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苦心

他下意識地朝岫螢看了一眼，忽然帶了長輩的語重心長的語氣道，“少爺，你不久也要做父親了，你不再是個孩子，而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少爺，是個男人就該承擔起他該承擔的責任來。我趙冬得罪了。”岫螢看他實在忍不住要哭出聲來，自己也紅了眼眶，喃喃地朝裏喚了一聲：“少爺……”

裏麵悄無聲息，岫螢從窗縫裏看進去，屏風遮住了臥室看不見裏麵的沈赫。她有些擔憂地道：“趙叔，少爺剛起來總該吃點東西。”

趙冬擦擦眼角道：“餓不著他。你每天把飯菜從這窗戶底下遞進去。”

窗戶最下麵一截空了大拇指那麽高的縫，足夠將盤子塞到窗邊的高幾上。岫螢放了心。

雙燕樓的事馬上就傳到沈太太那邊去了，沈太太氣得不行，大罵趙冬道：“你何苦又去招惹他，還嫌家裏頭不夠亂嘛！這裏裏外外誰不知道我跟那小祖宗不對眼，這下更要落人口舌了！我這輩子盡叫人家看笑話還不夠！”說著又觸到委屈之處，不覺又要落淚。

“太太。”趙冬緩緩出聲了，“一切都是我趙冬自作主張，跟太太一點關係也沒有。”話雖如此說，但趙冬自己也知道他的做法太魯莽急進了些，可是……

哎，他實在沒有辦法可想了，一切都必須在他去北方之前都辦妥了才安心啊。

“太太……”他又

叫了一聲，抬眼去看眼前這個盛怒的女子，嬉笑怒罵看了這麽多年，變成了一件暢心悅目的樂事，如果今後再也看不到了……他腦中一片黑暗，喉嚨裏像堵了什麽東西，一開口怕把心底的秘密都泄露出來。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沈喬氏擰著兩道黑眉，橫目看向趙冬，可是觸到他滿是疲憊的麵龐，她就心軟下來。趙冬老了，歲月的風霜籠罩住他，吹白了他的頭發，吹皺了他的臉頰，他一雙眼睛再沒有往日的神采。她閉閉眼歎道：“趙冬啊趙冬，我知道你一心一意為了沈家為了我，可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我看不明白啊。”

“太太無須看的太明白，趙冬不過一個下人。不過太太一句話說對了，我趙冬這一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沈家。”他把“為了你”三個字掐斷了留在他心裏，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也就足夠了。

沈太太紅了眼眶，趙冬一心為了沈家操勞，甚至終身未娶，可謂鞠躬精粹。她又怎麽忍心責怪他？罷了罷了，沈太太頭疼起來，支著頭揉著太陽穴。

趙冬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太太，少爺總這麽下去沈家拖不起，沈家垮了，您和大小姐怎麽辦？還不如狠下心腸快刀斬亂麻，死馬當活馬醫，若是醫好了皆大歡喜，醫不好，太太也好早作打算，該分就分該離就離，太太不用怕。”他目光堅定地看向

她，想把自己餘下的所有勇氣都給她。一個女人太需要一個強大的男人可以依靠，可是她沒有。趙冬覺得他自己雖然說不上強大，可至少還有一顆赤誠的心。

“趙冬啊！”沈太太低吟一聲，眼眶發熱，她吸吸鼻子，抽出帕子來按住眼角，心裏明明滿是安慰的，可為什麽還是感覺到傷心呢？趙冬無時無刻不在替她打算，這片心誰能比得上。

“太太，您別怪我太急躁了，我這就要去北邊，實在不放心您和大小姐，這才出此下策。”

沈太太破涕為笑，難得地嗔道：“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又不是不回來了。事已至此……”她頓了頓，近乎喃喃自語，“反正做了這麽多年的惡人，再做一次也無妨。本來跟他之間這麽別別扭扭半死不活地吊著也難受，說不定你這麽一鬧還真就好了。”

她知道不可能，不過是說說而已。她倒是希望沈赫真能消停，這麽多年真是身心俱疲。她不是不知道沈赫在外麵過著流水一樣的日子，趙冬盡管瞞得再滴水不漏，她作為沈家當家人怎麽會一點不知？隻不過得過且過睜一眼閉一眼罷了。

趙冬說的也對啊，沈家今時不同往日，還能被沈赫拖幾年？拖垮了她的阿安怎麽辦？

思及女兒，她不免又憂心忡忡。她年紀也大了，總不能一輩子陪著阿安，萬一哪天她不在了，她的安姐兒可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