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心中所動為骨肉
有富盈在泰和殿守著,皇後自然安心回去了,鳳鸞移駕鳳棲宮,剛到宮門口,便瞧見蘇嬤嬤立在那兒恭候。
時下快到傍晚時分,天氣悶人,似要下雨也不見有風有雷,若有一絲細風拂麵,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
孫嬤嬤拭去額上的汗水,一張撲了胭脂的褶皺麵容被汗水稀釋得五花八門,東一塊,西一塊,看上去極為醜陋。
皇後瞧她一眼,“大熱天的你在裏麵守著便是,本宮也不缺你一個人伺候。”
蘇嬤嬤搭手過去,沉頭道:“稟娘娘,太子妃在大殿候著呢。”
“這麽快就來了,”皇後自語笑道,“看來事情已經辦妥了。”
她雙管齊下,這邊讓韓越歸順,那邊讓皇上讓位,隻要能瓦解葛靖的兵權,讓位之舉便不會受到致命的威脅。
進了外殿,她見韓子嫣一身秀大紅牡丹的華服,腰間係一條墨黑色襟帶,臉色頓然下沉,話說牡丹是皇後最鍾愛的花,宮中無人不知,所以內務房有繡牡丹的錦緞都給鳳棲宮備著,別的妃嬪宮中絕不會有,而韓子嫣身上的這段布匹還是皇後前幾日賞賜給她,她倒是不忌諱,讓奴才拿去裁衣房做了這套衣裳。
“皇後娘娘安福!”韓子嫣作揖請安。
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在配上這般華麗金貴的衣裳,更是美得讓人無所適從。
皇後輕瞥一眼,不願多看,徑自走到上堂,拂袖一甩道:“來人,賜座!”
韓子嫣落座,麵上無表情,五官僵硬得宛如上了一層蠟,端端正正地坐著,沒有吭聲。
皇後以為她要說什麽,等了一會兒,見她就那麽坐著,心中不由得蹊蹺,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醒她可以說話了。
她依舊沉默不言,皇後挑唇淺笑,“你來見本宮,有什麽話就說吧!”
“母後就沒什麽話和臣妾說嗎?”
這一反問,隻見皇後斂了嘴角的那抹笑,眉黛顰起,心中大為不快,以為她就是一個嫩豆芽,一捏就斷,現下看她那副咄咄的架勢,這才意識自己低估了她。
“本宮想問的不就是你想說的嗎?”
韓子嫣轉頭對上她的眸子,冷澀道:“臣妾想說的,母後恐怕不願意聽。”
“願不願意聽,你盡管說來聽聽,無需跟本宮拐彎抹角。”皇後已感
覺出事情有變,而且太子殿發生的事,她派去監視的人還未回來稟報。
韓子嫣站起來,躬身道:“臣妾眼下隻想保住腹中胎兒,離宮一事就此作罷。”
“你反悔了?”皇後一驚。
“不是臣妾反悔,是母後要把與臣妾的交易告訴太子,太子的性子母後知道,臣妾是走不得了。”
皇後銳目一眯,“你是在怪本宮了?”
韓子嫣算是看明白皇後的為人了,當麵一副菩薩嘴臉,背後竟給人放冷箭,竟然她要這樣,也怪不得自己將計就計,她不屑道:“臣妾不敢,心中倒有一問,想知母後為何這麽討厭臣妾?”
