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愛亦或不愛
又是秋天了，一天比一天的冷了，慕塵拄著拐杖走在慕家的後院裏，最近這腿腳真的是越來越不靈活了，刮陣風都覺得膝蓋疼，輕輕的咳嗽了一下，他渾厚的開口，“老了，還真的是不太中用了。”
安若琪上前一步，走的也不是怎麽的快，扶住了慕塵，“你慢點。”
這麽多年了，兩個人這散步的習慣就這樣的養成了。
“嗯，想快都走不快了，身子都跟散架似得，若琪，我知道，這把老骨頭活不了多久了。”
長長歎氣的聲音，慕塵的腳步停下了。
安若琪扯動著那鬆垮的皮膚，微微一笑，卻是帶著幾分的責備，“別胡說，塵，我想起一件事情，我們明天去個地方吧。”
慕塵很是費力的轉頭，“去哪兒？”
“去民政局！”
安若琪扶著慕塵的手臂時，說的很是平靜，“我們兩個沒名沒分的這樣過了這麽多年了，明天把證領了吧。”
慕塵的手哆嗦了一下，微微的搖頭，“若琪，你還是這樣善良，我不想要你的可憐，真要領證了，我可就沒臉去見我哥了。”
“這不是可憐，我是真的想跟你結婚了，以後死了也不至於沒名沒分的，你就別跟我強了，這麽多年，大小事情都是你拿主意，這次，就讓我做次主，一會兒我就給南南打電話，讓他明天送我們去。”
這次，慕塵隻是望著安若琪，沒有反駁。
這麽多年了，他們兩個人這樣的相依為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然還能再次的娶到安若琪。
第二天，南南來之前，安若琪又跟慕塵提起了這件事情，“我們兩個人年紀也都不小了，也不學年輕人舉辦什麽婚禮了，怪不好意思的，一會兒登記完就叫上南南，還有他爸，一家人就簡單的吃頓飯就行了。”
慕塵輕輕的點頭，年紀大了，這些事情，他們都懶得去折騰了，這麽多年了，形式上的東西也早就看淡了。
“這樣算起來，我已經欠你兩場婚禮了。”
“沒關係，”安若琪輕輕的笑笑，“那就下輩子再還吧。”
南南這孩子還是早來了，一聽說他這奶奶爺爺要結婚了，激動的他都一整晚沒有怎麽的睡覺，遠遠的就跑跑跳跳的走過來。
二十歲了，卻還是像是個孩子一樣，走路都是那樣的大大咧咧，“慕爺爺，安奶奶，你們兩個人絕對是最時髦的老夫妻了，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終於肯結婚了，要我說，早就該結的。”
扶著兩個人上車後，南南依舊是嘴裏念叨個不停，“我爸上午有個案子要談，過不來，我媽已經趕往民政局了，就讓我們兩個人來當你們的證婚人，人生頭一回呀，竟然給我的爺爺奶奶當證婚人了，那絕對會成為載入史冊的一刻。”
“你小子這嘴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安若琪無可奈何的開口，慕塵也應和著，“他爺爺南冰。爸爸南久都是行動派的，遺傳到他這裏就剩下一張嘴了。”
“南南，別整天顧著玩，公司的事情幫著你爸點。”
“我知道了，”南南無奈的聳聳肩，“每次你們都跟我念
叨著公司那點事情，其實，我覺得公司有我爸，有我姐，已經不差我一個人了，有人負責賺錢，總得有人負責花錢，我覺得我還是負責花錢比較好，像是賺錢這鍾無比艱巨的任務還是比較適合我那女強人姐姐。”
安若琪輕輕的笑笑，“你小子比你慕爺爺年輕時候都渾。”
“我哪有這樣。”
慕塵不死心的狡辯著。
安若琪也不再多說，隻是笑著。
南南透過後視鏡望著坐在身後的兩個人，一臉羨慕的神情，從小他都是在這兩個人的看護下長大的，這麽多年了，在他的印象中，從來都沒有見過兩個人吵架過。
所以，他更喜歡到慕家玩，在家裏的時候，還是會很偶爾的聽到他爸跟他媽在一些問題上起衝突，可是，在慕家就不會。
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他們這樣的兩個人，不是夫妻，卻是比夫妻更加的和睦。
南南的車抵達民政局門口時，南南的媽媽早已經到了，連忙攙扶著安若琪下車，”媽，您慢點。“
若琪扶住了她的手臂，到底是老了，連下個車都這麽費事。
聽著這聲媽時，心裏還是暖暖的，她這輩子都沒有孩子，惟獨認了南久這個幹兒子，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孝順，連同著兒媳婦孫子都這樣，他們也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這麽多年來，這也是安若琪跟慕塵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人老了，年紀大了，想逞能都不行了，很多地方需要人照顧，還多虧了南家的一家人。
民政局裏都是一對對的年輕人，到處都是充滿著甜蜜的味道，這樣四個人走進來的時候，引起了一陣的為圍觀，甚至分不清這到底要結婚的人是誰。
