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仇恨之心難下咽
夜已漏盡,天色破曉,霧靄迷迷,撥開九重雲霄便見灼灼光芒,隻在天際一處,透出一點絲絲亮光,琉璃瓦,朱宮牆,隱在層層霧中,看不到半點完整的輪廓,
夏季霧來,更是沉悶不堪,天色陰鬱,顯得惆悵,怕是下雨的前兆。
韓大將軍府的王管家一早就收到來自宮中的通傳,自然是皇後向皇上請了旨,讓韓越早巳時進宮與太子妃一敘。
韓子嫣辰時便不知不覺行了,整夜睡得還算踏實,竟也沒做夢靨,睡眼惺忪,恍然見到榻邊坐著一個人,俊朗的麵容,嘴角帶著一抹近乎冷凝的笑容,她猛然驚醒,起身向後挪了半寸。
“醒了!”趙翊看向驚得如小貓般的她,竟無端笑道,“我有那麽可怕啊!”
“你怎麽在這兒?”她目光一掠,見他麵色有些憔悴,大抵是晚上沒有安睡好。
“告訴你個好消息。”他起身站起,背身望向別處,“今日韓越要進宮與你相見,見麵的地方就在太子殿。”
韓子嫣欣喜萬分,眸子裏閃著許久未有的喜色,自嫁入宮中,她已有半年沒與自家兄長照麵,心裏可是十分惦記呢。
聽他這麽說,自然解除了對他的警戒,下了榻,轉到他跟前,“我二哥什麽時辰進宮!”
難得一見的笑靨如花,惹得他不禁抬手欲去撫摸,但垂眼之際見那一件薄得幾近透明的乳白色紗裙,他的手一滯,忙縮了回來,訕訕道:“今日巳時。”
“這麽早,那我要好好裝扮一番,小蝶!”她急忙坐於銅鏡前,細細摸了摸自己的麵頰,“膚色好差,沒有以前漂亮了。”
小蝶聞聲而來,但見趙翊豎起食指在嘴邊,她明白其意,悄悄退了下去。
韓子嫣對著銅鏡自言自語,“若是二哥看見我這副模樣,一定會笑話我,不知二哥變了什麽樣子,會不會沒以前那麽玉樹臨風了?也不知爹爹身體可好,要是爹爹也能進宮該有多好啊!”
“你要想你爹進宮,我幫你安排便是。”趙翊接過她的話茬。
韓子嫣從銅鏡中看到他燦爛的微笑,不由轉過頭對上他如墨色渲染的眸子,“你真的能讓我和家人都見麵?”
趙翊扶住她的肩,柔聲道:“你現下懷有身孕,隻要和父皇說一聲,自然不成問題。”
她恍然一怔,剛剛盡顧得高興,連有孕一事都給忘得幹幹淨淨,她低目看向自己的小腹,不由得上下揉撫,沉吟道:“我這腹中有你的孩子,我險些給忘了。”
趙翊覆在她的手上,眸底湧出無限愛憐,“子嫣,這孩子是你我的親骨肉,如今情勢不妙,韓家的兵馬對我來說極為重要,這次見麵……”
“你別說了,我明白。”韓子嫣抿了抿嘴,自知這次與韓越不是簡單的親情相見,不管是投靠太子還是二皇子,他們要做出一個能保全韓家的決定。
聽聞韓越要進宮,韓至老將軍憂心忡忡,雖說他以身體不濟向皇上請奏退出朝野,但皇上沒有允,隻讓他在家中好生休養,盡管許久沒有上朝,可朝廷變局他也有所耳聞,苦於韓越一直在邊關,他沒有機會了解真實的情況,這不,他一大早就敲了韓越的房門。
“爹,您老人家精氣神真好!”韓越開了門,他剛剛醒來,伸了個懶腰,一副慵懶之狀。
韓至雖兩鬢斑白,但紅光滿麵,精神矍鑠,在家裏休養的這些日子,他老胳膊老腿沒閑著,每日都要習武強身。
“你這個大忙人,連爹見你一麵都難。”韓至踱步進來。
自打韓越回京這一兩天,應酬不斷,各路朝臣都想與他修好關係,以求日後他能在二皇子麵前說上幾句好話,畢竟他們都明白現下的二皇子如日中天。
韓越一邊更衣一邊道:“爹也知道,官僚主義,走個形式,一群趨炎附勢之人,我就是隨便應付應付。”
“你在外麵怎麽應付,爹不管,但你今日進宮去見嫣兒,爹有幾句話要囑托你。”
韓越嗬嗬一笑,“爹想囑托的,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韓至肅然,瞪了他一眼,“你處事圓滑,看
著二皇子得勢,就倒向了他,但你別忘了嫣兒是太子妃,若日後太子不幸下了台,嫣兒也會遭殃,你是她的兄長,該為她想一想。”
韓越斂了笑容,眸中閃過一記厲色,“爹,如果當初我知道大哥真正的死因,一定會阻攔嫣兒嫁給太子,但您明明知道大哥的死是太子所為,竟然還讓嫣兒嫁給韓家的仇人,您就不怕嫣兒知道實情嗎?”
“她不會知道。”韓至的聲音輕得彷佛被風吹散了。
“可她已經知道了!”韓越悲憤不已,卻也不敢叱責老父。
韓至驚愕,“她怎麽會知道,你告訴她了?”
韓越無奈一笑,“連我都是昨夜從別人口裏得知的,哪有功夫去說與她聽。”
“建成王,是他?”
“是,而他也是從嫣兒的嘴裏聽聞而來,爹……”韓越對上老父錯綜複雜的的目光,“我韓家對太子一直忠心,可他卻不分青紅皂白殺我手足,竟然他不仁,也別怪我們不義,此番進宮,我會與嫣兒謀劃未來,爹您大可放心,葛丞相已應允會保韓家上下平安,再說韓家手握兵馬,誰敢動我們半分。”
“韓啟的死,為父也很痛心,但你與虎謀皮,遲早會被姓葛的給吃了,他比起太子更是陰狠毒辣,爹在朝為官幾十載,是看著姓葛的從一個不起眼的兵部侍郎一步步爬上如今的地位,這無所不用其極的政治手腕,你豈能與之相比,你終歸是一武將,隻聽皇上差遣便是,不要惹無端的麻煩,更不要連累了你的妹妹。”
“就是不想妹妹被太子拖累,我才會為她早些打算,而且爹您也清楚,有建成王在,妹妹日後也不愁沒有著落。”
話落,韓越的隨侍護衛在門外道:“將軍,進宮的馬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
“爹,進宮可不能延誤時辰,我先走了,等回來到書房找您。”韓越正了正頂上的玉冠,整了整身上的玄絲織緞祥雲錦袍,向韓至拜別,提襟跨出門檻。
韓至不言,目色暗沉,擱於腿上的一雙布滿老繭的手不由得抖了一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