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豔陽高照,風吹竹葉響,清脆的聲音在寧靜的空氣裏劃過悅耳的弧度,一個圓形石桌麵前,兩男子錦衣華服,氣質高貴,溫文爾雅的在對羿。
石桌上各有一杯香茗,在暖暖的陽光裏散發著嫋嫋霧氣。
“這棋是在西城河畔八角亭內發現的,黑子千軍萬馬,毫發無損,紅子隻有一卒、一將。單憑殘局上來說,你有何看法?”歐陽謙抿了一口香茗,淡聲說道。
“王爺今日不隻是請我來下棋吧?劉靜失蹤了,我找了她七天七夜,無任何線索。雲中這樣能將一個人藏於無形之中的,除了王爺,沒有其它人有這本事了。”王安愣了幾秒,神色複雜的說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上門來求本王?”歐陽謙勾唇,嘴角微微揚起。
“我在等,等王爺來請我。劉靜是鋒芒必露了些,可她做每件事都隻有一個出發點,——她愛我。”王安淡然一笑,自信的說道。
“本王一根手指頭就能毀了你們王家,休在我麵前說她愛你。”既然知道,還用無所謂的態度對她,你當本王的努力和她的努力是什麽?王家小子你是該受點教訓了。歐陽謙麵無表情的神態瞬間被一股煞氣取代。
“王爺讓我看這殘局是想說我就是那紅子,而王爺是黑子?”王安臉色微變,轉移話題,沉聲說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歐陽謙冷哼一聲。
“棋中步步暗藏殺機,黑子看上去威風凜凜,盛氣淩人,兩棋之內能將紅子消滅幹淨。可若這紅子先走一步,這棋中局,局中棋就要變了,紅子有置死地而後生的可能。”王安濃眉一皺,眼睛掠過一絲光亮,認真的說道。
“本王請你來就是想告訴你,本王給你一次先走一步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最好別有什麽把握落在本王手裏,本王不會心軟了。吳國戰火燎天,滅敵危機還未消除,本王要去趟吳國,一個月後再歸來。這些日子裏你自己掌握。”歐陽謙點點頭,紅字先走一步的機會,黑子必輸無疑。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先放她自由。
“謝王爺。”王安鄭重說道。
“無需謝我。替本王好好照顧劉靜,真情難覓,如今有個好好愛你的人,不要錯過了。”歐陽謙冷聲說道,聲音裏帶著絲絲苦澀。
王安得到歐陽謙的恩準,便在女婢的帶領下來到荷花池內。
春日的荷花池沒什麽可欣賞的,萬物凋零,整個池子無絲毫生機。
王安的眼睛直直的望了過去,就見池中央的亭內橫擺著一張床榻,床榻上鋪著厚厚的綿被,從遠處看,看不真切有什麽。由遠至近,緩慢的就能看見一個女子躺在上去,粉紅的衣賞映得她肌膚如雪,整個人雪白如紙,仿佛輕輕一碰就要消失了。她的臉上顯而消瘦了很多,尖尖的下巴,倦怠的神色,看起來猶為憔悴。
王安快步來到床榻邊,稍微看清她的樣子,就不敢靠近了,“怎麽瘦成這樣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努力在放輕自己的情緒。
昨日笑容燦爛的女子還曆曆在目,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
“真不乖,不來叫醒你就睡著了。你不是說要做個壞姑娘麽?還要娶三四個郎君,看盡不同美色,不快快好起來,可怎麽娶啊!”心情很激動,想笑,卻笑不出來,想哭,卻沒有眼淚。終於找到你,劉靜我很高興又見麵了,你快醒來啊。王安的心思似大浪撞石礁的浪花,起落跌伏不定。
他就這樣看著她沉醒的容顏,慢慢的沉澱下來,慢慢的從內心深處緩緩道來。
“最近濃墨纏我纏得可緊了,若是你不醒來,她定會讓我娶了她去。怎麽辦啊?我似乎有點不喜歡濃墨了。也不知道怎麽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會想起你。認識你真不久啊,怎麽
