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倒是有情卻無情(十二)

若說皇家人的心腸,真是一個比一個狠,太後下令將柳青青關押在柴房裏,那裏雖然不算舒適,起碼幹燥整齊。可是高子明偏不,他拎著柳青青就像是拎小雞崽子般,將她扔到了一間陰暗而潮濕的小木屋裏。

柳青青蜷縮著身體靠坐在角落處,破舊的門窗和屋梁皆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黴味,在炎炎夏日的持續性高溫作用下,整個房間就像是密閉的垃圾箱,令人窒息。

柳青青臉色有些發白,不知道是被這屋裏的味道和悶熱給折磨的,還是她手腳長時間被縛住,血氣不通所造成的。

她被關進來時正是烈日當頭,現下已經月上柳梢,算起來最少有三個時辰了。

起初,她還試圖大喊大叫讓高子明放她出去,可是經過這三個小時的折磨,她終於認清楚一個事實,高子明是鐵了心要折磨她,絕不會讓她有半點舒坦。

她不適的扭動了一下身體,**被尿憋得脹疼,她嗓子已經喊得沙啞,可是沒有人搭理她。

生平第一次,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柳青青對人產生了恨意!

高子明說,由他看管她是對她的仁慈,若是落在太後的手裏,她定會掉一層皮。

但是他們不知道,他所謂的仁慈,是對她的羞辱,是在生生的踐踏她的尊嚴!她寧願受皮肉苦,也不要被人如此對待,像條狗一般被關押著,連上個廁所喝口水都不可以。

她的眼淚,幾次差點從她的眼中流出來,可到底還是被她倔強的忍了回去。他們想要看她軟弱,她偏不如他們的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的脹痛感緩解了許多,許是被憋得麻木了,也許是因為天氣太過悶熱,她出了許多汗,反而沒有了尿意。

而她的嘴唇,漸漸開始幹裂,起了一層層宛如魚鱗的小皮。嗓子眼裏有種火辣辣的灼燒感,腦袋也昏昏沉沉的,身體似乎要脫水了呢。

她的身體和靈魂似乎已經分開,身體明明疲憊又難受,可是她的神智卻出現了異常的清醒。

她不斷告訴自己,如果能夠出去,所有人,所有欺負了她的人,她都不會放過!

絕不會放過!

即便是坐牢的犯人,起碼也能夠喝水,可以如廁。可是他們,將她當做了畜生,她早晚有一天,也要讓她們嚐嚐這種滋味。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外麵已經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氣溫漸漸降了下來,可是小屋裏依舊很熱,宛如蒸籠。

小木屋的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柳青青抬頭望去,太後獨自一人出現在木屋外麵。

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太後的臉有些昏暗不明,身上散發出陣陣森然,令柳青青無端端想起了吸血鬼三個字。

撲鼻而來的氣息使得太後十分不舒服,她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而後便拿出手絹捂住了口鼻,一步步走向柳青青。

“皇後,你不是一向高高在上嗎?不是從來不給哀家請安嗎?不是以為陛下一心護著你嗎?怎麽?現在成了喪家之犬了?”

果然如此!聽著太後一句一句的責問,柳青青心裏在冷笑,高浩成假意寵愛她,實際上卻讓她在無形中樹敵無數。這些敵人中,包括最在乎身份地位且肚量狹小的太後。

想到這一點,柳青青嘴裏有些發苦,下意識吞咽口水,卻發現嘴裏幹得連點唾沫都沒有。心裏暗暗說道:高浩成呀高浩成,你當真是心思縝密,為了對付我,竟然做那麽久的戲,讓我以為你真是個癡情的帝王呢。

當初,怎麽會被他溫柔的表象所蒙蔽了呢?

難怪人常說美色誤人,她可不就是誤在他的手上了嗎?

太後話畢,見柳青青臉上沒有流露出害怕或者祈求的表情,反而對她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由怒火中燒,上前狠狠一腳踢在柳青青的小腹上麵,道:“狗東西!竟然妄想爬在哀家的頭上來!”

她這一腳,踢得十分有力,柳青青頓時疼得冷汗直冒,肚子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被剝離出去。

柳青青悶哼一聲,想要伸手捂住肚子,可惜手腳被捆住,她隻能咬著牙忍受痛苦。

太後畢竟身份高貴,剛才不過是氣不過才動了腳,如今見柳青青痛苦,她心裏的氣也消了大半,自然不會再計較,冷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小腹處好疼,疼如刀絞,柳青青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想起了白天許昭儀滿裙子是血的猙獰模樣。

恐懼如同驚濤駭浪,迎頭向著柳青青拍來,拍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雖然,她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裏的一個過客,從未想過會在這裏孕育孩子。可當她真真實實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時,卻再也不能灑脫,更不能無所顧忌。

她前段時間幾乎夜夜與高浩成纏綿,他年輕強壯,而這具身體看上去也很健康,似乎懷孕是必然的。

思及此,她茫然無措,該怎麽辦呢?

可是無論如何,她不願意讓孩子再這種情況下丟掉。正在這時,外麵響起了染月輕輕的喚聲。“娘娘?娘娘可在?”

