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有悲有喜

沒有告訴任何人,蘇臻一個人帶著簡單行李就出門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沒有任何計劃,隻想著換個城市呆幾天或許能釋懷。

懷著一顆紅色的赤子之心來到了大山下,到了山腳下,她給趙綿綿打電話說:“我到南嶽了。”

“你去那裏做什麽,這麽冷的天,景區冷死了。”趙綿綿絲毫沒有覺察她的失意。

“我傷透了,想出家。”她半真半開玩笑的說。

“啥,出家?什麽國際玩笑,你受誰刺激了?朱朗哲?拜托,他結婚了你還為他出家?蘇臻,你好傻……”

掛掉了電話,現在她聽到這個聲音仿佛也覺得聒噪和多餘了。緩緩向山上前行,寺廟裏梵音靡靡,香燭嫋嫋,人潮攘攘,每個人都雙手合十於胸前叩拜各位大神大仙,祈求神靈的保佑。

在僧人棒槌兒敲缽盂的靡音裏,她抽到一支簽:眾生各異命不同,牛勤馬勉屬正常,莫多貪利戒生殺,今生也為謀來生。於是找一旁的僧人解簽,僧人問了她的年齡和學曆後,詢問道:“施主此簽想求什麽?”

“什麽都不求。”她低著頭,眼淚就湧了出來,一顆顆滾燙的淚水啪嗒啪嗒的跌在地板上。

“怎麽了,哭什麽?”僧人托起她的手,仿佛看相般打量起來。她想忍住眼淚,但是僧人越是這樣關心的詢問,她就越發忍不住的掉淚。

“我想……我想出家。”她掛著一臉淚珠兒說。

“看施主麵相暫與佛門無緣。”僧人宛然拒絕了她。

“我就想出家,我真的想出家,不後悔。”她語氣堅決以表達自己的決心,她以為隻要自己心意堅決,就可以得到出家的許可。

“施主碰到了什麽事?”僧人繼續詢問。

“沒什麽事。”不能說,也不敢說,她隻是覺得生無可戀而已。

“看施主的手相,是大富大貴之人,左手抓金,右手抓銀,這樣的福手應該珍惜塵世的繁華。”

“我不求財,‘人間富貴花間露,世上功名水上珠’的道理我懂得。我想出家逃離塵世的紛擾。”

“施主紅塵未了,即使出了家也未必能得到清寧。”

“情以舍為尊,所有情仇我都舍棄了。我想出家,隻要可以,現在就可以剃度。”她一麵表決態度,一邊內心焦急自己或許就要破碎的出家夢。

“施主既然已經舍棄了就更無需出家了,在塵世間能怎麽快活就怎麽快活的過吧,要珍惜。你是看電視劇看多了吧,這佛門淨地並非像電視裏說的那樣安靜無擾,你不要被電視所誤導。佛門有佛門的規矩和潛規則,佛門外的人是看不明白的。你雖然有大學學曆,但是你沒有社會背景,到這裏來除了打雜就是受人氣……這佛門不比外麵的世界好……有錢也不要隨便花掉了,遊山玩水真的沒有必要,這天下的山都是一樣的,這天下的人也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沒有什麽好看的……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回去後安心工作,然後找個好男人,平平淡淡過日子……”

她愣愣的看著他,聽他說著這些讓她驚訝的話,心

裏微微平靜下來。心裏恍然明白,生活,生活,生活怎能如僧人般灑脫。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你回去後心裏還不明了,你就打電話給我。”僧人在便簽紙上寫下了他的手機號碼。他的這一舉動令她非常驚訝,心裏想著,天啊,和尚都有手機啊,在她的概念裏和尚該是與世隔絕的高人。她把紙條放進背包。

從寺廟裏出來,並無心觀賞風景,卻也不想回去。於是就在山腳下的小旅店裏住下,夜裏就到景區的馬路上散步,耳機裏放著靡靡吟唱的音樂,抬頭望見天空的星星明亮如燈,獵戶星座的三顆星尤為打眼。冬天的風是往骨頭縫裏鑽的,鼻腔和嘴裏的呼吸升著嫋嫋霧氣,她想著還是回去的好,這裏終究太寒冷了。夜裏睡在小旅館的單人床上,想著趙綿綿沒有發短信、也沒有打電話給,或許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要出家的話,或許她根本就沒有記得自己這個人,或許她和他正在一起……她這樣想著,卻忽然聽見樓梯裏傳來至少是十幾個女人的高跟鞋聲音,好奇的開門望去,卻並未看到半個人影,她突然被嚇的關上門,站在門邊不敢動彈……因為害怕,想著天一亮就要回去的好,於是徹夜失眠,生怕一閉上眼房間裏就會站著十幾個穿高跟鞋的女人……緊張害怕的睜眼到天亮。

