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造訪棲仙閣(二)

可是這些也都隻是她的揣測,風若淩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也還要見過問過以後才能知道。現下看到他這麽不甚在意的模樣,倒讓她寬心不少。

“淡定……”風若淩口中咀嚼著這個詞,臉上溫文地笑著,“俗話說,流言止於智者,城中的那些人也隻是一時圖個新鮮嚼嚼舌根罷了,我要是為此事太過上心倒也真是平白傷神了,還不如將這些時間用在賞花聽曲看賬本走親訪友上邊呢,要實在是閑著沒事幹,還可以逗逗鳥——說到這——”說著,他轉了轉頭,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來了大半天,怎麽不見花花?”

花花是一隻八哥,但是長得又與平常八哥有異,遍體羽毛色彩斑斕,才得了“花花”這麽一個被蘇暮塵說來是“雅俗共賞”的名兒。

四年前的歌舞大賽中,小塵憑借“上弦月”一名,力挫其他選手,奪得魁首,並得到了“巧舌如簧”的花花,成了它的主人。當然,“巧舌如簧”這個詞也是小塵封的。花花也不辜負小塵的封給它的這個詞,一張嘴伶俐得很。

花花是隻愛主如命的八哥,當初,因為一些事情,小塵離開了棲仙閣,並沒有帶上花花,主人不在身邊,它也變得鬱鬱寡歡起來,也不大說話了,不管誰去逗它都是愛理不理的。直到半年多後,璟帶著小塵回到閣中,花花這才恢複了活力。估計是怕主人再次消失,花花每天都是黏著小塵的,片刻也不離,那時候讓成了小塵和璟相處時的一個礙眼的第三者,按照小塵的話來說就是“瓦力超強的電燈泡”。他並不知道小塵話中所說的意思,但是看著站在身邊的璟一臉醬色,他多多少少能夠明白了一些,也對此感到忍俊不禁。

這一會兒,怎麽不見花花的身影了呢?

“花花啊,它被璟打發去青舞那邊了。”一想起秋璟言的苦不堪言,蘇暮塵還是忍不住想笑,當下就掩了嘴嘻嘻地笑了起來。

一聽到那隻八哥的名字,秋璟言的臉就沉下了幾分,可是轉眼間那神色又從他臉上褪去了。他轉而對著風若淩道:“你有去查過那個傳出流言的人嗎?”聽說是一個藍衣青年,麵生得緊,應該是初到這遼陽城的。

聽到秋璟言的話,風若淩原本還笑著的臉一時間生生地僵在了那裏,還出現了一些不自在。

那張蕩漾著無害的笑容的俊逸的臉在腦海中浮現。

自越清歌離開後,已經過了有四天了,他離開之前說過會改日拜帖登門拜訪,直到如今還沒有出現。當然他並不是眼巴巴地在等著他出現,而是覺得那人說話行事太過離經叛道,即使他這樣慣於應酬人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去應付他,他有必要正襟危坐,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免得到時再手足無措,失了禮儀。

至於清歌的那個請求,還希望風軒主多多考慮考慮——

他離去前的那一句話至今還一直在他耳中回響。

活了那麽久,受到無數女子的傾慕,也有不少人家托人來為自家的女兒說媒,但被一個男子求婚,這還真正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他都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看見風若淩臉上呈現的非常難得的深沉中帶著點糾結,苦惱中又帶著點莫名的複雜表情,蘇暮塵的秀眉跳了兩跳,忙不迭地從躺椅上直起身來,問道:“莫非那個藍衣青年與風大哥你有什麽淵源?”

難道她先前的估計也是錯誤的,風大哥真的得罪過什麽人,現下人家明著鬥不過就來暗的?正所謂人言可畏,要打垮一個人不一定是要從肉體上著手,精神上的打垮才是報複的最高境界。

看來那藍衣青年果然是心思歹毒,明槍暗箭,防不勝防、防不勝防啊——

這頭蘇暮塵兀自思忖著,那一邊風若淩一怔,隨即笑開來:“哪來的那麽多的淵源?我與那人原本並不相識,可硬要說是有什麽淵源的話,隻不過是我倆都穿藍衣罷了。”

“原本……”蘇暮塵正要回些什麽,一旁的秋璟言耳尖地捕捉到了這個詞,搶先沉吟道,“莫非你已經見過那人了?”

風若淩看著他,微不可見地一頷首。

這下子,蘇暮塵都激動地快要從躺椅上跳下來了,伸長了脖子看著風若淩,語氣急切:“然後呢然後呢然後呢,發生了什麽事?你對他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有沒有好好地義正言辭地在口頭上教訓他一頓?”她可是愛好和平的人士,一向主張非暴力解決問題的方式。文明人嘛,沒必要總是動手動腳的,有傷身份不是?況且對社會影響也不好。而且,這個一向溫柔如水的風大哥也不可能會對別人動粗嘛。

發生了什麽事?難道讓他說那人向他求親不成?

