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十八章 龜雖壽
永安王府的涼心亭是水月的記憶裏很喜歡的地方，依山傍水，徐風將樹葉吹得沙沙響，陰涼的得很，王府搬到西都來仍然修了這麽一個亭子，水月坐在亭子的石椅上，石桌上的熱茶嫋嫋的香氣包裹著水月秀美的臉龐，給她清冷的神情添上一絲溫暖。
來到王府已經三天，她所住的茉莉園異常的冷清，隻有文曉毓來過，但娘親實在太安靜說不了幾句話就走了，雖然她確實能感覺到文曉毓是愛她的，但是她實在無聊的要死，就天天到涼心亭裏來練功靜心。好像她已經很久沒有練功了，所以總是碰上滯礙，鬱悶的很，而且水靈都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最重要的是，自從她進了王府該死的陌輕塵就再也沒有找過她……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收氣，緩緩睜開美目，眺望遠處，長睫上沾了濕意，美得驚心，直接驚到了從後麵偷偷摸摸上來的璃雲嵐。
五姐真的是太美了，他從沒見過這般女子，就算是四姐也沒得比。
“小嵐，你在後頭幹什麽？”水月頭也不回，啟唇問道。她早就注意到璃雲嵐在後頭亂晃了，很好奇他想幹什麽。
璃雲嵐自知被發現了，撓撓頭竄上來，一下抱住水月頭在她身上蹭啊蹭的，完全把她當抱枕，撒嬌般說道：“還是被五姐發現了，我好不容易從月季園溜出來的。五姐五姐，我有個小忙要請你幫一幫。”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麽事？”
“五姐最好了……那快來幫我提個詩吧。”
詩？水月一愣，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事，但璃雲嵐不容分說就拉著水月往月季園跑，邊跑邊嚷嚷：“二哥吩咐我一定不能讓閑人看到我出來找你，今天監視我的那個丫鬟生病了，我才能偷跑出來。”
“這是在你家，為什麽要監視你？”水月疑惑，盯著璃雲嵐的側臉，難道這幾天三個哥哥和小嵐沒出門的原因是這個嗎？
璃雲嵐輕輕咳了一聲，“是我娘親。”
水月了悟地點點頭，一瞬間明白了一些事，心裏漾起感動。
這些年來歐陽卉始終與文曉毓作對，一直都無暇照顧兒子們，是文曉毓視如己出地照顧他們，兄長們和小嵐也甚是疼愛她這個五女，現在她回來，歐陽卉派人監視著他們，而他們不想讓娘親知道幾人關係過密而做出什麽對她不利之事，也就不會出來見她……
“你們這是要到哪裏去？”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立刻令璃雲嵐停下了腳步，小聲喚道：“四姐……”
水月的目光立刻變得淩厲無比——
“璃離。”
眼前的女子約十二三歲，身著名貴
的南方絲綢，眉眼如絲，正抱胸站在前麵擋著路。
“是小五吧，我們姐妹真的是很久沒見了。”
真的是很久沒見了。璃離心裏憤憤地想，沒想到當初她設計把她踢出王府竟然會被她逃脫，還讓她完完好好地回來了，現在她又成長成如此的美女，那麽現在她的形式隻會比五年前更危急。
水月連理也不理她，反拉起璃雲嵐的手走繞過她徑直走開。路那麽寬又不是她這樣的小身板能擋嚴實的。
璃離冷哼一聲，邁開蓮步走去通靈堂，她可要告訴娘親這件事，這一次，她不會心軟，她要除掉那兩個人，為娘親爭取女主人位置，隻有那樣她才有資格嫁給那個人……
離開了璃離，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不少，水月長長的出了口氣，眼眸中的淩厲緩緩退去，她不想在親人麵前露出這般的神情，她瞄一眼璃雲嵐，見他並未發現自己流露出的情緒，輕輕一笑。
這時璃雲嵐正好轉過頭捕捉到水月刹那的微笑，驚呼：“五姐你笑了。”
哈？水月瞪大眼睛，萬分疑惑，她又不是麵癱，為什麽笑一次會顯得這麽稀有？
