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身世

紅袖樓漪蘭閣四角放著長筒式香薰,插的是直式線香,點的是合歡香,香味清淡,漪蘭閣的窗外正對著栽種著一棵高大枝繁葉茂的合歡樹,掛滿紅繡球般的合歡花燦爛惹眼的半粉紅半紫白相間的絨茸花爭奇鬥豔地盛開著,散發出一陣陣泌人心脾的絲絲縷縷的忘不掉的甜香…… 有的花枝低垂下頭,伸手就能夠著,好似故弄它的美麗。有的花枝高聳入雲,好似高傲地把香氣彌漫開來,正好和這漪蘭閣內合歡香的味道契合在一起。

顧朝惜身著藏藍色的錦袍,金絲繡著的祥雲栩栩如生。細長有力的手指閑散的端起桌上的青花瓷杯小口的抿著杯中的清酒。

抬眼便看到身著青藍色紗裙的驚鴻手裏抱著一柄琵琶走進來。自如的彈奏起來。

樂曲中無不哀愁,悵惋。

“驚鴻姑娘怎麽今日換了琵琶?往日不都是歌舞麽?”

“公子天天來這紅袖樓包下這漪蘭閣,召喚了驚鴻。倘若驚鴻日日都以歌舞助興,怕公子不厭倦,驚鴻都再無新意的舞曲討公子歡心了。”

“素聞這川蜀國梁雲皇後的琵琶彈的甚好,今日聽驚鴻姑娘一曲想必那梁皇後都不及驚鴻姑娘一半吧?”顧朝惜鹹淡的語句像詢問亦也像自語。

驚鴻聽到這話,心裏倒是一驚,思索著此人究竟是何人,為何連自己的身份都可以這樣簡單的就猜破。

那日派去的人去查訪,所報回的消息道。

顧朝惜是川蜀國祈州郡守顧滄海和正氏章氏早年在外奔波時疏忽被人拐去的幼子,也是獨子。顧滄海那時官位尚低,四處尋找也不見愛子的蹤跡,到最後進京升了官位再去派人尋找也已經過了十年有餘,好不容易找到了遺落在外的愛子卻還沒來得及享受天倫,便突發了奇病離開了人世,那章氏也一夜間臥床不起,不久也病故。郡守府上下的奴才,婢女都也在數日被這才剛熟識的少主遣散了回鄉。

至於顧朝惜那十幾年在哪裏生活,和哪些人生活在一起,怎麽過來的,都已經無跡可尋。

“驚鴻姑娘在想什麽呢?許久都不出聲了”

“公子,看窗外的合歡花開的多好,花開在頂端,被綠葉托著,傘房似的頭狀花序,三個一叢,四個一團,聚在一起,花冠形如狹長的漏鬥,色澤淡紅,而那長長的雄性花蕊,色澤粉紅,散狀如絲,為花之異,甚為迷人。

“驚鴻

姑娘倒是觀察的仔細,顧某剛才的話姑娘可曾聽了進去?”顧朝惜故意反複提及。

“公子真是折殺了驚鴻,驚鴻的琵琶哪能和皇後娘娘相比,公子是聽過皇後娘娘的琵琶嘍?”驚鴻問道。

顧朝惜不語。

“公子,今日我們可在這紅袖樓,不如不談這宮闈紅牆內德事。不防聽驚鴻給公子說個故事?”

驚鴻叫來青荷將琵琶拿走。又命青荷拿了紅袖樓最好的醇香清酒,放置在榿木紅的桌上,親自斟好酒,恰似要說一個很長的故事。

“川蜀國庸州在川應帝登基之初曾發生過一件舉國轟動的饑荒,因為庸州郡守昏庸無能治理無方,倒置從疆外湧進一大批的難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庸州郡守及其姻親,無不被捕,每逮捕一人,全家老小男女全部鋃鐺入獄。與此郡守書相關的家眷,乃至鄰裏、甚至郡守府奴婢嫡親莫不株連。當時被殺的有七十二人,其中淩遲處死的十八人,充軍遠方的有數百人,受牽連入獄的兩千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骨肉飄零者不計其數。