他對那人說了什麽?應該是那人一個勁兒地對他說話吧……

有沒有好好地義正言辭地在口頭上教訓他一頓?讓他想一想……呃……他好像是有說過的……他說的是“越公子,請你自重。”但是這樣的話,他能夠講給麵前這個一臉求知欲旺盛的義妹聽麽?

風若淩可真的是被蘇暮塵給說住了,真當是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亦不是,在某人的目光越來越熱烈脖子越伸越長身子越探越出的情況下,他終是開口:“倒也沒發生什麽事,隻不過他跑過來賠了個禮,說了一會兒話,連盞茶都沒有喝過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唉……”聽著風若淩口中的說辭,蘇暮塵長長地歎了口氣,撇了撇嘴。這件事起得莫名其妙雲裏霧裏,結束得也潦潦草草有氣無力,讓她平白地費了這許多神,真不合算。

“你小心些別掉下來。”看著自個兒的嬌妻半個身子都橫出了躺椅,秋璟言一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免得她一不小心從上邊掉下來與大地進行親密接觸。

扶正蘇暮塵的身體,為了環住她,秋璟言的身體微微向後傾,他轉過頭來對風若淩說:“若是如此,此事也當是會很快就沉寂下去。畢竟隻是傳言而已,隻能供人們在茶餘飯後閑扯,這沒根沒據的事,他們遲早會扯到沒勁的。”

目光沉穩,此中隱隱有轉瞬即逝的光。

風若淩本就是聰明的人,怎會不明白秋璟言話中的意思,更何況他還給了他這樣一個眼神。

若是如此

……若是真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樣,那個越清歌那天隻是到他那裏賠個禮道個歉,說上一番無關緊要的話,那麽縱使是被他喝上幾盞幾壺甚至是幾桶的茶,那麽這件事也沒什麽大礙。這些謠言,在他看來根本就是無關痛癢的。

璟他剛才實際上隻是要讓他知道這些吧,這也是他隱約透露的關心。

可是,實際上——

隻要一想起那天那個越清歌的所言所語所作所為,他就感到不止是一點點的頭痛。

不知道為什麽,他隱隱地有著這樣一種預感——那個人真的會給他的生活帶來很多很多的麻煩。

隻是這麽一想,他的頭就更加痛了,可是現下,他並不想將這種心情表現出來。在自己麵前的是自己的好友跟義妹,他不想把這樣有失顏麵的事情告訴給他們知道——即使其中有某隻對他的苦惱已經有所察覺。

風若淩扯起嘴角勻開一抹笑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璀璨的雙眸中有水波流動。

我明白的,多謝關心,我會自己處理好這件事的。

多年來的相處,雖然談不上對對方了解得很透徹,但是這點眼力和默契還是有的。秋璟言接收到了風若淩的眼神中所傳達的信息,也確信對方剛才也知曉了自己的話中所要傳達的意思。

他們是好友,有些話並不需要口頭上說得明明白白敞敞亮亮。所謂意會,正是如此。

那就好,你自己多加小心。秋璟言微微頷首,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中如是說。

風若淩亦是微不可見地一頷首回應。

被秋璟言環住的蘇暮塵昂著頭,看著他們之間你一來我一往的安靜的默契的,甚至在她看來有些詭異的“空中交流”,小小的腦袋不安分地轉來轉去,一雙大大的眼睛放出光來,像是探照燈一樣在他們兩人身上搜尋著,像是要找尋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一時間,他們三人之間不知道怎麽的就形成了很安靜的氛圍,三個人都不說話了。

蘇暮塵在看了半天以後,不知道是因為久久地昂著頭把脖子給累著了,還是沒有搜尋出一丁點東西來,她將那像是探照燈一般的目光一收,然後躺回到了躺椅上。

這麽一動,讓秋璟言將注意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隻見她翻了一個身,背對著秋璟言,纖細的食指在躺椅的竹條上畫起了圈圈,口中還念念有詞。

那聲音簡直堪比蚊子哼哼,秋璟言聽不清楚,於是他將身子傾過去,想要去聽清楚自個兒的嬌妻在那兒念叨些什麽。

“你們兩個也真是的,欺負人家,有什麽話好好地說不就好了麽,動不動就在那裏眼神交流……”

“人家道行不夠高啦,認識你們的時間又沒有你們之間認識的時間那麽久,怎麽知道你們在交流些什麽高深思想啊……”

“人家好歹也是你們倆的小義妹,還是某個人的妻子嘞,連你們的目光中要傳達些什麽意思都不知道,人家會難過的嘛……”

聲音越來越沮喪,畫圈圈畫圈圈畫圈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