回到家,拉開窗簾,推開窗戶,開始打掃衛生,望著客廳裏礙事的啤酒瓶兒叫苦不迭,想著要把它們處理掉才好。在尋思後,她決定自己把這些酒瓶子搬到廢品店去賣掉。她把空瓶子在空紙箱裏擺好,一次擺十八個瓶子,正放十二個,倒放六個,然後搬著朝廢品店走去,心裏盤算著大概要搬多少趟才能把瓶子搬完……

“蘇臻……”她聽到身後一個語氣並不太肯定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她沒有回答,隻是回頭張望。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你猜看見誰,居然是他,趙綿綿的真命天子,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著自己如此灰頭土臉的抱著啤酒瓶箱,如此狼狽的樣子居然被他瞅見,這是她最不願發生的。老天爺,你太傷人了。她心裏這樣想著,嘴角卻很自然的微笑,想說什麽,想叫他的名字,可是發現自己還不習慣他的名字,於是隻是望著他笑。他朝她跑過來,“好巧啊,這裏都遇見你。”

“是啊,我住這附近。”她把臉朝一旁伸了伸。

“你賣酒瓶子?”

“是。”

“你喝酒?”

“一點點。”

“哦。要不我幫你搬,他接過她手裏的箱子。”

“不用,不用,謝謝了,我自己來。你去忙吧。”她緊緊抱著箱子不鬆手。

“沒事,我不忙,我幫你搬。”

“那,好吧。不過家裏還有好些。”她將箱子遞給他。

“沒事,兩個人一起搬快些。”

“謝謝。”

她神色木然而又緊張的跟在他身後,一同來到廢品店,然後又一同上樓繼續搬運。

“天啊,你還真能喝啊,這麽多酒瓶。”他來到她家,看見剩下的瓶子說。

“是,還好啦,沒多少,隻是平常不喜歡出去喝酒

,就在自己家喝,然後瓶子又一直放著沒有扔,就越積越多。”她一邊說一邊裝酒瓶子。

他每次搬三十個瓶子,也就是兩箱,但他速度依然比她快很多,她每次依然十八個,這樣下來他們很快就搬完了瓶子。然後就坐在沙發上休息。

“冬天這樣跑幾趟,渾身都暖和呢。”他笑著說。

“是,要不要喝點啤酒?”她問他,這樣和他單獨相處她並不覺得尷尬,反而感覺是相識很久的好友一般自在。

“不用,白開水就好。”

“OK。”她起身幫他倒水。

“你今天沒有上班?”他接過水問。

“早沒有上班了,失業了。”

“怎麽了?”

“辭掉了。”

“哦,那有什麽打算?”

“還沒有想好,還不知道。或許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我不想三十歲之前就定職業,也不想一份工作幹一輩子。”

“你很有想法,那就先休息一段時間吧。”

“你今天怎麽到這邊來了?”

“有個朋友住這邊,今天去他家送了兩本畫冊。”

“哦,那你今晚有空沒,我請你吃飯,謝謝你幫我搬酒瓶子。”

“嗬嗬,你一直惦記著請我吃飯?你太客氣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就喜歡你這性格,爽快,那,走吧。”

他們來到一家穆斯林吃羊肉的餐廳,她想他是韓國人,就要帶他吃些特色。

“你的中文說的真的很好,根本聽不出你是韓國人。”她讚許的說。

“我媽媽是中國人,爸爸是韓國人,我從小就會說漢語,所以口語不錯,但是讀寫就差一些,很多漢字不認識。”他一口流利的漢語,讓她沉醉。她喜歡他的聲音,那個聲音如同神在安撫眾生。

“你有個妹妹?”她故意找話題說。

“是呢,還在讀大學,很可愛的妹妹。她常常說她也要來中國,要來吃中國菜,找個中國男朋友談愛……”

“哈哈,她真這麽說?真有趣。”

“你怎麽知道我這麽多?連我有妹妹都知道。是綿綿和你說過?”

“秘密。”她當然知道他的一些,但是不是趙綿綿告訴她的。

吃完飯出來,街上已經燈火闌珊,趙綿綿打電話給他。

“我吃過了……和蘇臻一起吃的……你在哪裏……好的,我就過來……”他掛掉電話,然後問她,“一起看電影去不?”

“不,不用了。我一會還要約個朋友談點事情。你們去吧。”別人熱戀著呢,自己湊什麽熱鬧,她心裏這麽想,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居然沒有半點失落,或許在她心裏已經承認他就是趙綿綿的男朋友了吧,怎麽可以奪人之愛。她想這樣最好,大家像朋友一樣簡單相處,不牽扯不牽絆。

和鍾煜道別後,她漫無目的的在街上瞎逛。灰色的天空,刮著大風,似乎快要下雪了。期待大雪的降臨,雖然她並不在乎每天是什麽樣的天氣。每天也不用上班,幹嘛要擔心是什麽天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