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都是有故事的人

自古以來各朝各代商賈的地位都很底下,甚至不少朝代還明令禁止商賈禁止攝政。一直發展到大兆才好一些,大兆雖沿用舊律,卻也敏銳的察覺出商賈能給國家帶來的龐大利潤,因此對商賈的態度比前朝要好很多,甚至還允許他們的子弟可以參政,但是卻嚴禁任何官員經商。

洛氏的父親洛川君是燕都數一數二的絲綢商,除了洛氏這一個女兒外,還有兩個兒子絡途和洛格。

洛川君是一個控製欲極強的人,不甘心屈居人下列為商賈,所以給予很大的厚望在兒女的身上,如今大兒子終於不負厚望,做上了京畿道候補,洛川君十分高興,應了自己夫人的意思,召嫁出去的女兒一起回家慶祝。

雖說如今絡途做了京畿道候補,可到底不是個隻準的差事,時運不好,等個三五十年也是有的,前朝有個孫舉人,愣是在候補缺兒上等了半輩子,到死都沒上任。官場如戰場,憑你百般手段,識門路曉道義才最重要。

洛府氣派非凡,坐落在燕都最繁華的街道上。

老管家引著洛氏母女穿過一道道拱門、院落,來到洛府大廳,遠遠地夏冬盈就見到寬敞的大廳裏,自己的外公外婆正坐在上麵,心沒由來的一緊。

洛家傳家至今,每一代都是陽盛陰衰,所以對女兒更多格外偏愛,洛氏幾個庶出的妹妹並不受寵,早早地就被老夫人打發出去了,對於洛氏所出的一雙兒女,自是百般疼愛,可每次一看到洛川君的臉,夏冬盈都會打從心底的害怕。

洛川君年逾六十,可終日保養得宜,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上許多,倒是洛夫人要顯得年齡大一些。

“父親、母親,女兒給二老請安了。”洛氏來到近前趕緊拜倒。

“快快……快把小姐扶起來。”洛夫人趕緊發話,自有一側的嬤嬤婢子過來攙扶洛氏和夏冬盈。

洛夫人笑眯眯的看了看洛氏,又細瞅了冬盈,“一年不見,冬盈倒是越發出落的像個大姑娘了。”

這話說的夏冬盈不好意思,紅了雙鬢,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洛川君有些埋怨的開口,“此次出門,怎地沒把進兒帶上?”

這麽一說,洛氏母女的臉色一下子灰了下來。

屋裏的氣氛變了。

洛夫人最會看臉色,“瞧瞧,光顧著咱們高興了,老太太可是打從昨晚就嚷嚷著要見曾外孫了,冬盈再不去,老太太怕是要下來拿人了。”

這麽一說,自有機靈的嬤嬤領了夏冬盈去給洛老太太請安。

見自家的女兒出去,洛氏這才淚眼汪汪的瞅著洛夫人,“娘,咱們都給夏青那賊子騙了!”

筱荷苑

雖說到了春上,可溫姨娘的身子卻還是有些胃寒的,稍稍有些冷氣就會病懨懨的,丫頭們總是格外小心伺候著。這日一大早兒,夏青就來到溫姨娘跟前,親自為溫姨娘添了一盞茶。

“夜裏寒氣重,母親應該多注意些,莫傷了自己的身子。”

溫月茹抬頭端詳了夏青一眼,旋即有些焦慮的開口,“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關心我的身子,怕是沒幾日,禍事就要臨頭了。”

自打聽晴晌回來對自己說了夏青替知秋上台一事,溫姨娘整個人就嚇得出了一層冷汗。

這丫頭如今也忒膽大,要是那天有個萬一,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禍事來。

如今眼瞅著夏青一日日長大,眉眼間的姿色越發的遮掩不住了,此事遲早會瞞不住的,就不知到時會是怎樣一個場麵。

溫姨娘越想越後怕,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連帶的身子越發好的慢了。

夏青近日風頭有些過,洛氏連連吃虧,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心甘情願的回了娘家,隻怕是搬救

兵去了,那洛家是最護短的,還能饒了夏青去?