如此說開了,就更無所忌憚了,皇後起身站起來,踱步走至她的麵前,一雙鳳目灼灼發光,看似麵色和善,但說出的話卻似寒冬冰雪,“本宮不是討厭你,是永遠都不想看見你,知道為什麽嗎?”皇後一頓,冷笑一聲,“紅顏禍水,你就是,隻要有你在,翊兒就不會乖乖聽本宮的話,你的存在不會給翊兒帶來任何好處,還會毀了他。”
韓子嫣心中一滯,在來鳳棲宮路上,她想了許多,現在韓家已經對趙翊構成了威脅。若有朝一日,葛丞相逼宮易儲,皇上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顧及葛丞相有韓家和齊晏的兵馬後盾,至此,趙翊失了太子之位,自己也失了太子妃的頭銜,到時人人趨炎附勢,宮中生活更是難過,若有幸出宮,葛丞相那些人怎麽會允許趙翊的骨肉活在世上,孩子定然逃不過一死,思前想後,她終於明白留在宮中幫助趙翊保住太子之位才是萬全之策。
她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在皇後恨意濃濃的目光下,她咬了咬下唇,說道:“母後這麽說,臣妾無法可說,但現在臣妾隻在乎腹中骨肉。”
“你這性子變得真快,前一刻不想要翊兒的骨肉,如今又說要護他周全,你讓本宮信你哪句話才好。”
要不是出血、胎動,她也不會知道自己那麽緊張這個孩子,起初的想法不過是一時無法接受,才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之前是臣妾糊塗,是非不分,而今心生悔悟,不想腹中胎兒有損。”
皇後睃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想留在宮中生孩子,本宮不反對,但勸說韓越歸順太子這邊,你辦到了嗎?”
“臣妾沒有辦到。”她清楚韓家的立場是這場易儲
風波的關鍵,可她卻無能為力。
皇後勃然大怒,“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本宮怕你有命生孩子,孩子沒命活。”
韓子嫣怔了怔,剛剛與皇後對峙的氣勢儼然因為此事而沒了勇氣,她姓韓,而姓韓的家人卻不幫著她的丈夫,這以後的關係怕是很難修和了。
“竟然這事你辦不到,終有一件事你是可以辦到的。”皇後斂去怒色,無故地握起她的手,語氣稍稍緩和,又道,“你曾說過將太子妃之位讓給葛如意,這事如今還作數嗎?”
韓子嫣木然,仿若被點了穴。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沉悶的天氣稍稍起了一點涼風,天邊偶有隆隆的雷聲響起,看似要有一場大雨。
順子抬頭看天氣有變,敲了敲書房的門,稟報道:“太子殿下,奴才看這天要下雨了,太子妃去了鳳棲宮還未回來,奴才想……”
話未完,門倏得開了,趙翊急忙詢問:“什麽時辰去的?”
“去了大約一個時辰了。”順子低首道。
趙翊火急火燎地邁出書房,疾步而走,也不顧順子在後麵追叫,“太子殿下要下雨了,奴才給你準備步攆。”
“不用了,來不及了。”趙翊說著,便如離弦的箭跑出太子殿。
大風忽然四起,樹枝不勝風力,到處搖擺,像發了瘋,蟬鳴蛙叫皆銷聲匿跡,滾滾雷聲接踵而至,響徹天際,緊接而至的是一道道如銀蛇的閃電,勢要把整個昏黑的天空劈開,
各宮剛剛掌燈,皆被吹息,奴才們忙著關閉門窗,守在外麵的奴才都躲進了廊道之下,整個皇宮仿佛要被摧毀一般,隨著風聲、雷聲發出嚶嚶的哀嚎。
趙翊舉步維艱,頂著大風每走一步都要頓上一頓,這怪異的天氣難得一見,他剛剛行至長街,瓢潑大雨不約而至,雨點豆大,頃刻間打濕整個皇宮。
待他到了鳳棲宮門口,臉上淌著雨水,一身錦袍濕淋淋得好似泡過水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完美地映襯出他頎長秀逸的身形。
他不管不顧地徑自跑進大殿,見韓子嫣完好無損地坐在那兒,竟傻傻地笑了。
皇後見他被雨水淋個通透,臉上卻掛著笑,自然知道這樣不顧及身子的舉動是所謂何事,她的目光輕掃過韓子嫣驚詫的眼神,心中念叨:“看到了吧!你說本宮還能留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