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非夜之憶

非夜一直以來都知道，少主他有多麽地隱忍。他越是隱忍，表現得越不甚在意，他就越是為他感到心疼。

他記起了當年有一次他跟一個商人談生意，那商人非常好飲，他滿麵自然地陪著那個人飲下了四壺酒，他能喝酒，但是酒量並不是很高，兩壺酒便是極限。他躲在暗處看著他明明已經不勝酒力了可依然跟那個商人談笑自若，隻能攥緊了手在暗處咬牙皺眉。

他回到雲雅軒的時候，腳步都已經虛浮了，可是還是強撐著不在下人麵前表現出酒酣重醉的模樣。直到回到房間，打發了下人之後，才將忍了好半天的反胃之感釋放出來，嘔了一地。

那時候，他沒有被召喚，可還是忍不住自己現身了，將他扶到床上去，讓他躺好。他向來愛清潔，雖然吐得很厲害，卻是一點汙穢之物都沒有沾到衣服上。

他浸濕了毛巾為他擦去嘴邊的穢物。由於醉酒之故，他的臉非常紅，還有些發燙。一雙眸子一點神采都沒有，迷蒙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閉上了，眉頭緊蹙，頭不安地搖來搖去，口中念念有詞。

一開始，他並沒有聽清楚他口中在說些什麽，直到他將耳朵貼近了一些，才聽清楚了那句話，他口中說的是：“非夜，你知道麽，老天爺是不公平的……”

那個時候，雖然他醉了，可是他還是看清楚了他身邊的人是他。

非夜，你知道麽，老天爺是不公平的……

他喃喃地虛弱地說出這句話，話語中混著濃鬱的酒氣。他一開始以為這句話是他說給他聽的，可是直到後來，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艱難前行，看著他貌似遊刃有餘地處理著原本就不該由他來做的事情，他才明白過來，這句話是他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時時刻刻都在告訴自己“老天爺是不公平的”，所以，他才能更好地壓抑住自己的情感，才能支撐著自己走到現在。因為知道“老天爺是不公平的”，他才不會對其他人希冀太多，對旁人的豔羨也會被壓抑下來，自身的欲望也被拋之腦後。久而久之，他萬事都隻靠自己，不會想到要去依靠別人，老天爺不公平，他隻有靠著自己的雙手去將那公平給拿回來。

非夜明白，這一回，風若淩是鐵了心地要去要回原本就該屬於他的東西，屬於他的平靜生活，那邊的人欠他娘親和他還有這滿池芙蕖的那筆債。

非夜再次瞟了一眼那池子。有人在池子中投了毒，那滿池的芙蕖都是在毒素的侵蝕之下枯蝕的。風若淩昨天清晨出來的時候，看了那池子一眼，就吩咐下人將這池子裏的殘荷盡數連根挖掉，因為水中還存有餘毒，所以處理那些殘荷所費的精力很大，下人們處理起來也是十分小心，那滿池的水也全部被抽幹了，底下的一尺來深的淤泥也被挖去。

眼下，這池子很是空曠，空曠地讓人心慌，好像是人的心髒被摳去大半部分一樣。

也許，這池子的景象正是少主他現在內心的表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