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蜜蜂悠悠
“姑娘，快入夏了，什麽時候跟老奴一同去尚宮局置添些衣物吧。”王嬤嬤輕輕地在玉瑩身邊說著，自從徐妃懷孕的消息傳開了以後，徐妃那宮自然成了大熱門，鳳蝶宮這邊不冷不熱的，倒是清淨了不少。
玉瑩對這些不是很在意，隻是徐妃那懷孕的事兒，對她似乎是個巨大的打擊，這些天她總是魂不守舍的，有時看著外頭的景物發呆，一呆就是許久，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麽。
屋外種的春梅全開了，紅豔豔的一大片，可是也不見得她歡喜，總是看著看著，覺得那大好的景致，都蕭瑟了不少。
“不必了。我這個身份，也不知該穿些什麽好。”玉瑩許久才緩緩地回道，有些自憐，又有些自棄。
“姑娘可別這麽說。”王嬤嬤熱切地牽起了玉瑩的手，這段日子的相處，她也摸熟了玉瑩的脾氣，倒是個好主兒，從來不曾為難他們下人一丁點兒，“徐妃娘娘才剛得孕，皇上怎麽能揀這個時機封她人為妃？姑娘且等著，這封妃的事兒，皇上應允下的，早晚都會做的，可不會虧待了姑娘。”
“我知道，他不會讓我委屈了。可是……”玉瑩別過了頭去，眼睛有些酸酸的，她愛的人，終究是有妻子，有兒女的人。
“姑娘，您這又是何苦！”王嬤嬤知道玉瑩想的是什麽，“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應當的，何況他是萬人之上的皇上。皇上待您如此，已經是很難得了。姑娘就不要跟皇上慪氣了，再這樣冷淡下去，恐怕皇上也要不耐煩，意興闌珊了。”
“若不是真愛，我又何必低聲下氣去取悅他。這樣的日子，不會比當宮女好上多少。”玉瑩心灰意冷地說。
“姑娘，此刻要想當個平常的宮女，也難了。”王嬤嬤搖搖頭，“已經走上這條路，要回頭，已經不可能。姑娘真以為，當個平常宮女，那些個主子就不會為難姑娘了嗎？”
玉瑩心中咯噔一下，是啊，究竟是在宮裏待了那麽多年的王嬤嬤，比自己有見地，如今皇上還那麽在意她，她即便自甘墮落做個宮女，哪個主子敢將她放在身邊，定要除她而後快不可！如今，她竟連做個宮女，也做不得了。
“姑娘，皇上畢竟是皇上，要皇上低頭是不可能的，姑娘要想開些，隻要姑娘肯退一步，皇上還是珍惜著姑娘的。”王嬤嬤歎了口氣說，“姑娘，與其這樣，不如在宮裏活得風光些。”
玉瑩不得不承認，王嬤嬤的話沒有錯。可是，她心裏說不出的失落。她雖是喜歡皇上的，可是皇上對她的喜歡，恐怕是跟她的喜歡不一樣的。她隻有皇上一人，可是皇上卻隻是在收集喜歡的人。她隻是其中的一個。
興許天子的愛都是這樣的，不可能就給一個人，那一個人，或許也是承受不起的。她輕歎，自己怎會喜歡上了皇上。可是這輩子，除了皇上，她也沒有別的可以倚靠了。
她輕輕的點點梅花，它們，不也為著取悅她而綻放著嗎？可她如
何能夠視而不見？
“那就勞煩王嬤嬤了，帶兩個宮女去一趟尚宮局。”
“哎！姑娘想明白了就好。”說完，她便笑笑指使了兩個宮女同去。鳳蝶宮一下子人少了，玉瑩倒是覺得閑適了不少。
前兩日宮裏忙得很，說是外番沙陵國送親的陣仗到了，皇上正忙著迎接，各個宮調派了不少人手去，連鳳蝶宮都臨時出了幾個人，可見這次送親的來頭不小。玉瑩倒是也不嫌使喚的人少，平日裏也不愛使喚人，什麽事情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也用不了這些人，可是這回都走了吧，這偌大的鳳蝶宮，又顯得空洞冷清。
原來這宮女下人的，也不是純粹為了侍奉宮裏的這一個主子，更多的時候，是撐起了整個宮，讓這等待著唯一的男人的女人不那麽寂寞。
她回頭看看房間裏，隻剩她一人了。此刻再坐在這空蕩蕩的房間裏，著實有些寂寥。她拍拍裙子起身，偷偷伸了個懶腰，緩緩地向梅林裏頭走去。
她懷念小時候和晶瑩兩個人歡笑打鬧，無法無天的樣子，那時候的她倆，總是赤著腳的。她左右看看無人，便放開了膽子，將鞋襪脫下拎在手中，一步一步感受泥土草叢的柔軟。好像一個人在田間散步，她悠閑自得，喜不自勝。
梅林並不大，她小心翼翼地在枝椏中穿梭著，眼前的樹枝在晃動，一抬頭，一張陌生卻幹淨的麵孔映入眼簾。來人的眼光落在玉瑩精致的臉上，眨了眨眼睛，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可是玉瑩卻被他嚇得不輕，這後宮，除了皇上，應是沒有男人的。