“五姐你原來這麽愛笑，但那天回來的時候你臉上竟然一點笑容都沒有，我還以為……五姐你再也不會笑了。”璃雲嵐難過地低下頭。
水月摸摸他的頭，真是個傻孩子。
月季園裏，瓊宇樓閣，明顯比茉莉園要華麗得多，水月看到桌上的一幅水墨畫，畫上是一隻龜，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實在看不出來這個調皮的六弟還真是一副書畫好手。
“這是你畫的啊？”水月摸著下巴好好欣賞這幅畫，要是拿到外麵去賣應該會賣不少錢……
璃雲嵐當然不知道水月的小心思，塞給她一支筆，懇求道：“五姐五姐快寫吧，小嵐的命就全靠你了……”
捏著狼毫筆，水月好笑地說：“有這麽嚴重嗎？小嵐啊，你在拉我來之前到底了解沒有我會不會作詩啊？”
璃雲嵐嘿嘿一笑：“五姐你以前不是出口成詩嗎？”
“嗯，那倒是。”水月成心吊他胃口，點了點頭，圍著桌案轉了好幾圈，邊轉邊說，“我要是在外麵混得太久忘掉了呢？”
聞言，璃雲嵐差點撲過去抱住她的大腿淚流滿麵了。
細嫩的手指捏著黑棕色的筆杆，在亮白的宣紙上揮筆速寫，一手奔放的狂草就落在了紙上。璃雲嵐好奇的湊過去看，差點就為拿手好字拍手叫好了，但是他很疑惑，以前五姐的字寫得好是好，但她不是習慣寫小楷嗎？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
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誌。”璃雲嵐一字一字的念，收到一字一字的震驚，五姐真的真的……太霸氣了。
那天晚上的餐桌上，最開心的是璃瀾。
“哈哈哈，好一個誌在千裏！”這首詩已成了津津樂道的話題，璃瀾爽朗的笑道：“嵐兒真是好文采！若不是焱兒外出，一定要讓他看看這首詩！”
璃雲燁看著弟弟的眼神中也帶了幾絲佩服。他在作詩方麵是小有成就，卻從沒做出過這般氣勢磅礴的詩作。成為主角的璃雲嵐滿麵紅光地笑著，看了看水月。
而水月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口沒一開口地扒拉著飯，對他們的評論不置可否。詩好那是一定的，曹操可是大文豪啊，中國五千年文化源遠流長，曹操身為亂世霸主寫出的詩不好那才是見鬼了。
正這樣想著，碗中忽然多了一塊排骨，原來是璃雲昭，他沒說話隻是挑了挑眉，示意她不要光吃眼前的菜。就算她是坐在最角落，他也願意坐在她旁。狹長的狐狸眼透著關切。
璃離清楚地看到這一幕，恨得銀牙暗咬，為什麽哥哥們都向著她，本想說服二哥站在她這邊的，但現在看是不可能的了……
歐陽卉倒沒看到他那大兒子在幹什麽，她的視線一直在璃雲嵐身上，驕傲無比，她的小兒子也這麽有出息，看來把那璃羽焱擠下去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餐桌上的各人都滿懷心事，水月知道，這便是皇家貴族的生活，無時無刻不在猜疑鬥心，能有多少真情在其中呢？
匆匆啃完排骨，水月起身直接向外走去，她知道即使說話也沒人理她也就索性不說，但這次有些例外，璃瀾叫住了她：“水兒，為何不說話？你也來說說嵐兒這首詩。”
“父王既然說好那自然是好的，何必要女兒多說。”水月頭也沒回徑直往外走，這死老頭還真是囉嗦，非得全部炫耀一遍嗎？
“是嗎？可我總覺得那筆跡不像嵐兒的。”璃瀾魅惑的勾起了唇，向她的背影挑挑眉。
於是水月回頭：“看來什麽都瞞不過父王的眼睛，那時確實是女兒寫的。”
此言一出，璃雲燁倒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小五妹竟然如此嫻熟於詩詞。而歐陽卉卻是差點就站了起來，頭上都沁出了汗珠，怎麽會這樣？
水月掃了一眼有些焦急的璃雲嵐，再道：“隻不過這隻是女兒抄下來的而已，這詩確實出自小嵐的手筆，女兒喜歡得緊，所以就幫忙抄上了。”
璃瀾冷哼一聲：“原來如此。”一揮手說，“你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