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琴風波
玉瑩沒有多解釋什麽，為什麽今日又沒有去太醫院的事。鄭雲和也隻是口頭上隨便說說，他從未為難她什麽，也理解她的處境，現在也許沒有那麽自由。隻是，每每她遲到了，或是不來了，他總是要空等一場，感覺自己這搭是廉價得很，時常被拋棄。
所以他總要有一搭沒一搭地言語為難她一下，最後不了了之。
玉瑩也大致掌握了師傅的脾氣，這會兒腦袋一轉，趕緊轉移話題：“鄭大夫，你來這裏，是為何事？”
“哦……”他指了指自己的腰間，“那塊玉佩，碎了。”
“鄭大夫真是節儉，玉佩碎了，買塊新的便是，何必來尚宮局修呢？”其中一個宮女巧笑著說。
玉瑩仔細回想了一下，平日裏鄭大夫是掛著玉佩的，可是並無新奇之處，她也沒有多關注，現在看來，莫非真的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信物麽？
“鄭大夫這樣珍惜，應是價格不菲，或是對大夫來說很重要之物了。”玉瑩打斷了那宮女的話。
“價格不菲？”鄭雲和聽了這話竟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玉瑩你這樣若是讓某人聽到了，恐怕好好敲我一次竹杠了。”
“某……人？”玉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又想想敲竹杠這等事，莫非是他經常提到的那個朋友彧文不成？
“對，某人。”鄭雲和無奈地說，他這才注意到玉瑩手中的琴，瞬間眼前一亮，“這……難道是雪吟？”
“雪吟？”玉瑩看著鄭雲和驚訝的神色，他難以置信地撫摸著琴身，眼裏閃著興奮的光彩。
他將琴接手過來，又仔細地瞧了瞧，玉瑩很少看到鄭雲和除了對他的醫學以外還能對什麽展露出這樣的神態。
“難道你不知道，這可是雷氏家族的名琴，第一代中的極品！”他掩飾不了心中的激動，卻見玉瑩聽了他的話隻是呆愣著，有如對牛彈琴，絲毫不為所動。
“罷了，你不懂琴，自然也體會不了。”他歎了口氣，有些失落地說。
“誰說我不懂？”玉瑩氣得將琴一把抱過，“你們一個個，都說我不懂琴，我今日定要教你們刮目相看。再說，這琴已經是我囊中之物，你再覺得不值，那也是事實。”
鄭雲和看著玉瑩氣嘟嘟的樣子，感歎著小妮子是越來越嬌蠻了。以前看她那誠惶誠恐的樣子好似還在眼前，現在這個究竟是誰？連他都不好說。
他輕笑一聲，這性子，要是尬上藺彧文，怕是會有一場腥風血雨的惡鬥。不過轉念一想，這兩人怕是這輩子也遇不上，他倒是不必操這份心的。
這會兒玉瑩心氣正高，非要使得鄭大夫收回剛才那話不可，可誰知修琴的匠人一盆冷水，把她心裏剛竄出來的火苗，瞬間潑熄滅了，連一點兒火星都不剩。
“琴弦都老化了，要全換。明天來取吧。”
玉瑩回頭看看，鄭雲和忍俊不禁的樣子，她突然覺得失了臉麵，這會兒沒辦法證明了，便好像是輸了一樣。
“明天，明天再讓你們刮目相看！”她氣鼓
鼓地說著，這會兒連自個兒都覺著有些好笑。
“不急，您慢慢來。”鄭雲和笑著說。
玉瑩覺得自己肯定是被鄭雲和鄙視了，他這笑，笑得她全身都不舒服。想她當年可是爹爹的驕傲，在方圓十裏之內，也算是有名的了，現在淪落成丫鬟讓人看不起，真是讓自己感到唏噓。雖然不知道要重拾起當年的技藝還行不行，但她的脾氣，索性琴也有了，何不一試？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興匆匆地將琴取來，正打算到太醫院去找鄭雲和炫耀一番，也好實踐了昨日的豪言壯語，不想一出門遠遠就看見皇後，她心下一慌，轉身就往別處走。
“慢著。”劉嬤嬤眼尖，一下子就看出欲改道而行的是玉瑩，“見到皇後竟然不行禮？你好大的膽子！”
玉瑩一聽自己是逃不掉的了，隻得乖乖原地跪下：“奴婢該死，一時沒有注意到皇後娘娘的尊駕，還請娘娘贖罪。”
皇後這才緩緩地行過來，本來也就是不待見這丫頭的，誰知這一走近一看，這丫頭手上抱著的，不是皇上之前賜給那淑妃的名琴麽？她原以為這淑妃已經去了冷宮，應該是不會再有什麽膽子興風作浪，沒想還真的被劉嬤嬤說中，這小丫頭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沒事把淑妃的琴拿出來做什麽！前些天皇上那樣生氣，她竟然還是不怕死麽？
“這琴，誰許你拿著的？”皇後皺著眉說。
