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落在他眼底的傷

早晨,趙芸將手上的文件整理齊了,正準備往會議室走,迎麵見林嘯走了進來。

“林總有事?”她起身問。

“讓你給她的資料給了沒有?”林嘯問,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眉頭卻是蹙著的。

趙芸呃的一聲,真給忘了。這兩天實在太忙,她慌忙說“準備今天下午就給安小姐送過去的……”

“現在就打電話,讓她過來拿。”林嘯說完,也不解釋,轉身走了出去。留下一臉迷茫無奈的趙芸憤憤站在原地。抬腕看表,還有五分鍾會議就要開始了。

匆匆拿出電話撥號。很久才被接起來,聲音淡淡“喂——”了一聲。

“你好安小姐,我是林總的秘書趙芸。”她聲音裏暗含著自謙的笑,自報家門說。

對麵的安夏卻隻輕輕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趙芸皺眉,又不得不耐心裝溫柔的說下去“這裏有些資料,是之前林總讓我幫你找的……”

“不用了,謝謝。”對方還不等她把話說完,已掛斷了電話。

趙芸懊惱的看住手上的電話,沒辦法了,會議就要開了。

先開會再說。剛蹬蹬走進會議室,林嘯就推開門招手讓她過去。

“說好了嗎?她什麽時候過來。”林嘯問著低下頭去喝咖啡,趙芸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她說不用了。”趙芸隻得照實說。心底又牽掛著還等在會議室裏,等待她的各部門主管經理。

“那些資料對她很重要,不論如何都讓她拿走。”林嘯說,又加一句“讓她自己過來拿。就現在。”

趙芸聞言,恨不得向對麵這張漂亮的臉蛋揮去一拳。可是麵上卻依舊是順服恭謹的笑。說“好的,我馬上去辦。”

踩著三寸高跟鞋往門外走,心底卻十分異樣。

昨天早晨也是他,讓她把資料送到他家裏去。可是晚上等她送過去時,他又一臉冰冷,脾氣十分糟糕,讓她自己找時間交給安夏。今天居然又讓她請安夏自己過來拿。她從未見過這樣出爾反爾、無理取鬧一樣的林嘯。

憤憤的走出門,進了會議室,噠噠噠敲開預先做好的幻燈片給大家一邊看一邊討論,自己悄然退出門去打電話。

又是許久,安夏才接起來。

“安小姐,麻煩你現在過來公司一趟拿走資料好嗎。不然我無法向林總交代。你知道得,林總做事一向講求效率結果。我們這些人隻不過是在人手下工作,看人臉色行事罷了。別讓我難做。”趙芸不等安夏出口拒絕嘚嘚說下去。

“好。”安夏卻比她想象中更早的應了下來。趙芸到是一愣。

他們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趙芸手上握著電話十分好奇的想。

曾經,她覺得自己是距離林嘯最近的那個人。等走過一段時間,她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距他是最遠的那個人。

林嘯一直當她是工作中最好的搭檔,因為他們有同樣精明的頭腦,利落的手腕。在他眼裏,她無關性別美醜,是同伴,是戰友。

原以為自己在他身邊陪伴的久了,他總會看到自己的好,可是陪伴的越久,趙芸越覺得自己似他眼底的一台電腦,麵前的一把凳子。他漸漸熟視她,卻偏偏看不到眼裏。

最初知道安夏,是因為一枚戒指。

那天開完例行晨會,林嘯將她叫進自己辦公室,說“聽說你父親是做寶石生意的,能不能幫我在市麵上找樣東西。”說著給她一張圖紙。

圖畫的很潦草,一看就知道出自林嘯的手筆。

“是枚戒指?!”“這麽古典的樣式,準備送給女朋友?”她試探著問。

私底下,他倆的交談更像朋友。

“嗯——”林嘯反常的沉吟著,眼底眯了絲笑,原本因為鋒棱的線條顯的淩厲的臉變的柔和“是位朋友的,小朋友。她奶奶的遺物,據說是準備送她當嫁妝的……”他說,唇邊笑容蕩起,臉頰上淺淺顯出若有若無的一個酒窩來。

人家奶奶送她是嫁妝,你送是聘禮??趙芸暗暗在心底嘀咕著。

“東西具體什麽樣子,其實我也沒見過。兩年前就流入市麵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出來。”他說。

“兩年前?!!”趙芸驚歎剛要開口勸他放棄,他卻說“據說這種特別定製的戒指,寶石切割十分特別,再要另行改造加工,會造成寶石原有價值的損壞。而且這個戒指內壁,有原來主人的刻名。做收藏自戴大概都不是上選,這樣看來能夠找到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原來為了找這樣一枚戒指,他還特意做了功課。趙芸心底對這個戒指的主人越加的好奇起來。

求了父親很久,費了很大的功夫還真的讓她給找了出來。因為心底對這枚戒指主人的好奇,她故意將戒指送去林嘯的家。

在那裏第一次見到安夏。

那是初夏,她走進林嘯那個如同曆史博物館一樣的居所。遠遠就聽到林嘯的笑聲。震住了,她認識林嘯那麽久,很少聽到他這樣爽朗開懷的笑。輕步走過去,見林嘯坐在廊間的竹椅上書攤開來放在腿上。雙手做出一個掩護的動作,笑對住花圃中拿著噴壺的女孩,半威嚇半求告的說“安夏,住手,不要胡鬧。”