“你是……”話還未說出口，隻見來人將手伸向了她的臉，玉瑩一驚，退了一步。
“別動。”他依舊專注地看著她，卻好像轉移了注意點，眼看著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她，她隻得害怕地逃開。
“嗡嗡……”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頭上有什麽在吵鬧。蜜蜂！她心中一驚，害怕地逃開，可蜜蜂此時卻緊追不舍，她隻有害怕地揮著自己的手，去趕走那討厭的蜜蜂。
他的手隻好伸過來將她一把擋開：“說了讓你別動……啊……”
“大膽賊人，竟敢對玉瑩姑娘不敬！”身後正打算出來找尋玉瑩的宮女看到這一幕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把擋在玉瑩身前，“好一個登徒子，竟然擅闖皇宮，我這就去喊侍衛，定將你捉拿！”
“哎……等等等等……”遠處一個公公看到這一幕，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玉瑩姑娘莫要誤會了，都是奴才不好，行到附近突然腹痛要去小解，讓皇子一直等著，這才誤闖了姑娘的寢殿。”
“啊，奴婢失禮了，還請殿下恕罪。”宮女嚇得隻敢低頭認錯。
“罷了。”那人皺皺眉，手上立刻起了一個大紅的包，“你也是為了護主，何罪之有。”
他看了看此刻仍舊驚魂未定的玉瑩，光著兩個腳丫子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他就這樣站著，也略顯尷尬：“在下剛才失禮於姑娘，還
請姑娘原諒。如果沒事，先告辭了。”
“殿下稍等片刻。”玉瑩看著那人手背上的包，不免有些自責，若自己不是這樣害怕亂動，蜜蜂也不會蟄了他的手，“快去拿萬精油來。”
“是。”那宮女跑得快，一下子把藥油給拿來了。
玉瑩接過萬精油，從裏麵用手指沾了一些，輕輕地塗在了那人的手背上：“等一會兒，刺就自己出來了。”
待得玉瑩將藥闔上，那人還是愣愣地舉著手，忘了把手抽回去。這樣仔細認真幫他上藥，已經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了。他感謝地對她微微笑，玉瑩，該不會就是那個玉瑩吧。
“殿下，我們該走了，皇上還在禦花園等著呢。”公公焦急地催促著。
“嗯，這就走吧。”那皇子點點頭，向玉瑩簡單地告別，便轉身離去了。
該不會就是，那個最近送親來的人吧。玉瑩想。她正想走回去，剛走一步，便突然發現，她竟然還光著腳，剛才一嚇，鞋子也不知道扔哪裏去了。她心下一驚，她剛才，該不會是在他國人麵前，丟了元國的臉吧……
她使勁地搖晃了腦袋，自己安慰道，也許他並沒有發現？
“對了，你怎麽就回來了呢？不是安排你去幫忙嗎？”玉瑩有些好奇，說是人手不足去幫忙的宮女，此刻怎麽會突然回來。
“啊！奴婢又給忘了！皇後娘娘說，在禦花園與外番公主和皇子喝茶……說想請姑娘去彈奏瑤琴一曲，助助雅興……”
宮女說話底氣不足，越說越無力，玉瑩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這是要在外人麵前，貶低她的身份呐。可是，她可以告病不去麽，這樣的事，即使逃得過今天，那明天呢，後天呢？皇後要羞辱她，自然少不了的就是機會。
她忙活了半天從梅林裏將鞋子撿了回來穿上，抱起廳中的瑤琴便向禦花園走去。她要在這個殘酷的後宮裏生存下來，她就不能怕了這些。
遠遠看見皇上與皇後和著幾個妃子談笑甚歡，玉瑩抱著琴走進去，皇上的麵色看起來並不怎麽輕鬆。這兩天沒見皇上了，他依舊那樣風流灑脫，即使日夜批複奏折，他的精神也不比任何在座的要少一分。
“玉瑩，你怎麽來了。”他似乎並不知道，她被邀請來的事。
“皇上，是臣妾邀玉瑩來的。原來徐妃的琴藝可是一絕，奈何她身懷有孕不能輕易走動，臣妾想著這光喝茶也無聊，就請了玉瑩來彈奏一曲。”皇後在皇上身邊輕笑著說。
皇後她目的達成了，身邊的妃子無不看著這出好戲。如今皇帝寵幸一個宮女，還沒有任何封號，就隻能被皇後使喚，好不過一個唱曲兒賣藝的。可這會兒有外人在，皇上就算再心疼，也不好在外人麵前失了麵子，隻好陪著皇後唱這一出。
“既然來了，就給大家獻上一曲吧。”赫連毅的語氣很柔和，可是玉瑩卻聽不入耳，她擺好瑤琴，玉手撫琴，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