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番外:南寧公子
我十三歲離家,走的時候隻帶走了一隻包袱以及一把紙扇。
紙扇是她送我的,在我十三歲生辰的時候,親自畫上一副畫贈與我,之後,我便一直沒有回過瑤城,也沒有見過她。
離家後,我身無分文,用了短短幾年的時間,成為了天下首富,成了大家眼中的傳奇。隻有我自己才明白,自己曾經吃過的苦有多少,但從來沒有猶豫甚至後悔過自己選了這麽一條路。
當我得知她代嫁的時候,她已經成了東衍相府夫人,初時我是十分生氣,花家竟然如此對她,後來冷靜下來,如果她不是自願,又怎會如此讓人宰割呢!
我氣她嫁得如此寒磣,嫁得如此不明不白,代嫁,花水心何德何能讓她來代嫁。
若她要嫁,也應該是風風光光,就算整個天下鋪滿紅妝,我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我就算雙手奉上我南寧公子的全部身家財富,與她作嫁妝,也是心甘情願,前提條件是她要。
可惜的是,她不會開口問我要,我知道她其實是怨我的,怨我少時離家,怨我不歸家,怨我在外麵漂泊流離苦不堪言卻不回頭。
我能做的隻有這些,對於她,那是我與生俱來的責任,我逃無可逃,也不願逃。
有一種毒,你中了之後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心甘情願,無怨無悔,你卻不能稱之為愛情,而她於我,便是這種毒藥,深入骨髓。
愛情是兩個人的,而我隻是一個人的愛,久而久之,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愛情還是習慣。
我最後還是忍不住去了東衍,入了東衍的朝堂,當再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雖然她掩了滿身的風華,芸芸眾生中,我依然一眼可以認出,那便是她。我住進相府,每日看著她淺笑綿綿,不經意間流出眼角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看著她溫順的眉間掛著笑意,原來我一直以來追求的也不過如此,我終還是悄然離去,攜著她送我的新紙扇。
當我聽到她被困月城的消息時,我想也不想便馬不停蹄地趕到月城,月城已經被她下令封城,遠遠地看去,月城猶如地獄般的死寂。
我知道她
一定會不忍心看著月城裏的百姓就那樣死去,她一定會做傻事,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後果。
從弘法寺的密道進了月城,我最終在藥爐旁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她,我雖然一早便想到她的情況,當我真正看到的時候不由心中一痛,她脆弱得如同在風雨中飄零的花,下一刻便會枯萎。
我把她抱在懷裏,喂她食下了隨身帶著的回生丹,就那樣輕輕地抱著她,我心中升起了一絲暖意,即使外麵是死城一般的月城,帶著讓人惡心的味道,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地看著她,她不知道,她睡著的時候是最安靜最美,美得讓人心醉。
原來有些東西,哪怕你把它深埋進土裏,它依然會萌芽破土而出。
好像已經有七年的時間,但為何自己會覺得仿如隔世。我一直令自己不斷地去賺錢,自己的確愛錢沒錯,但卻沒有到視錢如命的地步,也許隻有讓自己分散注意力,腦海裏才不會浮現出她的音容,不再去想著她。
隻是,從瑤城那邊無意中聽到她的消息,我的心便會澎湃一段時間,久久不息。
我知道她每回外出闖蕩江湖,路上碰到自己便會繞路走,卻在半路自己會悄悄下馬車,倒回來看我。
她的輕功是天下無雙,但我總是知道,她回來了。
我在她的心中是什麽?自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同伴?還是自小照料她的哥哥?她注定不屬於自己,從一開始,命運便沒有將她與自己靠在一起。
她悠悠地醒來,看著我波光流轉間閃出懶慵的氣息。
“你終於肯醒來了?”我故意板著臉,冷冷地看著她,手上一鬆,讓她掉在了地上,我隻覺懷裏一空,連帶心裏也空空如也一樣。
“這不,我知錯了。”她低頭喃喃地說,還像小時候犯錯賣乖便蒙混過關,我不由低歎一聲,我該拿她怎麽辦?
“你哪來有錯?現在可成了全城英雄。”我揚了揚眉,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凜然。
“你也來挖苦我。”她本來還想駁口,抬頭看著我板著的臉孔,終還是氣勢低了下去,半晌又說,“假死藥給我吧。”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兩人雙看無言,卻從彼此眼中看出了然,我是不會讓她回相府,她自己也不想回相府。
她此次在月城差點沒了半條命,隻怕也瞞不過瑤城那邊,屆時隻怕瑤城會動用強硬的手段,把她押回去。唯一的便是,她離開世人的眼光,她需要的也是一場死亡。
天時,地利,人和。
她現在因為身體虛弱也讓瘟疫乘機而入,但這個瘟疫對她的影響隻是短暫性的,待她身體恢複過來便會消失。
我從懷裏掏出假死藥,親眼看著她服下去,然後她向我笑了笑,笑意淒楚間又帶著決然,慢慢向城門走去。
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終還是和我心裏的那道背影重合,她留給我的竟然還是這個背影,毫無留戀。
吩咐我隨身帶來的影衛留在密道裏,等我的暗示便從密道裏出來保護她,接著我便從密道離去,從外麵折回城門,剛巧看到的是她和越澤訣別的情景,那隻不過是她與他兩人的故事,與我,與旁人,無關。
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在我懷裏逐漸冰冷,慢慢閉上眼睛的一幕,那一刻,我的心也跟著慢慢死去。在抱著她進月城的時候,就連我都被自己所演的戲深深地打動了,眼角泛出了淺淺的淚光。
把她放進月城裏,我看著那個尾隨著我而來的越澤,不由冷哼一聲。他可知,他一直以為都是幸運的,他卻不肯低頭去看著,她對他的容忍。
出城後,我拂了拂袖便決然離去,那一刻並不是假裝的決然,而是我心中真的十分憤怒。
越澤已經開始焚城,我從最近的密道入口潛回月城裏,影衛那時正站在她的身邊保護著她的安全。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那扣得緊緊的心弦總算放了下來,生怕她進入假死狀態下,會發生別的意外。
四周煙火彌漫,我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帶著她一同回到了弘法寺。
關於那個花小小的故事,已經如同塵埃般,成為了過去,天下,再也沒有花小小此人。
關於她,卻是真正的開始,她是誰?她叫水筱,和我一樣,來自瑤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