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相離

淩蘭是堅強的,亦是脆弱的,但是她的脆弱不顯於人前,若悲傷,總是一個人靜靜地躲在被子裏哭泣。

這是青嵐對她的了解。

而青嵐,是唯一知道她的人。淩茉,已經完全看不清感受不到淩蘭了。

洞房之夜,太子獨留太子妃獨守空閨,在新婚之夜陪茹清夫人,早已不是秘密,所有人心知肚明,此等醜妃並不會得寵。很多人都在等著看淩蘭的笑話。

倒是當事人淩蘭,或許是最淡定的人了,她的從容不迫讓茹清欣賞,當然,也有很多人認為她是太高傲。

“走吧。”茹清微笑,見淩蘭的發有些亂,走到她的麵前,用梳子為她梳理。好了之後,將梳子放在梳妝台,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若不是這一塊胎記,你也是美人一個呢。”她的眼中全是憐惜。

“我早就不在意了。”她挽上茹清的手,臉上也帶著微笑,隻是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過。

茹清即使注意到了,也沒有多說什麽。她以為淩蘭是因為那一道胎記,所以落寞。

兩人一起離開太子府,坐上馬車,等待著雲靖到來。

淩蘭低著頭,不再看茹清,臉上帶著笑容,卻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今天一大早,茹清便來找她了,說是要進宮見皇上,還說是宮中的規矩。淩蘭聽了也隻是置之一笑,她並未在意,估計雲靖也是不想見到她的吧,一大早她就聽人說了,雲靖昨晚去了茹清那裏。想來,是茹清特意來找她的吧。

淩蘭心中對茹清還是有些感謝的。恐怕,若不是她,雲靖肯定不會叫她進宮,到時候,恐怕落得個不敬的罪名。

正在此時,雲靖上了馬車,看到淩蘭時,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然後別過頭。他最討厭的便是別人的欺騙,原先對她的占有欲和欣賞變成了惡心。

對此,淩蘭沒有任何怨言,這樣,正合她意。

茹清夾在中間,也隻能無奈微笑。

進宮之後,淩蘭和雲靖一起拜見皇上,茹清則是去了她出嫁前的宮中,說是有些私事。

“參見父皇。”淩蘭和雲靖一起跪下。

“起吧。”雲朝揮揮手,接過宮女手中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雲靖自己起身,並未多看淩蘭一眼。淩蘭很淡然地站起身來,在看到旁邊的雲翊時,立即別過頭,誰也看不清她的想法。

國師摸著自己的白胡子,了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隨後,走到淩蘭的麵前,“丫頭,陪我下一盤棋吧。”

淩蘭輕輕點頭,餘光看了一眼雲翊之後,朝雲朝告退,和國師一起離開。

兩人來到禦花園的亭下,那裏早已準備好了棋盤,兩人一起坐下。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下棋。”淩蘭淡然微笑,“我已經學會臣服於命運了,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國師沒有說話,目光則是看向了花園中的一個人影。淩蘭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雲翊正一個人站在那裏,若有所思的表情。

淩蘭手執黑子,隨便在棋盤中放下,“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是為什麽,有什麽話直說吧。”淩蘭抿了一口茶,苦澀的味道直衝心底。淩蘭微微皺眉,放下茶杯。

“你離離開的日子不遠了。”國師的話讓淩蘭微微一怔,隨後她便釋然,雖然習慣了在沫沫的身體內,但是離開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淩蘭試探,突然提起這件事,肯定不是偶然。

“請你盡力愛上太子。”國師的笑臉此刻在淩蘭的眼底卻那麽刺眼,擺布了她的人生,現在連她的思想都要左右嗎?

‘啪’,石桌上的杯子被淩蘭輕輕一甩,摔到地上。她看著國師,臉上已經有些懷疑,她以為她足夠信任他的,但是在他想要左右她的一切的時候,心,便不控製地對她產生了懷疑。

雲翊被她們的聲音吸引,回頭看他們,輕輕皺眉。

淩蘭緊緊握著手掌,倔強地看著國師,這個以前一直照顧她的老頭,頭一次覺得他是那麽惹人厭,她果然還是自私的。

“如果我說不呢?”淩蘭的臉上全是嚴肅。

國師露出笑容,“那麽,你會後悔。”臉上全是高深莫測。

淩蘭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過頭,“不會,我絕對不會後悔。你等著看好了。”她沒想到這次雖然國師沒有說什麽威脅她的話,但是那麽篤定的語氣,似乎也不是說假的,雖然心中有些忐忑,但她還是不想違背自己的心。

國師沒有再說話,而是自己坐下,將淩蘭那邊的黑子拿到他自己的麵前,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淩蘭看著他,片刻之後,發現他沒有話說,便離開亭子。

走到雲翊身旁的時候,停下,回頭看了一眼國師,再看看雲翊,臉上全是悲哀和氣憤。在鬆開了自己的手掌之後,咬緊嘴唇,怔怔地看著那個老頭淡然的身影,第一次有了想殺人的衝動。