光是想想那洛老婦人,溫姨娘就頭疼,偏偏夏盛看中洛家的雄厚財勢,對他們百般忍讓。

夏青微微一笑,替溫月茹掩了掩被角,“母親卻寬心養著便是了,九兒如今…並不比從前,定不會再讓母親與舅舅為我擔心,九兒大了,從今以後,就讓九兒來守護你們吧!”

溫姨娘猶豫了好久,終究是忍不住,“當日,也是我一時糊塗,如今再想想總是不妥的……九兒,我尋思著,等哪天你父親心情好,咱們把這事說穿了吧!”

聽到這兒,夏青整個人一下子靜了下來,前世自己為這事沒少和溫姨娘鬧,如今再從溫姨娘嘴裏聽了這話,不免鼻頭一酸別有一番滋味。

她知道,溫姨娘會這麽說,完全是為了自己好。前世自己隻是一個頑劣不馴、可有可無的庶子,一旦事情揭穿,以當時天真的自己來說,是萬萬鬥不過洛氏的,揭穿的後果也不外乎是有著絕色容貌的自己被洛氏‘賣’掉,亦或是被無聲無息的處理掉。

可如今的自己卻不同了,如今自己深受夏盛器重,縱然揭穿,夏盛也不允許自己這上好的資源被草草的浪費掉。

嗬!說到底,還不是為夏盛更好的鋪路。

夏青一曬。

在夏家,最講不起要不得的,就是親情。

溫月茹望著夏青,猶顯稚嫩的臉上,那雙絕美的眸子朧著篤定的絕然;夏青對溫姨娘所說的事情不置可否,倒是反過來安撫溫姨娘,道,“隻怕如今,她們母子巴不得生了一雙翅膀也要趕回來呢!”

見溫月茹露出疑惑的神情,夏青卻什麽也不肯多說,又安撫了幾句退了出來,溫姨娘再三勸說,夏青卻隻是笑笑不提。

清冷的空氣中還伴著些許晨霧,涼氣使夏青哆嗦了一下,晴晌趕緊為夏青披上鶴氅,夏青一笑,“瞧,這天馬上就要起風了。”

出門的時候龍潯過來傳話,說是夏青囑托溫雅幫忙辦的事情,溫雅已經辦妥了。

夏青挑眉,隻怕洛氏母女如今真的是在趕回來的路上吧?

夏家的千金容色無雙才藝驚人,不曉得迷倒了多少青年才俊。

自花穗節後,上門求娶的不知凡幾,十之八九求得都是七小姐,夏盛知道奇貨可居,皆已夏知秋年紀尚小為由一一拒絕,可這裏頭也總是有幾個讓人難以取舍的。

例如平南府的陸家。

陸家是三大世家之一,如今夏春雲已經是鄭家的嫡妻長媳,要是再能借此與陸家攀上親,對夏家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本來夏盛跟洛氏屬意的是夏冬盈,畢竟夏冬盈是他們的嫡親女兒,嫁過去也算是門當戶對。

可眼下……

陸家也許會來提親,可對象卻由六小姐換成了七小姐,不管哪個女兒嫁過去,對夏家倒是有益無害的,可若是真的這麽應了下來。這讓夏冬盈以後如何再有臉麵嫁人。如若真的不應,怕是要得罪了陸家。

哎!大夫人肯定是不應的。

夏盛隻覺得一陣陣偏頭痛,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額頭,“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聽說那陸二公子已經給家裏寄去書信,相信過不久,他們就會派人前來提親了!”

怕是夫人回來又要鬧了!

“你且先下去吧!”

