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銅臭

沈太太又喝了口茶,潤了潤發幹的喉嚨,放下茶杯說了一句:“你先前的數再加一倍給他,他若不要,人財兩空,更好!”

那劉生才得了六百大洋,也隻能自認倒黴,打發了喜轎,自己脫了喜服往路邊一扔。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自己窩囊。家裏還有那麽多親朋好友街坊鄰居等著他接了新娘子去開席,他這會兒回去豈不丟人現眼?

憨脾氣一上來,就真的不管不顧了。老婆沒討到,洞房沒入得,幹脆跑到花外樓,將那包成六條的六百銀元往廳堂大桌上一扔:“我要你們這裏最紅的娘子!頭牌娘子!”

這麽著,劉生才也算如願以償地入了洞房了,不過是跟花外樓的南喬姑娘。

“爺,你今朝心情好像不大好,哪個得罪你了?”南喬姑娘被他肆孽了一番,渾身疲累,有氣無力地趴在他身上,火紅的肚兜斜在肩上,將掉未掉,千嬌百媚。

劉生才怒氣衝衝地闖進門來,她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心想又是一個借酒澆愁、花錢買醉的主,本不想搭理,卻聽他叫囂要這裏最紅的姑娘!

最紅的姑娘?口氣不小!誰不知道花外樓的頭牌是沈府赫大少爺的相好?敢這麽肆無忌憚地跟赫大少叫板,真是有趣!

南喬立在樓梯口,懶懶地倚著欄杆說了一句:“爺,小女子不才,就是這花外樓裏掛頭牌的。”

劉生才被她小眼神一勾,三魂去了五魄,暈頭轉向樂不思蜀。

隻是雲雨過後,南喬姑娘有意無意地這麽一提,劉生才的憨脾氣又被勾上來,一個翻身把南喬姑娘壓在了身下,南喬姑娘咯咯咯地笑。

劉生才一拳垂在軟枕上,氣咻咻地罵道:“媽的!那該死的赫大少,搶了我的老婆!”

南喬姑娘吃了一驚不再笑了,摟住劉生才的脖子問:“你老婆是哪一個?”

“小英,宋小英,俺隔壁攤子宋鞋匠

的侄女,在沈府的沈少爺身邊當丫鬟,他叔叔離開之前許給我做老婆的,說好昨日去娶,那沈家少爺硬是霸著不給我。”

南喬姑娘心有旁騖,陰陽怪氣地道:“呦,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怎麽就看上了身邊的丫鬟了!”

劉生才心裏恨恨的不理她,提起這件事就意興闌珊,幹脆不再想。看南喬嬌滴滴的模樣,心裏又開始發癢,隻顧湊嘴過去親她。

南喬推開他起身穿衣裳,懶懶地對他說:“爺,您那六百大洋也該花完了。”

六百大洋!他要賣多少大蒜那!怎麽隻睡了一宿就沒了?劉生才看著南喬柳腰輕顫地走了出去,英雄氣短無可奈何。

南喬從房裏出來,走到另一間廂房內,巧媽媽正坐在裏麵喝茶嗑瓜子。南喬倚著門,風情萬種,隻是眼裏有些鄙視厭惡之氣。

巧媽媽見她臉色不好,吐出瓜子殼問:“怎麽了?那小子虐待你了?”

南喬翻翻裙擺,一眼的輕蔑:“以後這樣的人別往我屋裏帶,滿口的大蒜味。”她嫌惡地抽出手帕掩鼻子皺眉頭。

“呦!衣著光鮮,出手大方,看不出原來是個賣大蒜的啊!”巧媽媽大驚小怪地說,又忙賠笑,“對不住姑娘,我的兒最受不住那些個怪味。不過這事也怪不得媽媽,不是你自家要出麵奉承的嘛?”

南喬一跺腳,罵道:“你個黑心的媽媽,什麽人你沒見過?他沒為近你的身,身家底細就被你摸得一清二楚,你會不曉得!你知道了還不提點我一把,可見是為了那六百大洋!六百大洋,你就把我賣了,我給你賺的錢還沒六百啊!”

“呦呦呦!”巧媽媽立馬起身來安撫女兒,嘴裏笑道,“我的小姑奶奶,原是媽媽的不是。這不是媽媽以為你跟那沈大少磕絆吵嘴,想拉個人氣氣他不是,哪裏曉得你的本意呢?下次一定不會了。”

南喬白了她一眼:“這鬼話騙誰呀!隻要有銀

子,管你身上什麽味,哪怕是挑大糞臭要飯的,你也定往我帶。”

“不會,不會!媽媽老了鼻子沒你靈光,我這不沒聞出什麽蒜兒蔥兒味的來,下次定不會再犯。姑娘你累了一宿,趕緊去洗個澡歇歇,一會兒赫少爺來了,見你這副憔悴的模樣,可會心疼死了,怪媽媽不好好伺候你呢。”

提到沈赫,南喬一撅嘴,神色倒是緩和了不少,但想到劉生才說的他搶了他的媳婦兒,心裏有很不是滋味了,恨恨地罵了一句:“覅提他這個沒良心的,噶會兒還指不定跟他哪個相好的快活呢。”

巧媽媽看她吃味的樣子,知道昨日一早兒她不放沈赫回去,跟他撒嬌撒潑,哪知沈赫不吃這一套,這會兒心裏慪著氣,又怕她這姑娘真的脾氣一上來得罪了沈赫這個大金主,於是好言勸道:“我的姑娘,你若一心在他身上,得想個長遠之計才好。”

南喬心煩意亂地道:“長遠之計!我這樣的人能有什麽長遠之計可以謀?他難道會娶我做他的少奶奶不成!”

“噯!有什麽不可能,那沈大少的親媽跟我還是一場姐妹呢。”

南喬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若真娶我做少奶奶,媽媽您可少了一棵搖錢樹了,您會肯!倒不如這麽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賺他個金缽滿罐。”一扭身,輕飄飄地轉到後廊,回了房,劉生才早走了,桌子上卻另放了五個大洋。她兩個手指頭捏了一枚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人身上味道各異,錢倒都是一個味道,銅臭!

等丫頭放滿了洗澡水,南喬泡在水裏,細細地擦著每一寸肌膚。嬌豔的玫瑰花瓣浮在水麵上,更襯托出她水嫩白皙。她抓了一片花瓣在手心裏,拿另一隻手,手指甲用力一劃,就成了兩半。

“他居然喜歡上一個丫頭!”她又想起巧媽媽說什麽長遠之計的話,又覺得前途確實渺茫,盡然連一個丫頭都敢騎到她頭上,狠狠地把花瓣捏得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