越來越多愁善感了。初時見麵時,不知道你心裏的我是怎麽的。可是,我慢慢轉過身,看到的你是印象深刻的。那時的你沒現在醜,雖然你現在眉目漸漸顯露,皮膚也白了。但卻沒有絲毫生機,這樣的女子見多了去。”
說著說著,內心變得十分柔軟,他伸出左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左手。聽說左手靠近心髒,若是她還有意識的,希望這樣她能聽他到的聲音,喚她醒來的聲音。
“爹娘常說:有姑娘對你傻傻笑時,嘴邊蕩起小酒窩,眼睛亮晶晶的,這樣的姑娘不要錯過。這樣的姑娘心中有愛。你可以拒絕她,冷淡她,過段時間再來看她。她若還是喜歡你,死心塌地的愛著你,那就給她一次機會。也許她真的喜歡你了,一個姑娘喜歡人不容易,一個姑娘用盡全力喜歡一個人更是不容易。”
“為何還不醒來呢?受了一點傷就跌倒,這不是你的風格。就算是失敗,也是站著笑得豪邁,那才是真正的你。所以別跟我裝睡了,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在說話的,對不對?你的心哪會那麽脆弱,我還在,你怎麽不好好保護自己呢。”
劉靜的心跳微微快速跳動了兩下,是誰是誰在耳邊溫柔的傾訴,是誰是誰緊緊拉著她的手,說有他在……
“吳國還在戰爭中,你的獻計得到緩解,卻沒有徹底得到解決。因為沒有一個將軍去壓得住對方的烽火。知道那天為何我轉身離去嗎?我不能理解你那麽拚勁全力得到的東西,卻輕輕鬆鬆的送出去。隻要我想要,你就給。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會助漲我的貪婪。如果我說想要你,怎麽辦呢?”
“最近真的很想你。也許,是我的生命裏出現過的人太少了。於是每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總是意猶未盡的想起你。這樣說起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發現語言此刻多麽的蒼白和脆弱。有些事情用文字來表達,與真實的感覺永遠有隔閡的。你也知道,我平時話不多,現在說這麽多話兒,我就覺得無力了,不知所措了。雖然每句話都是真情實意,可是卻也很不討喜啊!不然,你為什麽不醒來呢?”
王安不徐不急的說道,嘴角微微揚起清冷的笑容,他執起她的手指又緊了幾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緩慢的推開她的手掌,一筆一劃的寫著別怕、別怕、別怕,我在這。
若是左手貼近心髒,你能感覺到嗎?你能感覺到嗎?我在這裏,等你醒來。
凡間的喧囂和寧靜,喜悅和悲傷,此刻多麽微不足道,宛如清亮的溪水,在微風裏,在我麵前,輕輕流動,溫柔如同陽光在心底泊泊湧出來,我沒有了奢望,我隻要你醒來。
原來這就是喜歡!會不會來得晚一點了?可我,終就還是明白了。
是他!是他!劉靜強烈的感覺到那熟悉的動作在她的手掌上一筆一劃的寫著。她的眼皮眨了一眨,嘴唇微微動了動,想要從床榻上坐起來,但提不起任何力氣,她隻能輕輕的抬起右手,抓住他的衣角扯了扯。
靠!罪孽啊!前輩子欠他太多了,以至於這輩子他稍微和顏悅色點,溫柔對她說話點,她就迫不及待的想醒來了。他終就是她的魔障,讓她義無返顧的站在他身邊,她怎能容許還未達目的時,就精神不濟了呢。她可以的,她可以睜開眼睛,隻要睜開眼睛看到他,就會有一個很好的開始了。
張謹風一直在旁邊觀注劉靜的變化,看著她的雙眼微微動了動,另隻手指似乎緩緩伸起,又無力的放下,心想著快是要醒了。於是,咳聲道:“咳,咳,靜姑娘該喝藥了,王公子請回避。”
“把藥端過來,我喂她。”王安沒轉過臉去,麵無表情有恃無恐的說道。
嘿,你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張謹風眼光一冷,手指迅速的彈出白色的粉球朝王安使去,粉球呈直線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瞬
