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經忘川

路經忘川,我又鬼使神差地望了望那兩個邪肆狷狂的字體。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仔細一想,卻徒留空白。

洗心殿前,暖陽花開。

尚未步入敞開的大門,便聽得裏麵一陣渾厚的讚美聲。

“青石長階,見近行遠。好,好意境!公子天資聰穎,老夫實感欣慰!”

童稚聲卻是十分不屑,隻淺淺一聲“哼”。

進得洗心殿,卻見方才那小娃蹲在一張矮幾上正執了一支毛筆歪歪扭扭地畫著,旁邊須發花白的老者佇立一邊,端的一副諄諄教誨。

見黑曜進得門來,那小娃biu地一下將手中毛筆扔將出去,跳下矮幾,帽子震歪在一邊,一副凶巴巴又得意的表情,“黑曜,又來幹甚?告公子的狀?哼,父王剛剛誇獎本公子來著,你莫妄想了!”

“公子,使不得……”那老夫子趕忙飛身上前接筆,我又聽得一聲悶哼。

漬漬,真真是敗家之子,以我天生毒辣的目光以及混跡“職場”多年的經驗來看,那決計是支上等的軟毫。

“老夫這把骨頭,哎喲……這雞豪得來極是不易……”

果不其然。

那夫子隨即神來天外的一句卻是讓我虎軀一震:“公子就可憐可憐院子裏那些沒了胸毛的雞哇……”

噗~這雞豪竟是由此得來麽?

眼光往黑曜瞄去,他並不理會小娃的挑釁,徑自往另一扇門走去,行至門前,他略彎了腰,恭敬喊了一聲“大人”,仍未見他開口。

此即有些無聊,我太半心思已撲到小娃的畫上

。卻隱約聽得簾後傳來一抹清雅的嗓音,“何事?”

黑曜答:“狐女現。”

未幾,餘光見重重珠簾開啟,一個風神俊雅的男人踱步出來。眼波柔媚,話語隱含切切之音,“她,在何處?”

黑曜往這邊一指,美男眼光顫了顫,向這邊行來。我睇了一眼,收回目光。美男雖美,非我熟識。

身上似被盯出萬千個窟窿來,我隻得盡量忽略。

卻說小娃,奶聲奶氣的聲音仍在劈劈啪啪,正指著那幅畫問夫子:“依夫子所見,本公子所謂何事?”

老者撚了撚胡須,人中處殘留的墨跡敗壞了一絲仙風道骨之氣,搖頭晃腦煞有介事道:“胸有山河,公子他日必有作為。”

睜著眼睛說瞎話呢,我一個沒控製住,噗地笑出聲來,那哪裏是什麽山河,分明就是一道一道鬼畫符。

“笑甚?”小娃斜眼瞅我,眼裏閃過疑惑,“莫非另有他解?”

“額,神秘莫測,變化萬千,甚好甚好。”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隻可惜區區在下鑒賞力實乃有限。

“是麽?同道中人呐!”小娃雙目閃閃發光,瞬息又強裝鎮定地,“如此,這幅畫就贈與你罷。”

他嘟著嫩若粉櫻的小嘴,小臉上配合地露出嫌棄鄙視又不情不願的樣子,眼裏卻滿是期盼。

隻得趕忙道:“不必不必。這麽貴重的東西,公子自己留作紀念罷。”這東西於我而言就是廢物累贅。如若是大疊鈔票,我定接的十分歡欣。

小娃約莫不知台階為何物,滴溜溜地雙目幾欲噴火,“瞧不起本公

子?”

“不敢。”我又是一個趕忙,唔,我隻是瞧不上那幅“畫”,而已。

“哼,諒你也不敢……”小娃眼珠亂轉,忽地一下跳將起來,紅著小臉將手中的畫背在身後,有些遮遮掩掩的扭捏,“父、父王!”

父王?我複又瞧了瞧那男子。如此年輕,竟然已是孩子他爹了。可惜可惜……

男子輕輕頷首,起步上前,端的意態風流。嗓音溫雅似玉,潺潺若琉珠,“字習得如何?”

“回父王,”小娃約莫學著他父王平日的樣子,端端正正行了一禮,“已是寫好了。”

他這一動作,卻將先前歪歪扣著的烏紗帽甩了下來。那帽子沿著地麵咕嘟咕嘟轉了幾圈,最後撞著牆角堪堪停將下來。小娃趕緊丟了手中的畫作去追那不聽話的帽子,連我在內,一幹人俱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啞口無言。

老夫子咳了咳,開口道:“公子今日練習格外認真,進步很大。”他隨手抄起地上的宣紙,動作倒是瀟灑隨性,風姿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大人您瞧,這幅字筆力雖淺,風骨已成。他日定可跳脫條框,自成一派……”

我已聽不清接下來那老頭兒都說了些甚麽。不簡單呐,看來這老頭兒深諳馬屁之道,一通馬屁含而不露,堪比那純青的爐火。

果然,算他拍到了馬屁股,咳咳,美男尊臀上。男子鳳眼彎彎,唇角也清風似的翹起,“有勞夫子。”

說著,向小娃招招手,“遙裏,過來向夫子道謝。”

小娃哪裏還有先前臭屁的模樣,規規矩矩扶著帽子道了聲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