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愛麽？
入秋的晚風陣陣涼意梁雲側身伏在紅木漆的窗邊，發梢的青絲在空中飛曳，凝視著暮色中一輪圓月。
他依舊一身江南花錦袍，墨玉般的深邃雙眼，若有若無的淡淡笑容，猶如三月裏隨暖風在湖邊絲縷搖曳的一株春柳，容顏賞心悅目，氣韻睟質如玉。
這樣的他總是在梁雲腦海裏回響著。
“這世上恐怕也隻有父母會為你不顧一切犧牲自我，護子女周全。”
“因為我認識的是驚鴻。”
“梁雲，甘願做棋子麽？”
..........
梁雲側目看到不遠處在床榻上沉睡的男子。梁雲輕輕走過身去，用纖細的手指撫平他微微緊蹙的劍眉。
“雲兒，不要離開我”聽到那男子輕語的夢囈。梁雲慌忙的挪開了手。
眼前睡熟的男子應帝嚴天誠與夢中常相見的男子顧朝惜亦或者是破軍，一個恰似白日蒼茫下的朝陽，一個恰似暮色中靜謐的圓月。
“念兒....”梁雲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句這樣的聲音。
“念兒，念兒.....”梁雲小聲反複低語著。
“念兒，早就死了吧。”嘴角輕蔑的一笑，微閉雙目，睜眼凝望著遠方的那輪圓月，也許隻有在這樣的寧靜安謐的夜晚，自己的內心才能微微的平靜下來。
良久，梁雲回眸看著那個沉睡多時的男子，猜想他此刻在夢中會遇到一個怎樣浮華的夢境？
“滿園的桃花開得盛旺在一株開得最好的桃樹下站著一個妙齡的少女嫣然一笑的容顏，小巧的身姿輕跳起來去夠桃樹上開的最豔麗的一枝桃花.......”
梁雲大概永遠也猜不到嚴天誠從那年起很多個夜晚的夢裏都是這樣的夢境。
她眼中的他不是嚴天誠，是應帝。
是川蜀國的皇帝。
是一個主宰萬民命運的一國之主。
皇帝的愛，他說你聽就是了。聽過了當不得是真的。
這是進宮前養父特意為她請的教習姑姑特別叮囑的。
教習姑姑在宮中數載，她步步為營，如履薄冰的活著，伺候過很多的小主，妃嬪，皇後，寵妃。
“梁小姐，你知道何為寵妃麽？”
“不知。”
“寵妃便是，你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上，麵前便是萬劫不複的深淵，皇帝高興就可以伸隻手拉住你
，他不高興了，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把手收回去，那等待著你的就是一條死路。”
一入宮門深似海。我們都不再是原來的自己。
梁雲不明白為何應帝會在那後宮佳麗三千人中立她為後，讓她做自己唯一的妻。
看著圓月慢慢在薄雲中變淡，落下，遠方的雲層中旭日漸漸的升起。
新的一日又來了，一個不眠的夜晚終於過去了。
梁雲熟練的伺候嚴天誠起床，更衣，目送著他去朝堂的方向。
離合宮內，嚴天齊依舊和往日一樣並沒有去上朝，這位尊貴的九皇子多半的時日都給外人以從不問朝堂而鍾情於書畫山水的樣子。
壽康宮內庭裏，一位婦人在貼身宮婢的服侍下身著高襟的黑色寬袖外袍，綴以陰紅繡紋，衣上的暗紋以暗墨螢亮之色絲線，一動一轉，身上的流紋活的一般，頭發用一串細碎的珍珠挽起，帶著淡淡的光暈，散落的發如黑綢一般。
之後此人又在近侍宮女團簇服侍下走出內庭，慵懶的示意庭外半膝下跪的嚴天齊起身。
“天齊，好幾日都不來祖母這裏了。”
“是天齊不孝，俗事纏身，都沒能前來給皇祖母請安。”
原來這位衣著華貴，眾人圍繞的婦人正是川蜀國賢貞皇太妃。先帝的貴妃，晉親王的生母，嚴天齊的親生祖母。
應帝即位後封親母為孝尊皇太後，貞貴妃為賢貞皇太妃。
晉親王及王妃離世後，賢貞皇太妃便成了嚴天齊最親近的人。
她請奏應帝將嚴天齊接入宮中親自撫養，又設法讓應帝封嚴天齊為晉親王，加封為九皇子，可為煞費苦心。
皇太妃在嚴天齊的攙扶下坐在外庭正中央的紅棕木榻上。
“天齊，何時將夕公主帶來見哀家？”皇太妃不緊不慢的說道。
“皇祖母都知道了？”天齊謹慎的答道。
“天齊不必緊張，皇祖母隻是希望你能知道自己心中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切不要忘記祖母這些年的苦心。”
“天齊明白，天齊知道。”嚴天齊答道。
“罷了。”皇太妃輕輕歎出二字，擺手示意周身的婢女退下。
慈愛的看著嚴天齊接著說道。
“日後，你要爭的是這九五之尊的帝位，這世上，恐怕往後怕你的人多，而愛你的人會越來越少。你父王雖非帝皇，可畢竟也
是生在帝皇家，他此生能得你母妃，也是他的幸運，雖說他們都沒能擁有幸福長久，可終究還是擁有過。
祖母也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尋得到那真心愛你，你真心所愛之人，並能一起共度一生。”
“皇祖母。”嚴天齊愣愣的看著眼前日漸年邁的祖母，心裏眾多滋味。
自晉親王與王妃離世不久後，嚴天齊便被皇太妃接入宮中撫養，雖然有皇太妃多加庇佑，又有曾經晉親王親信的部下嚴護，可是宮中的日子，又有誰能過得真正舒心快樂？
在宮廷裏，有心機的孩子才能活得更好。
“祖母不為難天齊了，何況哀家聽說那夕公主也不過是個剛十歲的孩子，倘若天齊真心喜歡她，而不是看中了她身後九州萬邦之主紫銷國的勢力，那麽就等到天齊真正迎娶她的時候，讓她親手為哀家奉茶的時候再見罷。”
“是。”
“天齊，來，前些日子裏夢到瑾蘭了，她說宮後苑的菊花都開了，你陪著哀家去看看吧。”
“好。”
宮後苑是帝王後妃休息、遊賞之處，距離壽康宮並不算太遠，嚴天齊與皇太妃以及跟隨著的兩個貼身侍女漫步在宮後苑的花石路上。
“天齊，你看，果真如你瑾蘭姑姑所說，
菊花都開了。”
“皇祖母。”天齊聽著祖母口氣中絲絲的悲涼。
“祖母每每看到這菊花都會想起你瑾蘭姑姑，她也算得上是這宮裏的老宮人了，隨著你母妃嫁進王府，服侍你母妃一生，又陪著你入宮，和祖母一起照顧你。”
“可是哀家終究是對不起她。”
“皇祖母”
“也許祖母真的是老了，近日來頻頻想起的都是些故人。”
“祖母不老，你看那橘色的萬壽菊開得多好，連這花都想著讓祖母你年年益壽。”嚴天齊指著徑旁舌狀花瓣單葉羽狀開的最好的一株萬壽菊給皇太妃看，以便吸引她注意力使她不再沉溺於悲傷的情緒中。
“嗬嗬，真的開得很好，有天齊在祖母不老。”皇太妃也從憂鬱的情緒中走出反過來安慰天齊道。
宮中險惡，每個人都為了能活著而丟失了原本的自己，然而即使如此，在這看似讓人幾近窒息的地方，依然會有真情，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即使在土壤強大的壓力下，依然用自己的方式生長著，向著陽光奮力的生長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