在這郡守府奴婢嫡親家眷中,郡守府管家江家有一獨女長於淑室,每學聖賢,常伴馨香。然人生無常,命由乃衍;一朝風雨,大廈忽傾!’小小孤女本無生還的可能,可是她的家父家母冒著失去性命的危險將之救出,逃脫此劫。並將她托付於舊時的摯友接入摯友家中撫養長大。”

“這個女孩真是命裏有福氣的人,如此大劫難都能逃脫?”顧朝惜歎言道。

“這世上恐怕也隻有父母會為你不顧一切犧牲自我,護子女周全。”

“想必這個女孩家父的摯友就是川蜀國朝中權傾朝野的梁寂梁相國吧?”

“公子怎麽猜得?”

“這梁相國,據說在年輕的時候也隻是一介的莽夫,而那郡守府江管家祖上亦曾高樓連苑,金玉為堂;綠柳拂檻,紅渠生池。提點了莽夫變書生,梁寂也是聰明絕頂之人,進京參考一舉中了狀元,在朝堂中盡心盡力為應帝鏟除了不少奸佞。穩定了江山。

應帝年幼之時,大多都是皇太後在把持朝政,可惜太後過早歸天,應帝還沒有掌握治理朝政的心得,朝政大多政權就已經被梁寂悉數納入內臣。

所以,有能力又有膽量收留撫養罪臣之女的人,這朝中最合適的恐怕隻有這梁寂,梁相國了。

那個小女孩,此時恐

怕也不再是逃難的小小孤女,更不是相府中待字閨中的小姐,已經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了吧?

顧某分析的對麽?皇後娘娘。”

“公子,果真是知道了。”驚鴻盡量平複心裏的波瀾,仔細琢磨著眼前這個看似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喜愛手持折扇的顧公子到底是何許人?隻敢斷定的是此人肯定不是那祈州郡守遺落在外的遺子。

那種周身的氣度,洞察人心理的敏銳,高超精良的武功,尤其是那深不可測的雙眸,折射出整體那像引人迷醉的毒藥之感。

雖說事毒藥,可是卻讓人想要飲鴆止渴。

“驚鴻姑娘今日心不在焉啊”顧朝惜就像平常事一般對失了神的驚鴻說道。

“公子既然已經猜出驚鴻便是梁雲,為何不直接叫我梁雲,依舊叫驚鴻呢?”

“因為我認識的是驚鴻。”顧朝惜用“我”字回應,貼近彼此的距離。

驚鴻內心微微一驚。

“那麽公子認為她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怎麽會成了這煙花之地的一名舞姬?”

“人一旦等了高位必然很難在如當初的心境。梁寂膝下無子無女,即便已經權傾朝野可遲早應帝心機成熟定會鏟除,恰好撫養了一女,自然也是可以當做是棋子來用的。

明著助此女成了享盡榮華富貴的金鳳凰,暗著又讓她穿梭在煙花之地為自己探聽朝中權貴個中心思。無論是明著還是暗著,恐怕都是隻是為了自己的高官厚祿,相國之位坐的更穩固罷了。”

“公子真是心思通透,才智過人。這煙花之地其實才真正的是朝堂。”

“梁雲,甘願做棋子麽?”顧朝惜問道。

驚鴻又是一驚,他以梁雲之名喚自己,問的究竟是真實的自己吧。

許久不語,驚鴻微微的閉上了雙眼,頃刻眼裏隱忍了很久的悲傷一觸即發伴著眼淚都流了出來。

顧朝惜紳士的遞上一方白色的絲帕,便輕身關了房門離開了漪蘭閣。

本以為失去了父母孤單單的活在這世上已經是很痛苦了,好在有父母托付的摯友義父相伴,以慰藉失去雙親之痛。可哪裏想到自己儼然是從一個深潭,跌落在另一個無群無境的深淵裏,連掙紮,逃脫的機會都沒有,並且,也不會有人願意舍棄性命隻為保全自己了。

驚鴻的淚一滴滴的浸沒在白色的絲帕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