子和父親談話。
“我為什麽要幫你?”父親的聲音壓的很低,冷冷傳出門來。
“前些日子送到司局辦公室的‘禮物’不知道您收到沒有,也不知道您看了覺得籌碼夠不夠重。”對方十分泰然自如的笑,聽起來狂妄可惡。
司晨聽的心下惶惶,不敢再聽下去,悄悄自門口退離開來,端了水果上樓。
自那夜父親和青年男子談話後不久,安氏企業突被爆出嚴重虧空之類之類,很快銀行出麵參與評估,再後來被人收購。
司晨特意留心,發現收購安企的人,正好就是哪個曾和父親密談的青年男子,林嘯……
“我要安泊鬆死!!”
起夜,見父親書房的燈依舊亮著,他鬼使神差的便走了過去。
聽到這樣一句話,他似被人兜頭澆了一身冷水,倉皇的躲閃間撞翻了茶幾上的花瓶,當啷一聲,父親聞聲快步奔出門來。在黑暗中冷眼和他對視,好久,隻說出一句話,“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跑下樓來做什麽?”
那個時候太小,‘死’這個字眼,在內心深處是個無比恐怖的存在。
他望住父親冰冷沒有任何情感的雙眼,什麽話都說不出,恐懼,唯一剩下的感覺就是無比寒冷的恐懼。迅速的轉身奔上樓去。一連好多天,他都不敢正麵正視父親的臉。
過了幾日,安夏的父親安泊鬆,因為酒醉殺人被捕入獄……
他在那段時間裏,每見一次安夏,看她被這些突如其來的事件折磨的憔悴悲傷,內心都會似滾油煎煮過一般的焦灼疼痛,無顏以對。悲傷和煎熬,並不比安夏好過多少。
無法忍受,隻得刻意疏遠。
那些時,走進家門,和父親迎麵撞上,都覺得渾身要發抖一樣的怕。父親看到他,想要開口說話,他都會垂首閃避迅速轉身走開。那種自骨髓涔出的懼怕,冰冷、尖銳久久讓他無法忘懷。
漸漸讓他對父親生出絲絲濃烈
懼恨。
“要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以期日後做個人上人,不被人操控利用,就得學會當機立斷、適時取舍!”有一天父親將他叫到書房談話,一進門,他就說。人卻顯得有些頹然疲憊。
“取舍?!取利舍義就是你要教給我的為人之道??!為做你口中所謂的人上人,立斷自己好友的性命?!!那我這一生都不要學會。”冷笑著回了父親一句,見他倏然變臉,麵色灰敗,怒目看他,不可置信中帶著濃濃的無奈。
他不想聽,不想看,不想承認。父親,眼前這個曾經在他心底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父親,是這樣一個見利忘義的,可怕冰冷的人。
“你安叔叔……”
“不,別告訴我任何。什麽都別說。就當我什麽都不知曉。”他突然煩躁的大叫起來,引的廚間做飯的母親跑出來,問“怎麽了,怎麽了,你們父子兩個突然吵鬧什麽?”
父親靠住椅背,凝視著他沉重的吸煙。過許久,才說“我送你出國,離開上海。”
“好。”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這些時,他覺得自己不被憋死,會被煎熬而死。
父親不論如何的不恥,都是自己的父親。他無法做到大義滅親,將他扭送法庭。亦無法在安夏麵前扮演一個心存憐惜的善良的人,撫慰她。所以隻能走。走的越遠越好。
他喜歡她,從小就是。她輕靈好動,行事愛憎分明,複雜的家庭養成她乖張執拗的個性。好勝、自尊、敏感。這樣的她,在他看來卻是新鮮的、靈動的、激烈的。他喜歡這樣一個性格殘缺的女孩,就像找回沉默的木訥的自己的另一個麵一樣的,珍視。
可是他卻成為她的仇敵。
她在無知無覺的時刻,依舊依賴他。難過的時候,坐在他的身側,將頭低低垂在雙膝間,輕聲飲泣。每一個泣聲,每次**,讓他覺得在受酷刑!!!
就這樣,一句話也說不出,走了。
一走四年。再回頭時,她已不是那個坐在他身側嚶嚶哭泣的細瘦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