女孩穿著藍色短袖,白色背帶褲,褲腿高高卷起。頭上綁著一塊鵝黃的手帕。像是卡通片裏的女主角。身材纖細,幾近透明的皮膚被陽光曬出淡淡的櫻紅色,一臉嫣然的笑,說“叫你偷懶!”沒管林嘯的嗬叫,揚手,噴灑裏的水迎頭澆到他的身上臉上去……

那神態,那笑聲,那景象,趙芸許久都沒能忘懷。也是那個時候,她對林嘯,徹底死心。對叫安夏的女子,更多一份好奇。

“安夏一會過來。”趙芸撥了內線對林嘯說。

林嘯隻是“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會議結束,安夏還沒有過來。趙芸看看時間敲門提醒林嘯,中午和土建局高層的會晤。走進去,見他雙手合握低頭發呆。看她進去,目光猛然一亮,問“安夏來了?”

“……”

“林總,中午和土建局高層的飯局時間快到了。”趙芸說,他一愣,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叫司機準備車子。”他起身拿了外套站起身來。

趙芸跟著他出了辦公室,遠遠看見安夏自電梯裏走了出來,微微垂首。一步一步走的十分鎮中的樣子,旁邊的林嘯一滯。目光自安夏的身上掃過,在她手肘處血液涔出的地方停留一下,然後轉身,走向了另一邊的電梯。

趙芸站在一邊,將這一瞬盡收眼底。

“安小姐,請跟我到這裏來。”趙芸迎了上去,安夏抬頭,目

光有些無法掩飾的張皇,看到她,似安下心來。

淺淺扯出一個笑,說“叫我安夏就好。”一雙手緊緊揪住背包帶子,跟著趙芸走進辦公室。

“喝什麽?”趙芸掩了辦公室的門,方才的姿態萬千不見,臉上顯出一絲疲憊。伸手解開窄窄卡住腰身的外套衣扣,輕輕聳肩舒緩頸骨,舒口氣坐到安夏對麵問。

“純淨水。”安夏說。趙芸卻起身幫她衝了杯咖啡,遞到安夏的手上。“咖啡可以提神,看你精神不大好。”

安夏笑,雙手握住咖啡杯。問“資料呢?”

“現在就幫你拿。”趙芸起身。安夏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雙腳上竟然已換上一雙平底的小皮鞋。目光詫異靜靜盯住她的腳看,趙芸意識到,哈的笑一下,說“這盔甲戰靴看似精致完美,卻不適合時時穿在身上。”

轉身在保險櫃裏取出一疊資料來遞到安夏手上,接著說“這叫油彩上臉,換什麽麵相唱什麽戲。”安夏聞言,細細品味一番,突的笑了。心底更為欣賞起麵前這個玲瓏多姿的女子來。

“這些資料都屬公司重要文件,給你隻能當做設計學的參考。一定要保證不能經過第三人的手。如果真的泄漏出去,會牽涉到一些法律責任。所以一定要慎重。”

安夏悄然點頭,手底下輕輕的翻閱幾張,突聽見有人敲門,她身體猛然一僵。手上的資料險些落地。

趙芸掃她一眼,叫一聲“進來。”

“趙秘書……”一聽是個女孩的聲音,安夏全身的戒備突然鬆了,內心淒涼,雙肩耷拉下來。

“謝謝你趙——”安夏頓一下真誠說“謝謝你趙芸。”她直呼其名,起身站起來準備告辭。

趙芸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唇間彎出一抹笑,說“我送你出去。”跟在安夏身邊走,像是自語“早晨林總為這事兒催了我好幾次,還特別囑咐,要你親自過來拿。”回頭,見安夏輕咬著唇,眼底慢慢溢出一個譏誚的笑。

剛走出電梯,安夏目光呼的一抬,望向門口。“好麵熟!!”趙芸目光跟過去,看到那個林嘯囑咐她讓她關照的李姓孩子的背影。

心下一思慮,試探的問“認識的人?”

“不算認識,不過大概是我看錯了。”安夏告辭的時候,目光又循著小李離開的方向看了幾眼。

看來要給小李換個崗位才行。趙芸雖不知道林嘯讓她做這件事的目的,但是看到剛才安夏的表情和反應,她猜到,這事絕對和安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有看不懂的地方隨時可以找我,我雖然不算業界高手,也不會設計,但實戰經驗比你豐富,鑒別能力還是有的。”趙芸說著,給了一張寫著自己私人電話的小紙條給她。看安夏抬手拉開出租車的門。目光掃到她手肘處的血漬,微愣了一下,抬頭看安夏的臉。

“謝謝你。”安夏說。車子開出去。趙芸依舊凝眉立在原處。

電話突然響,趙芸看。是林嘯的號碼。

“安夏手肘上有傷,大概又是私自胡亂處理了一下,麻煩你幫忙帶她去醫院。”林嘯說,聲音低沉。

原來在那短短的一秒鍾時間內,他都將這樣的小情況收進了眼底?!!

“她已離開了。”趙芸說。

“哦——”啪嗒一聲,那邊已掛上了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