而她的殺氣也在這一刻

顯露出來,周圍的氣壓一下子低了下去,空氣中彌漫著壓抑感。

雲翊一直都在注意著淩蘭,在意識在她露出的殺氣之後,才覺得她除了鳳凰星這個身份之外,似乎還有些別的地方很不簡單。

雲翊上前握住她的手。隻是一瞬間,淩蘭的的殺氣立刻消失,臉上的憤恨也被掩去。她的臉上變成了淡漠。

“雲翊,不對,應該是二弟,好久不見。”淩蘭不帶一絲感情。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句話,隻是為了提醒自己,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像從前,剩下的,隻是叔嫂的關係。

雲翊放開她的手,臉上全是落寞。

“你說過要我陪你逛的,為什麽不等我。”雲翊一直沒有放下這件事,他不知道過程中到底出了什麽差錯,讓她選擇了進宮,但是愛情,是一個人的事,他,更是一個執著的人。

淩蘭眼中寫滿詫異,隨後露出笑容,隻是眼中已經蓄滿淚水,這句話雖然不代表什麽,可是如果他早一點說這句話,她該很高興的,可是,現在什麽都晚了。而且,她現在已經沒有勇氣努力了,遇到雲翊之後,她開始不自信,因為這張臉。

“我……”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你……好嗎?”雲翊開口,他原本以為他尊重她的選擇,會讓她快樂,可是,現在看來,她並不開心。看來,他不該聽雲楚的話的,說不定是雲楚誤會了什麽。

“很好,謝謝。”依舊是淡漠的笑容,她繞過他,離開禦花園。雲翊轉身,看著她的背影,沒有掩飾的,是他深深地寂寞,隻是從何時開始,那麽能夠讀懂他寂寞的人,已經不再了。

雲翊微笑,在感覺到自己的嘴角有些僵硬之後,便不再勉強微笑。他也轉身,不再執著於這件事,他一定會努力的,在做好那件事之後,蘭兒一定是他的。到時候,即使和大哥鬧翻,他也不在意。反正,他本來就不當他是弟弟。

在他轉身之後,淩蘭停下腳步,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轉身,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她微微笑,這是祝福的笑容,轉身離去,這一次,沒有猶豫。

不遠處,臉上全是陰霾,他的眸,被怒氣所阻隔。手狠狠地打在樹上,果然是雲翊。即使她是醜女,她也是他的。

雲靖瞪了一眼她們兩人的背影,緩緩離去。

淩蘭自己做到馬車上等茹清和雲靖。她的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這裏,剛剛是被雲翊握過的地方,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沫沫,時間到了,你在嗎?”她緩緩開口,語氣中有些疲累,現在的她隻想要好好休息。

“恩,現在就交換嗎?”淩茉的語氣依舊有些虛弱,但是比之前已經好了很多。看來,這對她也真的算是一種曆練。

淩蘭猶豫了一下,打開簾子,旁邊是雲翊的馬車。不遠處,雲翊和雪染正緩緩走來。她放下簾子,微微點頭。

“是啊,現在吧。”淩蘭閉上雙眼,她真的很累很累。

再次睜眼,靈魂已經變成了淩茉。她痛苦地捂著手臂,現在的她全身都痛,被淩蘭的靈魂衝擊的就好像要灰飛煙滅一樣。

她咬住嘴唇,手緊緊地捂著心的位置,這具身體就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一樣,靈魂休息的時候隻感覺有些飄渺,但是沒想到出來後有那麽大的衝擊。

她的額頭沁出細汗,臉色已經發白,努力讓自己不要叫出聲,引人注目。

“沫沫,你怎麽了?好像很痛苦。”淩蘭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想起國師的話,這是曆練。她卻不能為她做些什麽。可是看她那麽痛苦的樣子,她好難過。

“淩蘭,我沒事。”淩茉已經忘記淩蘭不能看見她此刻的表情,露出微笑。她是個堅強亦脆弱的女子,淩蘭可以說是她在乎的人,所以不想讓她擔心,可是怎麽可能瞞得過她。

“沫沫,如果痛苦,讓我出來,我去找他,他一定有辦法。”淩蘭口中的‘他’,自然是國師,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青嵐都不能幫忙的事情,隻有他有能力做到。

不……淩茉想要拒絕,但是卻已經痛得說不出話。淩蘭強大了自己的意識,想要代替淩茉,以前的她或許不能,但是現在的她靈魂已經完整,而且蘭姬的力量自然有這個能力。

於是,淩茉的靈魂再次被淩蘭代替。淩茉回到休息狀態,鬆了一口氣,剛剛的疼痛好像要將她的靈魂撕裂。

淩蘭代替了淩茉之後,微微皺眉,這樣的疼痛,剛剛沫沫是怎麽經曆那麽長時間的,就連她可能也忍受不了吧,不得不說,沫沫真的變得堅強了。

如果永遠都伴隨著這樣的疼痛,那麽沫沫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出來了。

身上的疼痛依舊存在,淩蘭緊皺眉頭,唇角被咬出血跡,但是身體上的痛,卻不是嘴角的痛能夠及得上的。她忍著劇痛,打開轎簾,輕輕跳下車,沒想到因為身體的緩衝力不足,不小心扭了腳,隻是她並未察覺。