玉瑩一時慌了神，這會兒可不能說岔了，在皇後麵前要是說真話，皇上賞的，那麽今天她的命就該沒了，可若是說謊，她的命就更沒有希望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絞盡腦汁想了想，道：“皇上說這琴毀了，不要也罷，奴婢出身微寒，從未見過這等好琴，想是毀了也可惜，就拿來修修。”
“是嗎。”皇後聽了這話，麵色和緩了些，仿佛皇上不要了這琴，對她來說倒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她仿佛是看到了一丁點兒的希望，皇上，終於是要放下淑妃了麽？
可是，待她再轉向玉瑩時，她卻仍不能放鬆，這小妮子，和淑妃一樣，簡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時時刻刻都不能讓她安生。
“皇上讓你毀了這東西你便毀了就是，誰準你拿來尚宮局修的？”皇後仍舊聲色嚴厲，“劉嬤嬤，將這琴毀了。”
“是，娘娘。”說罷，劉嬤嬤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玉瑩手上的雪吟，可是玉瑩卻死命不放手，兩人一推一拉就這樣搶了起來。
“放肆！”皇後見玉瑩盡然敢抓著不放，便兩步走了過去，大手一揮狠狠給了玉瑩一個耳光。手上套著的戒指指甲，瞬間在玉瑩的臉上劃出了兩道血紅的印記。
“啊！”玉瑩疼得單手捂臉，另一隻手卻還不肯將那琴放下。劉嬤嬤趁機用力一拽，把那琴從玉瑩手中奪了過來，作勢就要往地上摔去，玉瑩心裏一驚，隻得飛身撲過去，死命護住那琴。
“死丫頭，這你是反了你了！”劉嬤嬤氣急敗壞地與玉瑩拉扯著，卻怎麽也沒有辦法將琴從玉瑩的手中真正搶過來。
玉瑩也不知道自己是
為了什麽，隻想一心護住那琴，好像也不是為了這琴的價值，隻是，她不希望這琴就這麽被毀了，畢竟，那曾經是皇上和清悠那麽珍惜的東西，現在，也是她的一點點小小的希望。
她想要這琴，想要彈琴，即使她深刻地明白，她自己隻不過是個丫鬟這件事。
“來人呐。”皇後怒不可遏地召喚了身邊兩個丫頭，“把這個李玉瑩給我抓起來，帶走！”
晶瑩和沁兒本打算趁著天氣好來禦花園逛一逛，誰知道老遠就看到皇後一行站在尚宮局不遠處一動不動，好似發生了什麽事，原也是不打算摻和的，誰知走近一看，那地上和嬤嬤糾纏的，不是玉瑩嗎！
“呀！姐姐！”晶瑩顧不了形象，急匆匆走了過去，隻聽得皇後好像是要把玉瑩帶走，她更著急了，幾步就跑到皇後麵前，咕咚一下跪了下去：“請皇後娘娘息怒！”
皇後正打算讓人抓了玉瑩打道回府，不想哪裏又冒出一個小丫頭，還不分青紅皂白地跪下就求情，更加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她皇後處置一個丫鬟，難道就這麽難麽！
“你又是誰？”皇後停下了腳步說。
“臣妾李晶瑩，是皇上的美人。”晶瑩低下頭說。
皇後稍稍端倪了晶瑩片刻，才想起那時在儲秀宮時，看到過這張臉。
“哦，你是李晶瑩，李玉瑩的妹妹。”她冷笑了一聲，“你可知你姐姐犯的是怎麽錯，便隨便就來給她求情？”
晶瑩看了看玉瑩被打傷的臉，一時蒙了，她隻道姐姐有危險，便衝了過來，確實不知道玉瑩是為了什麽得罪了皇後。
“姐姐……不，玉瑩無論犯了什麽錯，衝撞了娘娘都是不該，晶瑩代玉瑩向皇後娘娘請罪，皇後娘娘心胸寬廣，饒恕了姐姐吧！”說完，她便用力地在冷冰冰的石子地上，向皇後娘娘磕了三個響頭。
玉瑩不怕自己犯錯被抓，隻是晶瑩在這石子地上跪著，疼在妹妹的身上，卻痛在姐姐的心裏，這樣美好的容顏，一點兒都不吝嗇地在皇後麵前磕頭，一下一下，磕得頭破血流，磕得讓她忍不住冷流滿麵。
“照你這樣說，本宮若是不饒你姐姐，便是心胸狹隘了？”皇後故意刁難地說。
晶瑩聽了這話，心中一驚，趕緊抬起頭來：“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娘娘誤會了。娘娘心胸寬廣，宅心仁厚，是臣妾奴婢們做得不對。”
“你既知是你姐姐做得不對，怎能徇私替她求情？”皇後根本沒有想要饒恕玉瑩的意思，晶瑩不懂禮數衝上前來賠罪也讓她的火氣平複不了多少，她頭一仰，舉步繞過了晶瑩，“我們走。”
“是。”劉嬤嬤示意奴婢們抓走玉瑩，晶瑩跪在原地，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沁兒這才遠遠地從石林後麵走來，晶瑩看著她，已經沒有心力來怪罪沁兒的自私，她無力地流了兩行淚，難過地看著她：“沁兒，我該怎麽辦？”
“這後宮還有比皇後更大的嗎？依你我兩人，皇後是絕不可能鬆口的。現在，能救的了玉瑩的，隻有皇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