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章 暗衛齊朔

待他換了衣裳,一行三人在湖邊玩了整個下午。

不得不說,可惡之人卻也有可愛之處。

當蘇小強沒頭沒腦抱著我的腿不管不顧地撒嬌時,竟覺像極了以前孤兒院裏那個即便我冷眼相向也一如既往叫我姐姐並拉著我撒嬌的小鬼。

那時候我是怎麽做的呢?

好像是避如蛇蠍。

沒錯,稍稍靠近的孩子,全都被自己屏蔽在外,我一向討厭那種得到又失去的感覺,是以根本就沒什麽朋友可言。

可眼下……我看著自己用娟帕替蘇小強擦汗的手,覺得有些東西,再躲避好像也是避不開的。

蘇小強本就生得珠圓玉潤,這麽一陣跑跳下來,額上起了密密一層汗,圓圓的臉蛋卻是白裏透紅,又嫩又滑。

我替他別了別亂掉的發,他便頗為乖巧地蹭了蹭,倚著我含含糊糊道:“娘子,相公我餓啦。”

那聲音摻了些奶聲奶氣,慕遙裏可愛的臉瞬時從眼前一閃而過。

那天明明一起落進洞裏,卻不知溫潤的慕錦和調皮的慕遙裏,現在又在哪裏?

我覺著,自己對慕錦和慕遙裏竟是有些想念的。

懷裏的蘇小強又咕噥了一句,說想吃魚。他眸子半睜半闔地耷拉著,顯而易見是玩累了,卻別扭著不願睡。

“可是,現在哪裏去找魚哇,姐姐也沒法給你變出來哇。”見他玩得臉上這裏髒一塊那裏髒一塊,便回頭小聲吩咐雙兒用娟帕去湖裏浸了水來為他擦臉。

可一回頭,便又覺有些不對勁。他似乎精神了些,甚而眯起小眼睛含嬌似嗔地斜了我一眼,“當小爺的話耳邊風呢?日後若再有聽見喚我‘相公’以外的稱呼,可仔細你的嘴了,嗯?”他說著,便伸著肥肥短短的豬蹄扒拉我的嘴,這裏拉一下,那裏扯一下,實實在在地東拉西扯,七上八下。擺明了:逗我玩兒。

珠圓玉潤的小臉上長滿了肥膩膩滑嫩嫩地小肉,這時因笑便擠作了一堆,還輕微地動彈著。

瞬間,我便受了刺激,隻覺渾身通了電流般,有些風中淩亂,因那小臉委實把歡快和愉悅詮釋得麵目全非,倒是把擁擠堵塞演繹得淋漓盡致。

見我不答,他索性停了折騰我的嘴。

正鬆了一口氣,便見沾了細微口水的掌心成分枝狀緩緩靠攏過來……靠!趕緊伸手握住那隻豬蹄,以免汙染了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將嘴湊到他耳邊,雙眼瞄了瞄四周,才低聲道:“相、相公呐……”

“嗯哼~”他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肥碩的身板兒,懶洋洋地又將靠上來。

“您看您能不能吃其他的哇,這個時辰……讓我到哪裏去弄魚呢?”我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盡

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刁難人也不帶這樣的,本姑娘可是浪費了寶貴的午睡時間陪著你瘋玩了整個下午了。

眼下半條老命也快沒了,既當椅子又當靠枕的,還指望我鑽湖裏給你逮魚不成?

恰巧雙兒拿著娟帕回來,我便接過已被擰幹的娟帕,仔細為他擦臉。他倒是安分,等我擦完才指著開滿了蓮葉蓮花的湖麵開口:“這裏有魚,下去抓兩條魚上來不就行了?”

汗,莫非他也懂那些個變態讀心術?

又聽他對著空氣大聲道:“下去弄兩條魚上來。”

末了還臭屁地甩了甩額前前不久因玩蠟燭被火光顧後造型奇特的雜毛,擺出一副無師自通的得意模樣。

狐疑間,餘光中卻見一抹全黑的身影高高飛起,來不及看清,隻覺空中盡是重疊前移的幻影,接而聽得“噗通——”一聲,那人便身姿矯健地投進了湖中。近前的湖麵瞬時炸開了,碧綠的水花借勢高高飛起,待那抹身影徹底鑽進湖中,漣漪推著蓮葉蓮花四散開去,隻在中央餘下一片清澈的水麵。

蘇小強靠在懷裏仍是不安分,眯了眯眼,學著我剛才那般湊到耳邊,扭了扭,道:“娘子,小爺想吃你做的魚。”

“我可以不做嗎?”