旁邊的侍衛宮女

想要上前幫忙,卻被淩蘭喝退。她現在不希望任何人打擾自己。小心地靠在馬車上,閉著雙眼,等待著疼痛緩解。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她的倔強,不允許她叫出聲。

雲翊在旁邊,扶著雪染上馬車,但是沒想到看見淩蘭跌跌撞撞地從轎子中跳下,還一臉隱忍的模樣。他的腳步停下,是滿滿的心疼。

“你怎麽了?”語氣中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焦急。他看著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卻又不能為她做些什麽,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沒用,“不要再咬了。”都出血了。

雪染從轎中走出來,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覺得刺眼,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眼中全是怒火,卻有無可奈何。

“我帶你去找禦醫。”雲翊想要抱起她,卻被淩蘭掙紮著拒絕。

他的眸子第一次染上怒火,這個女人,怎麽那麽不懂得愛惜自己。不顧她的反抗,強行抱起她。

“帶我去找國師。拜托,隻有他能救我。”這是淩蘭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

而雲翊的行為,在宮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浪,當然,自然由國師為他們擺平,之後,不管是宮女和太監見到淩蘭和雲翊在一起,都沒有再感到奇怪,當然,這是後話了。

雲翊的心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麽痛,就好像被一群蟲子在噬咬一樣,那種感覺,比死還難過。他多麽希望,淩蘭身上的痛轉移到自己身上。

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禦花園,如他所料,國師依舊在這裏。他將她輕輕地放在石凳上。她的背緊緊靠在她的胸前。

雪染一直都跟在雲翊的身邊,隻是那個男人一直沒有注意到她。她第一次看到他那麽著急的模樣,可是對象卻不是她,心裏,第一次有了痛。那個淡漠的男人,愛的不是她。

雲靖和茹清在宮中侍衛那裏得知了淩蘭的事情,微微皺眉,也原路返回,一路詢問國師的所在。

國師並未作出任何動作,依舊在和自己對弈。

雲翊的臉上有些汗珠,淡漠的眸子有了些色彩,“救她。”命令的口氣,簡潔的話語,不帶一絲累贅。

國師隻是微微抬頭,臉上依舊是高深莫測的笑容。片刻之後,他還是站起身,仔細看著淩蘭蒼白的麵容,須臾,他抬頭,看著雲翊,摸著自己的胡子,“我可以救她,但是我要你讓她死心,不再愛你。”

雖然卑鄙了一點,但是這也是為了這丫頭好。

雲翊微微皺眉,“好。”為了救她,他可以犧牲一切,至於感情,他沒有必要做些什麽,他相信她的感情絕對不會被別人所左右。而且,他愛她,絕對不會憑他一句話就放下那份愛。

國師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些什麽,隻是在淩蘭的嘴中塞入一顆藥丸。然後將一個瓶子塞到雲翊的手中,“告訴她,是她的時候別吃,讓她多出來。”隨後向他揮揮手,示意他帶淩蘭離開。

雲翊雖然不明白這話中的暗示,但是他也沒有多問,隻是抱著淩蘭離開。

雲靖來的時候,雲翊正要離開,他上前站在他的麵前,露出笑容,“二弟,謝謝你了。”然後強行地從他手中接過淩蘭,然後轉身離開,並未再多說一句。即使淩蘭是醜女,他也不希望被雲翊碰一下。

茹清歉意地朝他微笑,“二弟,不要介意,你大哥就是這個樣子。”

“恩。”短短的一個字,茹清的笑容地笑容尷尬地僵在嘴邊。

雲翊拿著手中的瓶子,看了一下遠處依舊昏迷的人兒,眼中溢滿擔心,看了看亭中的國師,臉上有一絲凝重。

“二嫂,麻煩你把這個交給蘭兒,告訴她,是她的時候別吃,讓她多出來。”這是國師的原話,細細咀嚼,總是覺得裏麵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可是又理不出頭緒。

雲翊不由皺眉。

茹清笑著點點頭,結果藥瓶,“我知道了。”然後朝他點點頭,轉身離開,追上雲靖的腳步。

雪染從樹後走出來,“她既然已經沒事了,那我們走吧。”先前的憤怒被她很好地掩飾起來。

雲靖將淩蘭抱上馬車,將淩蘭摔在座上,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意,他很討厭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碰,雖然他並不喜歡這個女人。

待到茹清上馬車,她們立即離去。茹清拿著手中的藥瓶,然後將淩蘭的頭枕在她的腿上。

雲靖厭惡地看了淩蘭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茹清。

“太子,何必慪氣,被二弟抱,太子妃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啊,她可是昏迷的。”茹清微微笑,用手輕輕撫順淩蘭的發絲。

“裝可憐。”他最討厭的便是這樣裝柔弱的女人,先前還以為她與別的女子不同呢,原來不過是一樣。

茹清無奈搖搖頭,嘴角依舊是淡淡的微笑。太子不明白,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先前的好感的確是真的,但是在發現她是醜女之後,他便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厭惡他,因為,他討厭醜的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