坐在椅子上等待著時，慕塵輕輕的握住了安若琪的手，那雙丹鳳眼雖然並不是那麽的有神了，卻還是認真的望向安若琪的方向，這麽多年，他終於等到了，真好。
他的手有那輕微的顫抖，輪到他們的時候，是南南跟他的媽媽一起攙扶著兩個人走過去的，連那服務人員都有些吃驚，很少見到年紀如此大的人來這裏登記，不過，還是按步驟為兩個人辦理好了手續。
紅色的本子，慕塵握著的時候，手指顫抖的厲害，眼眶裏晶瑩的好像有東西在打轉。
”老婆，你終於又是我的老婆了。“
拄著拐杖，慕塵有些艱難的往前挪動了一步，輕輕的抱住了安若琪，那懷抱不是那麽的有力，卻依舊是那樣的溫暖。
安若琪也輕輕的笑笑，”想不到轉了這麽大個圈子，我們還是回到原點了。“
返回慕家的路上，慕塵那滄桑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那紅色的本子，眼睛使勁的盯著，好像是在擔心下一秒就會看不到了一樣。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算是慶祝兩個人結婚了。
這樣坐著時，慕塵突然開始思念起老朋友來了，“南南，當年你爺爺可能喝酒了，我跟他就是這樣的經常一起坐坐。”
慕塵揚起酒杯，好像是陷入了深思，那沒有到嘴邊的酒杯已經被安若琪給拿過去了，“你的身體不能喝酒了。”
“哦，”拖著長音，慕塵有些明白過來，“忘記了。”
他的聲音很沉，南南那一直都笑得開懷的表情也收了收，他的爺爺活著的時候，慕塵還不是特別的會提起，而自從他的爺爺去世之後，慕塵似乎總會很頻繁的想起這個老朋友，每每這個時候，話題都會有些沉重。
這樣的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卻是沒有一個人喝酒。
吃過晚飯後，南南的爸媽就離開了，而南南說是想要在慕家玩玩，所以晚上就沒有離開。
安若琪扶著慕塵上樓休息，臥室裏，慕塵扶著沙發坐下來，目光淡淡的落在遠處，“若琪，這麽多年過去了，想當年，你也就是南南這個年紀，我們都那麽的年輕，我們都有很多的朋友，如今，還活著的不多了呀。”
他的聲音充滿著歎氣的味道，越是老了，越是開始無法控製的懷念，“我們這條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老天收走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你說，等我走了之後，你一個人會肯定會孤單，那個時候，你該跟誰去說話。”
“我想過，我不能丟下你，可是，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了。”
濃濃的歎息的味道，安若琪開口安慰著他，“現在別想以後的事情，別擔心些沒用的，我們都得長久的活下去。”
慕塵點頭，伺候著慕塵洗刷完，為他關上燈之後，安若琪就下樓了。
南南正在客廳裏看電視，看到了安若琪走下來，就將電視給調到了靜音上，“奶奶，我想問你個問題。”
安若琪慢慢的坐了下來，“想問什麽，還這麽神秘？”
“以前，爺爺過世前，我聽他講過你跟慕爺爺，還有慕爺爺的哥哥的故事，我想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現在的你是愛著誰，是慕爺爺還是慕爺爺的哥哥？”
安若琪輕輕的笑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純真，南南的話好像是把她帶回到了很多年前一樣，倚著沙發時，她明顯的陷入了沉思中。
“對你慕爺爺的哥哥，我很清楚的知道，那是愛情，即使現在感覺不是那樣強烈了，可是我知道，我是愛過他的。”
“那慕爺爺呢？”
“對你慕爺爺，”安若琪的聲音停了停，“至於到底愛不愛，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了，或許從我見他第一名開始就一直愛著，我隻是知道，他已經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無法割舍。”
“那你當年決定留在慕爺爺的身邊，是為什麽？”
“守著自己愛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我，想讓你慕爺爺幸福。”
“那你肯定是愛著慕爺爺的，說不定慕爺爺的哥哥隻是身上有慕爺爺的影子而已。”
南南自顧自的說著，安若琪的視線卻是放遠，“真的是好多年前的事情，我記不清了，我隻是知道，他，還是會讓我心疼。”
“那會不會其實你是同時愛著他們兩個人的？”
南南還是好奇的湊上來，安若琪卻已經起身了，微微的搖頭，“真的記不清了，記不清了……”
她邁著腳步漸走漸遠，深深的歎氣，多年不曾動容的眼角竟然猝不及防的留下了一行眼淚。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