“你敢!嫁雞隨雞阿嫁狗隨狗,跟了相公我,就要夫唱婦隨,不準頂嘴,更不許忤逆相公,不然不準吃晚飯。”

嫁雞隨雞阿嫁狗隨狗?咳,可以換個新鮮的嗎?

“相公說的是……那,咱們就在湖邊做烤魚,如何?”

“烤魚?”他盯著湖麵的雙眼亮了亮,接而拍著小手歡呼起來,對剛從水麵鑽出來的人道:“快,快把魚拿過來!”

便是懷裏這孩子的暗衛?我睨了一眼,很好,終於看見本尊了。

那抹濕透的黑影一手提著用草葉穿成一堆的魚兒,一手抓了張蓮葉和一小捆蓮蓬,沉默著行來。

濕濕的黑發貼在臉上,但無損那張英氣的臉,那目光似鷹隼般銳利,卻從始至終未從這邊離去過。

那種沉靜的氣勢,那種清絕的孤高,比起暗衛,倒更像殺手。

他渾身的衣裳還在滴水,腰間的佩劍與掛墜相擊,發出清泠的聲響。

冷厲的眉眼從濕發下露出一角,眸光很冷靜,卻也十分奪目,配著身後沉落的日頭,竟像隻不老的妖精,踽踽行走在曆史的恒河中。

心髒又在不可抑製地砰砰亂跳了,手心也癢癢的,好想伸手去捏一捏黑衣底下精實的胸膛,可眼前這個……我吞了吞口水,瞧著那把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命的佩劍呐呐地縮了縮手,身“手”異處可不是鬧著玩的。

本姑娘除了吃飯睡覺外,生平最大樂趣便是調戲美

男,但為一棵樹丟掉整片森林絕對不是我的作風。

這隻冰山,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他來到近前,沉默地將那穿成一溜兒的魚兒和著一張翠綠的大蓮葉遞過來,神色間悠然自若,全無半點狼狽。

我吞了吞口水,愣愣地接過,見他又晃了晃手中的蓮蓬,便又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

他冷冷地挑了挑眉,兀自轉身盤坐到一邊剝蓮蓬去了。

我抹了把汗,轉身吩咐雙兒去膳房拿些需要用到的材料,又對蘇小強咬耳朵:“相、相公呐……”

那雙剝蓮蓬的手抖了抖。

我狠狠斜了一眼,繼續厚臉皮:“這個……我不會殺魚……”

蘇小強特哥倆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娘子放心,這等小事何必娘子動手,讓小爺……”他轉了個彎,“……額,小爺也不會,他來就成了,”他脆嫩嫩地開始喊叫,“齊朔……殺、魚~”

原來,冷美男叫齊朔哇。

齊朔卻聽而不聞似的仍在剝蓮蓬,吃得差不多了,才拖著一身的水漬走過來。一晃眼就將我手裏的魚奪了過去,徑自唰唰唰地殺了魚拿到湖邊去清洗。

身邊這個速度哥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到後麵也不用蘇小強吩咐了,沒兩下子便將簡易的烤架做好,且不知從哪裏找了些適宜的柴火,然後徑自隱身藏匿去了,沉默又清楚地表達了一點:後麵的事情別再煩我。

等到雙兒端著七七八八的調料過來,便直接開始了。

我瞧了瞧蹲在那邊的兩隻,想找個人搭把手,卻見蘇小強興致勃勃盯著烤架,雙兒則一臉迷茫瞧著我。一個搗蛋,一個迷糊,不論哪個,都隻會越幫越忙……算了,自己一個人來。

烤魚的過程其實挺愉快的,雖說自己一個人上躥下跳有些累,心裏那種感動卻絕非輕易能用言語來形容。偷眼瞧見那邊錯落有致的吞口水聲,心裏的那點小得意就蹭蹭蹭往上漲,瞧著差不多了,便叫雙兒去摘了幾張大荷葉包著吃。

接下來便是一場風卷殘雲和蝗蟲過境的真實演繹。

蘇小強吃得滿臉油光,小嘴辣的稍稍腫了起來,他滿意地眯了眼睛腆著渾圓的小肚子靠著一塊石頭休息,那身色彩華美的衣裳在肚子處被徹徹底底撐了起來,肚子隨著他喘氣的動作慢慢蠕動。

雙兒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雙圓圓的小眼遍布水光,額頭也細細地鋪了層薄汗。

這麽多魚,被我們仨一通狼吞虎咽後隻剩了一條,戰果可見一斑。

我讓雙兒包了最後一條,打算帶回去給妖孽,蘇小強一雙可媲美X射線的目光卻搶先黏了上去。

隻得作罷,反正那家夥平日也神出鬼沒的,應該會自己找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