盡管知道染月有問題,但是她的到來卻讓柳青青感到很高興。她艱難的張嘴,用啞而粗的聲音說道:“我……在這裏……”

染月聞言忙推門走了進來,見到柳青青狼狽的樣子她大驚,忙將裝著湯飯的食盒擺放在地上,蹲下去為柳青青解繩子。

“娘娘,他們、他們怎麽能夠這麽對你?怎麽能這樣……嗚嗚嗚……”

說著,染月的淚珠子奪眶而出,劈劈啪啪的往下掉,有不少直接掉在了柳青青的身上。

柳青青冷眼看著她哭泣,心裏其實很清楚,這件事情,眼前的丫鬟也是有份的。隻是,她比高子明有良心,起碼在事發之前,她無數次提醒自己,甚至還盡力說服自己不要將湯藥送到太後院子裏。

隻是當時的自己太傻,沒有意識到女人之間的鬥爭如此的殘酷,更沒有聽明白染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

就憑著這點,柳青青就能夠肯定,現下唯一能幫助她的人就是染月!

染月為柳青青解開繩索,柳青青借著染月的力量欲站立起來,手腳頓時一陣酸麻,她險些摔倒在地,幸虧染月眼疾手快摟住了她的腰肢。

她靠在染月的身上,咬牙等待著那折磨人的酸麻感過去,好半響,才離開染月的身體,氣喘籲籲的說:“染月,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染月聞言,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十分自責的說:“娘娘……嗚嗚……奴婢來晚了,讓您受苦了……嗚嗚嗚……”

“不晚,不晚,你主子交代你做的事情你還來得及做,不算晚!”柳青青低聲呢喃。

雖然兩人挨得很近,可柳青青的話語幾乎全部是含在嘴裏說的,染月自然聽不清楚。不過,染月有感覺,柳青青看她的眼光很奇怪……

染月怔愣片刻,抬首小心打量柳青青,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裏尚有晶瑩淚光,頗為擔憂的說道:“娘娘,太後認定您謀害皇嗣,說是要賜你兩尺白綾……”

“她怎麽敢!”

“娘娘,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您要洗刷罪名隻能依靠柳大人了。還請娘娘寫封書信,奴婢想辦法將信送給國舅爺或者老太師……”

不等染月說完,柳青青就笑了起來,她已經知道染月

背叛了她,也知道這件事情雖然是太後和昭儀許婷婷安排,可是背後的終極推手還是高浩成。

隻是,她有些不明白,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殺她嗎?想到她來到這個世界時所看的東西,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身體的主人之所以會在大婚之夜被人毒害,與高浩成脫不了關係。

隻是後來,他為什麽改變態度,對她極盡恩寵之能事呢?

如今,聽到染月讓她寫家書給這具身體的父兄,她恍然大悟,原來高浩成想利用她來要挾柳家人。

憑著這具身體殘存的記憶,柳青青很肯定這具身體的父兄很疼愛她,才會為了討她歡欣想方設法讓高浩成娶她。

染月見柳青青笑,要說出口的話立時被含在了嘴裏。她莫名其妙的看著柳青青,不確定的問道:“娘娘,您為何發笑?”

“我笑你自以為是!”

“娘、娘娘……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染月,咱們攤開來說吧,高浩成想從柳……想從我家得到什麽?你又知道多少?”

柳青青此問一出,染月不敢再看她,卻也不肯承認,吞吞吐吐道:“娘、娘娘……”怎、怎麽可以直呼陛下名諱……

“染月!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趁著我現下還有耐心,你將實話與我說了,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幫你完成你的任務也未可知。若是你再欺瞞我,我死也不會寫家書,到時候看你怎麽和高浩成交代!”

柳青青的聲音很輕,卻說得暗含威懾力,染月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娘娘,奴婢並非有意,實在是逼不得已!”

柳青青相信染月的話,畢竟這具身體是染月的救命恩人,且染月一直不忍心加害她。她俯首看染月,也不問高浩成怎麽令她屈服的,直接道:“高浩成想要什麽?”

“這……奴婢實在是不知道。”

“不知道?”

“娘娘!奴婢隻是個小小的下人,陛下吩咐了讓奴婢哄得娘娘的親筆書信送給大師和國舅爺,奴婢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其他的事情,陛下怎麽會讓奴婢知道呢?”

染月說到這裏,小心抬首偷瞧柳青青,見她抿唇不語,生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話,忙接著解釋道:“都怪奴婢貪生怕死,可是娘娘,奴婢從來沒有害您的心思,還請娘娘明鑒呀!”

柳青青冷笑,說起來,染月雖然比高浩成善良些,可是他們的做法卻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打著報恩的名義,給她一些是是而非的提醒,卻又不點破,這算是不傷害嗎?

“你沒有害我的心思?為何許昭儀要我為她準備湯藥時你不提醒?”

染月隻覺得柳青青這個笑容實在是太過陰沉,不由露出無奈和焦急的神色,道:“娘娘真是冤枉了奴婢!許昭儀懷有身孕的事情,奴婢一早就告訴了娘娘,當時奴婢生怕娘娘聽不進去,嘮嘮叨叨說了好多,直到娘娘端湯藥到太後院中,奴婢一直在提醒娘娘呀!”

柳青青歎一口氣,染月所說不錯,若她還是原來的柳青青,在懷了皇嗣的許昭儀張口討要湯藥時就應該警覺了。可惜,她不是原來的柳青青,根本不認識誰是許昭儀,所以才會犯下那麽愚蠢的錯誤!

她暗自懊惱,差點沒有將一口銀牙咬碎。

深知現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自救才是最重要的。不管高浩成的目的是什麽,她現下孤立無援,向柳家求助才是可行的辦法,好在現下離京城不遠。

但是,有一件事情,柳青青有點擔心。她不是柳家真正的女兒,也從來沒有學過寫毛筆字,她所寫出的書信,他們會相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