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落難(五)

舒悅凝怕慕容子墨忽然獸性大發,再次撲向她,一整晚都不敢入睡。稍微有點動靜,她就起身查看,直到天蒙蒙亮,確認慕容子墨真的睡著,她方才安心的閉上快要睜不開的眼睛,睡過去。

待慕容子墨醒來時,她睡得正酣,呼呼的聲音傳到慕容子墨的耳裏,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挪動身體,坐到她身邊,她尤不自知。

仔仔細細盯著她打量片刻,慕容子墨這才發現她原來是有笑窩的,當她做出輕抿嘴唇的動作時,那笑窩就會立刻顯現出來,可愛得讓人想在她臉上狠狠掐一下。

慕容子墨心念起,便真的伸出手,碰到她的臉頰時,他到底是心軟了,改掐為摸,來來回回在她臉頰上摸了好幾遍。

睡夢中的她感覺到了他的碰觸,像個小貓一般,將臉依偎向他的手掌,還在上麵輕輕蹭了蹭。

慕容子墨的手掌心被她蹭得癢癢的,連帶著心也癢癢的,必須得對她做點事情……

他俯身,吻上她的嘴唇,尚未深入便已經喟歎不已,她的唇好軟。

她似乎有所察覺,輕輕笑出了聲,驚得他想立時退開。

“桑瀟風,我也想你……”她呢喃出聲。

慕容子墨一僵,眼裏的溫柔不複存在,眸子迸射出殺人的目光。

他離開她的唇,手終於掐上了她的臉頰,狠狠一下,嚇得她哧溜坐起身,惺忪的睡眼中是迷茫的恐懼。

“天亮了,起來去砍些竹子,順帶找些蔓藤,做個小竹筏,我們順水而下。”他冷冷的命令到。

舒悅凝清醒不少,揉了揉疼痛的臉頰,沒有質問他的暴行:“哪裏有竹子?”

“那邊!”說著,慕容子墨舉起了手。

順著他的手望去,舒悅凝果然見到了一片竹林,雖然不算茂密,好在竹子都很粗大,要做一個簡易的竹筏應該不是很難。

她站起身,伸手到慕容子墨的麵前:“拿劍來!”

慕容子墨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佩劍,沒有立刻解下來遞給她:“扶本王起來,本王與你一起去!”

舒悅凝攙扶起他,邁步時,他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她,壓得她差點倒下,走起路來十分吃力。

好不容易走到了竹林邊,她已經是氣喘籲籲:“你、你不是說腿腳好些了嗎?怎麽、怎麽我感覺反而不如在山洞裏了?”在山洞裏時,他雖然也需要她攙扶,卻能勉強站立,並不是完全依靠她的力量。

慕容子墨斜睨她:“若本王是你,就會快些去砍竹子,而不是在這裏廢話!”

舒悅凝狐疑的看向他的腿腳,竟生出再給他按摩按摩的念頭,幸而她立刻想到如今不需要討好他,也能靠著自己的雙腳走出去。

她將眼睛瞥向竹子,再次伸手:“拿你的劍來!”

慕容子墨將劍遞給她,而後找了個陰涼、幹燥的地方坐下。

舒悅凝力氣不算小,加之慕容子墨的劍確實是一把寶劍,劍刃鋒利、削鐵如泥,嗖嗖兩下,就能砍倒一棵足有她大腿粗的老竹子。

她砍竹子砍得專心,沒有留意到,在她肩膀斜上方的竹枝上麵有一條紅白相間

的蛇,蛇頭三角、蛇信細長,冰冷冷的蛇眼正全神貫注的盯著她的脖頸。

慕容子墨發現蛇的存在時,下意識喊了一聲‘小心’。

舒悅凝猛地扭頭看向他,還不等弄明白他的意思,竹枝上的蛇便像是開弓的劍般,嗖的一下射向她。

她隻覺得脖頸一疼,人已經倒在地上。

慕容子墨大驚,顧不得腿腳的疼痛,用盡全身力氣飛奔到她身邊,一把抓住蛇的七寸,狠狠一捏,將一條活生生的蛇捏死了。

他仔細觀察了蛇的樣子,鬆一口氣。

這蛇,叫做魘地龍。之所以叫這麽個名字,是因為它雖有毒,毒性卻不會致人死亡,隻能讓人做噩夢。確切的說,它的毒是將人們心裏的恐懼感無限放大,中毒之人夢到的東西往往是平時最害怕的東西。

確定蛇沒有毒,慕容子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腿腳疼得厲害,額頭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

他順勢坐下,摸了摸舒悅凝的臉:“別害怕,你做一場噩夢就會醒過來的。”

舒悅凝此時因為沒有了知覺,雙眉緊緊蹙起,雙手捏成了拳頭,身體不斷的掙紮,儼然一副身處夢魘之中的人。

見狀,慕容子墨按住了她的雙手:“你夢到了什麽?你最害怕什麽?”