夏青便退了出來。

商人重利,夏青年紀輕輕雖不懂得舞文弄墨,卻對經商十分感興趣,總是能早一步看見隱藏的商機,短短數月就為夏家賺了一筆不小的財富。

為了穩住陸少川,夏盛更是大加鼓勵夏青與陸少川來往。

“你要記住,不管外頭怎麽說,冬盈

總是你的六姐,長幼有序,如今上門求娶的人多,你身為弟弟,也要多幫忙挑選挑選,凡屬合意的人多多從中周旋周旋。”每每夏青與陸少川外出時,夏盛總是耳提麵命,“我看陸二公子儀表堂堂,與冬盈正是一對璧人。”

“父親說的極是!”

見夏青明白自己的意思,夏盛很是欣慰。

這日夏青與陸少川約在頌寧居見麵,一大早兒,夏青就出了家門,帶著晴晌轉道先去了溫雅的醫館。

開門見山的對溫雅說明了來意。

“小舅舅,如今與洛氏母子的糾葛都擺上台麵,以後這日子怕是也安分不得,有些事情還要盡早兒準備才是。”

說著讓晴晌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溫雅展開一看,是幾張上好的宣紙,不同的是,這上麵淺淺的印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梅花還伴有些微梅香,接下來的幾張分別是蘭花,蓮花和芙蕖勁竹。

十分雅致。

“我雖打理著頌寧居,但那到底是夏家的營生,一旦我們真需要用到大筆銀子的時候,也是守著金山動不得,稍有不慎還會給別人可乘之機。小舅舅雖說家資豐厚,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

夏青指著那些宣紙對溫雅說,“近日九兒多與那些文人接觸,發現他們對紙張的要求特別高,不少閨閣千金更是喜愛這種裝飾過的上好宣紙,可是由於製作過程過於繁複,再加上成品又難於儲存,所以不是很暢銷,九兒想,小舅舅可不可以運用醫藥原理,使這些宣紙不宜被蟲蛀發黴,如若真能研製成功,那一定會帶來一筆豐厚的利潤。”

溫雅大喜,“九兒言之有理,這種宣紙很受喜愛,隻可惜不宜儲存,所以大多人家買去也隻是用來裱糊門窗或是用做一時裝飾。卻從未有人想過藥從源頭入手改良一下,如果我們真能改良成功,勢必會帶來很大的利潤。”

夏青展顏,“如此,小舅舅這是答應了?”

“自然!”

夏青大喜,又與溫雅商量了一下具體細節,這才匆匆出了醫館,坐車去了頌寧居。

馬車上,晴晌指著車外對夏青道,“三少爺你看,那不是龍潯嗎?”

夏青順著晴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龍潯站在街角。

與夏青相比,龍潯還隻是個十歲的孩子,此刻站在龍潯麵前的,是兩個身形高大的壯漢,夏青的第一感覺就是——龍潯遇到麻煩了。

隔著一條街,夏青趕緊吩咐車夫停車,一撩車簾就要下去。

卻見那二人突然對著龍潯單膝跪地,三人好像對什麽產生了分歧,一番爭執後,龍潯拂袖離去。

夏青這才放下車簾,重新又坐了回去,吩咐車夫啟程。

“三少爺,這龍潯到底是什麽身份啊?”

夏青緩緩地閉了眼,“今日之事,你我就隻當什麽也沒看到,回去之後不準提起半句。”

“可萬一……”晴晌卻不死心,“萬一這龍潯要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怎麽辦?”

夏青噗嗤一笑,點著晴晌的眉頭,“你呀!說你傻,你還真傻得沒邊兒,龍潯也就是個孩子,他能壞到哪裏去,就算有什麽隻怕也是上一輩的恩怨罷了,莫說他救過母親,就算是沒有,能幫一幫的,我也還是會幫的,更何況……”夏青垂下長長的睫毛,眼瞼下蘊起一片神秘的色彩,“誰還沒有一個不能與外人道的秘密,有時候選擇死守不說,也是一種保護!”

晴晌隻覺得夏青麵上說不出的淒苦,想到夏青的女兒身,下意識的握緊了他的手,“三少爺,不論什麽時候,奴婢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夏青聞言知道晴晌想差了,卻發自內心的笑了。

是啊!至少,她們都還好好地陪在自己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