間氣勢淩利的朝王安背部襲去。
王安未轉過頭,嘴角微微冷清的揚起,握住劉靜的右手緊了幾分,左手輕揚,一柄紙扇從袖裏抽出,‘啪’的粉球狠狠撞在扇柄上又彈了回來。他既沒有撐開扇紙,隻稍微用扇柄擋了一下,那粉色球末就被彈去了荷花池。
“有點兒武功啊!再接一招,如何?”張謹風未給王安回答的機會,動作利索的從背後夾子裏摸到幾根銀針,唰唰的就飛了出去。銀針細小如牛毛,尖銳若利刃,順著一股暗運的內氣,在空中盤旋幾秒,便四麵八方的朝王安聚集。
“為何咄咄相逼?”王安臉色沉鬱,輕聲抱著劉靜縱躍幾尺,緩緩的落在樹枝上,冷聲問道。
空中銀針未追隨他的身影而去,在空中停頓了半秒鍾,便快若利箭的收回。
“放下那個姑娘,她該吃藥了。”張謹風皺眉,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惱色。看著王安擁著劉靜的雙手緊緊的,惱色迅速擴展成憤怒,整張臉都黑了。
能隨便抱的嗎?快放下你的爪子。不然小爺生氣了,小爺生氣是十分可怕的。
“真的?”王安置疑的問道。
“自然是真的。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大夫說的話還有假?她的身子太過虛弱,又幾日食滴點水米,全是靠我的提神大補丸吊著命,若不按時服用藥物,會傷了她的身體元氣。”張謹風一本正經的說道,看王安眼睛還有些質疑,便更極為認真的說道:“大補丸必須由本大夫親自喂食,混和天然水,緩慢下咽,才能真正的將藥力發揮到極致。”
“真的嗎?”王安又重複的問了一句。說這句的眼神看著的是劉靜,眼睛裏充滿了關滿神色,她現在確實很虛弱,抱在手裏一點份量都感覺不到。雖然剛才有感覺到她的手指似乎微微動了幾下,可是等他再探時,既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還要本大夫說幾遍,自然是真的。”張謹風快要失去耐心了,若不是他此刻正緊緊抱著醜女人,他定會用銀針唰唰點住他的幾個大穴,讓他在幾個時辰內都說不出話來。
王安沒有理會張謹風,幾個跳躍從枝頭跳了下來,輕輕的將她放回床榻上,眼睛閃爍幾下,便縱身離開。
“算你識象。若站在這裏礙手礙腳,本大夫豈會饒了你。”張謹風眼睛懶懶的瞥了一眼王安消失的方向,便輕手輕腳跑到床榻邊上,待近到可以看清劉靜臉上的斑雀時,就不再上前。就這麽愣愣了看著,愣愣的看著。
她的手指又動了動,他細心的觀察到她似乎想抓住什麽。
張謹風下意識的伸出手與她的十指緊扣,朝上的指頭還色色的摸了摸她柔嫩的肌膚。然後感覺到她氣息均勻,似乎逐漸放緩氣息,安心了很多。嘴角不禁揚起了陽光般的笑容,心也變得極為柔軟。
幾分鍾後,他從攜帶的藥箱盒裏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緩緩放進她嘴裏。這確實是提神大補丸,有聚神提氣的功效,食用半個時辰後會讓虛弱的身體,漸漸恢複如初的生機和紅潤。
可是,他放進她嘴裏的藥丸,又被吞了出來,似乎吞咽有點問題,幾日不進食,意識又陷入昏迷狀態了。
“你看,又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吃你嘴巴的,可是你吃不下大補丸,偏偏要我幫忙啊。我是沒有辦法,才這樣的哦。你若有意識,醒來之後,也不要怪我哦。”張謹風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似乎還帶著一絲絲喜悅。其實他完全可以用內力逼她進食的,可是他不想,非常的不想。這女人看著多順眼啊,她的唇咬起來,肯定很軟很銷魂。
荷花池已經沒有一個人了,他還是不放心的,兩隻眼睛向背後掃視了一秒,迅速轉過身望著躺著的那個人。
膚似凝脂,五官小巧可愛,雖閉著眼睛,也很好看的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