舒悅凝當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她仍然在噩夢之中,不斷的掙紮,不斷的掙紮。她的額頭,出現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她的臉色因為恐懼而蒼白。好幾次,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卻沒有從噩夢中醒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終於不再掙紮,卻開始哭。

淚水,默默的從她緊閉的雙眼中流出,越流越多,很快就浸濕了耳側的頭發。

明明知道安撫沒有用,慕容子墨依舊情不自禁的為她抹眼淚:“隻是一場夢,隻是一場夢而已。”

哭著哭著,她的嘴巴微微張開,終於喊出了聲:“桑瀟風,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

他為她拭淚的手一頓,她最害怕的,竟是被桑瀟風拋棄?

慕容子墨惡狠狠的哪住她的手腕:“賤人!”罵完,又惡狠狠的將她的手甩開。

被背叛的憤怒令他失去了理智,他渾然忘記舒悅凝隻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根本沒有資格要求她對他忠誠。

他抓住她的雙肩,一心要教訓她一頓。可是她現下仍在昏迷中,失去理智的他隻想著快些將她喚醒。

想也不想,他低頭,嘴巴含住她被蛇咬過的傷口,狠狠的吸允。

立時,他的口中充滿了血腥味。他卻不在乎,一口一口的吸,誓要將蛇毒吸出,讓她快些醒來接受他的懲罰。

他吸一口吐一口,等到他發現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他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嚴重上火,內嘴唇有幾處還破了皮,被毒血浸泡後,中毒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這毒,不算很多,自然不會像舒悅凝那樣發作得快。

當他意識到自己中毒後,第一反應不是自救,而是將舒悅凝的睡穴點住。

他絕不能允許她比他先一步醒來,更不能允許任何人探查到他的內心。

毒性

發作,他終於睡了過去。

他夢到自己站在一條河邊,整個世界都安靜無聲,他像個孩子般四處張望,想找一個人與他一起作伴。

他著急的看呀看,喊呀喊,終於,出來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舒悅凝。

舒悅凝笑嘻嘻的看著他,向她伸出了手:“你想讓我和你作伴嗎?想的話,把你的佩劍交出來給我!”

他沒有疑慮,解下佩劍遞到她手裏。

而她拿著劍就跑,還示威的扭頭對他喊道:“來追我呀!你來追我呀!”

他知道自己追不上她,也知道自己被背叛了,像個傻子一般,直直的看著她的背影。

心內的恐懼,像是一根井繩,緊緊的纏住他,纏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害怕孤單,可與之相比,他更害怕背叛!

就像現在,茫茫天地之間,隻剩下他一個人。失去的佩劍,再也尋不回來。

他不該相信她,不該將唯一的利器交給她,她走了,他就什麽都沒有了!想到這裏,他的心口生出一陣劇烈的疼痛,他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一刹那,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

直到,她轟然倒下的那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

夢到這裏,慕容子墨猛地坐了起來,身上的汗水早已經將衣服和頭發浸濕,河風吹來,隻覺得一陣冷過一陣。

他看向身邊的舒悅凝,她已經平靜下來,想來毒性也已經喪失,之所以還未醒來,是因為被他點了睡穴。

他用手揉了揉臉,這個動作很粗魯,平時他不屑於做,現下卻覺得這麽做很提神。

想著方才的夢,他搖了搖頭,隻覺得荒誕可笑。

待他心情平複下來,他方才舉手,在舒悅凝的身上點了兩下。

舒悅凝悠悠轉醒,迷茫的看著他。好一會,方才坐起來:“我剛才怎麽了?”

“你被蛇咬了!”慕容子墨說著,指了指被他扔掉的死蛇。

見蛇的顏色十分鮮豔,舒悅凝倒抽一口冷氣:“這蛇有劇毒?”

慕容子墨點點頭:“確實有毒!”

“是你救了我?”

“本王不過是試著把你體內的蛇毒吸出來!”他說的是實話,他不過是吸了她體內的蛇毒而已,算不得救她。他即便不為她吸/毒,她也很快會醒來。

可這話,聽在舒悅凝耳朵裏卻不是那麽回事,他竟然為她吸蛇毒!

她有一些急救常識,自然知道吸蛇毒是很危險的,會因為不小心咽下毒血而中毒。若有口腔潰瘍,蛇毒則會通過破掉的傷口進到血液裏。

一個王爺,竟可以為她做到這一步。不管他出於什麽原因為她吸蛇毒,她心裏對他都是充滿感激的。

想到在昨天,她竟騙了他的佩劍,打算將他拋在這裏任由他自生自滅,她愧疚得不敢與他直視。

她低著頭,小聲道:“謝謝你!”

慕容子墨不置可否,看看天色:“快些去砍竹子,再耽誤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離開這個地方。”

舒悅凝點點頭,默默提著劍起身砍竹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