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聖怒(一)
雖是夏日,早晨仍有幾分涼意。靜初在宮道上行走,不多時便感到衣衫上蒙上一層露珠。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此刻還在沉睡之中。唯有地麵上留下的幾道劃痕證明早起打掃宮道的宮女在眾人沉睡中揮灑手中的掃帚,奏出黎明前的樂章。東邊天際一輪紅日斜掛,冷冷的俯視著世間可笑的一切。
雖然沒有怎麽向皇後請過安,但是那甘泉宮卻是每個宮妃都不會忽略的所在。簷頂鳳鳥高懸,振翅欲飛,與未央宮之上的金龍遙相呼應,威懾六宮。經過三道宮門之後,才可看到甘泉宮內之景。前殿之上設立鳳座,專為皇後升殿所用。兩側林立著觀光閣、招仙館、紫光殿等恢宏大氣的建築,不消別的,隻那麵積之廣,金光之閃,就足以羨煞祁宮中的女人,引得她們飛蛾撲火,自取亡路。
今日請安,竟是宮內眾妃齊集,就連因落水幾日不見的葉素蘭也露了麵。皇後接受眾妃見禮之後,微笑著讓眾人落座。
“本宮因為身子不爽利,也沒有時間邀眾位妹妹好好聚聚。如今這麽一見,妹妹們都長得如花似玉,這宮中倒是添色不少。”皇後端起手中茶杯,輕抿一口。“年輕到底是好,本宮終究是老了。”
謝璿璣聽皇後這麽說,接著她的話道:“姐姐怎麽這麽說,您還年輕得緊,正是牡丹大好年華綻放光彩的時候,說什麽老不老的。”
皇後被謝璿璣逗得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怪不得母後喜歡得不得了,這小嘴跟抹了蜜一樣甜。本宮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子,偏偏被你誇的跟朵花似的。”
謝璿璣道:“姐姐這可就冤枉璿璣了,不信你問問她們,哪個不說姐姐獨具風華?”
薛采凝緊跟著謝璿璣笑道:“前段時間皇後娘娘的身子不好,依臣妾看,娘娘是心裏裝了太多,盡擔憂那些不該擔憂的事了。臣妾們羨慕娘娘的風姿還來不及,娘娘又怎能會發出紅顏老去的感慨?”
皇後道:“如今倒是本宮多慮了。”皇後這麽一句話說出,
卻是讓謝璿璣心中一喜。她給了薛采凝一個眼神,薛采凝繼續說道:“可不是。後宮事務繁雜,皇後娘娘操心的太多,難免生出一些想法。如今有謝淑媛做娘娘的左膀右臂,幫著處理後宮事務,娘娘總歸是沒有那麽勞累了。”
前段時間謝璿璣掌管著六宮職權,沒有出什麽大的紕漏。如今皇後病好,按理說謝璿璣是應該將這權力交出來的,可薛采凝這麽說,卻是想著要替謝璿璣爭取這協助皇後掌管後宮的職權。隻是如此明顯的意思皇後又怎麽看不出來,頓時鳳眸中隱含不悅。
甘泉宮中頓時感到皇後的不悅,一個個都不敢說話。謝璿璣麵色慌張,為薛采凝求情,“姐姐喜怒,薛妹妹她想著姐姐辛苦才一時快言快語,若是惹得姐姐不快那可真是天大的不該。”
皇後聞言不由挑眉:“這真的隻是薛妹妹一個人的意思,不是謝淑媛的授意?”
“姐姐這話可就錯怪璿璣了,璿璣是萬不敢肖想的。”有時,適當示弱是自保的最好方法。謝璿璣跪在地上,一個字一個說出,肩膀也隨著一顫一顫的,讓皇後也不好再追究。
良久之後,皇後露出笑意:“看將妹妹嚇得。剛才本宮隻不過是考驗一下妹妹是否有私心,如今看妹妹是真的想為本宮分憂。如今本宮身子也沒有好利索,無力再操心後宮中事。如今看妹妹將宮中上下打理得不錯,這職權暫時就不用交了。”
然後看向下首不敢出聲的眾人,訓誡道:“今後大家就以姐妹相稱了,隻不過本宮卻是要提醒你們一句。能夠伴在皇上身邊是你們天大的福氣,切記要守勞本分。你們都是大家出來的女子,有些話也不用本宮多言,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都在心中掂量清楚了,省得到時候引火燒身。”
靜初聽皇後這麽說,便明白了這是她這是在暗中敲打眾人,紛紛應了一聲“是,多謝皇後娘娘教導。”
“本宮今日也乏了,就不留各位妹妹了。”逐客的意思顯而易見,眾人也不便多
留,靜初隨著眾人走出甘泉宮。
“姐姐,”袁佩英叫住靜初,望著她頭上的步搖,臉上露出了笑容,“恭喜姐姐了。經曆一番波折之後,姐姐終於得了聖寵。”
望著袁佩英的神情,靜初深知這事上不能與她討論,否則二人又會因為不一致而鬧個不歡而散,隻能對著袁佩英說:“如今是在皇後宮中,我的位分比你低,你切不可再讓這聲姐姐叫別人知道。”
袁佩英一時高興,倒沒有考慮到這層,如今靜初說了,自己也記在心中。“瞧我一時高興,就沒有考慮到那麽多。如今我正好閑著沒事,去你那芙蓉軒坐坐。”
靜初笑著說道:“求之不得。”二人這麽一說話,相互看著笑了起來。
到了芙蓉軒的時候,尋芳在靜初耳邊低低答道:“懷雲讓奴婢告訴主子,宗正寺那邊已經打點好了,暫時緩上幾天。”
靜初點頭,表示已經知曉這其中緣由。便讓尋芳沏上茶,招呼起袁佩英來。拾翠一直認為是袁佩英將聖元帝與安樂王在芙蓉軒喝過茶的事透露出去,才導致了後麵一場問話。因此見袁佩英來的時候,尋了個由頭便出了芙蓉軒了。
袁佩英見靜初身邊的人如此,眼眶不由紅了。“姐姐,那日的事不是我傳出去的。”
靜初知道這宮中不是個藏得住秘密的地方,心裏也早就不追究那事了。況且她能夠和袁佩英這麽爽朗的女子相互扶持,心裏也是歡喜的,又怎麽會怪她。見袁佩英這幅樣子,不由拿出手絹來為她擦拭眼角。“傻丫頭,又沒人說是你,你急什麽。”
靜初眼中全是真摯,看得袁佩英眼中一陣感動,當日靜初要自己不要說出去,可是事後不久宮中上下便都知道了。當日的事就隻有芙蓉軒中的人知道,這第一個值得懷疑的人就是自己,所以這幾日她也拿不準靜初是怎麽想的,因此也不敢來芙蓉軒,就怕靜初誤會斷了二人的姐妹情。如今見靜初坦蕩,倒是絲毫沒有懷疑自己,她又怎能不受觸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