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明天，她一定要想辦法見上蕭氏一麵。
慢慢朝前走著，纖細的身影在宮燈下晃悠著，芳華芳麗等人，此時一定認為她是在仁德殿伺寢，說不定正在為她高興呢。
想了想，腳步輕移，卻是轉了個彎，朝蓮依殿後園子走去。
月色如水，周圍一片寂靜。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簫聲，子衿腳步不由加快，淳子楚，一定是他在那裏等著自己。
快到湖邊，子衿停住了腳步。假山旁的一塊石頭上，一個白影，長身玉立，墨發如瀑，靜靜佇立。一隻玉簫，輕抵唇下，幽婉動聽的簫聲，緩緩傳來。
一瞬間，子衿直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母妃坐在一架古箏前，和著父皇的簫聲，彈奏出美妙的音樂。而她，小小的人兒，雙手托腮，靜靜的坐著，聽著這天籟之音。一曲終了，父皇緩緩轉身，母妃總是對他莞爾一笑，父皇便會攜了母妃的手，帶著她看那一池子的荷花……
癡癡聽著，簫聲如訴如泣。直到一曲終了，子衿方才 緩緩念出：“生相從，死相隨，午時鍾響，魂魄相會。天上人間，不敢相忘。漫彈綠倚，不覺魂飛。”
淳子楚猛然轉身，眸子晶亮，看著眼前的人兒，恍然還沉寂在簫聲中。快步走過去，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笑道：“你這丫頭，好端端的又發什麽呆？”
子衿方才醒悟過來，剛才她不知不覺變念出了母妃寫的幾句話，也不知淳子楚聽去了沒。
“我在想呀，紫郡郡主真是個大美人兒，師父豔福不淺。”
“師父？我何時又成了你師父？”淳子楚聽見這明顯有點生分的稱呼，有點不高興了：“何況，紫郡郡主是不是美人兒，和我的豔福淺不淺有什麽關係？”
子衿調皮一笑，道：“不是你答應我，要教我棋琴書畫和武藝麽？難不成你不是我的師父？太後有意把紫郡郡主許你作為王妃，難不成不是你的豔福？”
淳子楚蹙眉，眸子裏是一絲惱怒，語氣裏帶著淡淡薄涼：“丫頭，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娶紫郡為妃的。”
他又怎麽會讓太後來左右他的婚事？一想起娶個細作在身邊為妃，他的心中就非常不自在。
“為什麽？紫郡郡主又漂亮，又溫柔，而且看得出來，她是喜歡王爺的。這份天賜良緣，王爺難不成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想要？”
子衿一雙大眼睛，在月色下忽閃忽閃，嬌俏麵容如淘氣精靈般，唇角掛著一絲促狹的笑。
她也不知為什麽，一聽他說是不會娶紫郡為妃時，心口忽然輕鬆了起來。好像……一塊石頭落了地，不再沉甸甸的壓住她的心口。
“丫頭，我教你輕功吧？”淳子楚不接她的話茬，忽然說道。
“額……我又不做那翻牆入室的盜賊，學這輕功有什麽用？”子衿一頭黑線，反問道。
“輕功學會了，你逃命時方便。”淳子楚淡淡說道，眸子裏湧出一絲不知名的惆悵之感。
有一天，眼前這丫頭，會因為他而倉皇出逃麽？
不管怎麽說，他也要把這保命的招兒傳授給她，隻要在將來，能保得她一命，
也是值得了。
“那……好吧。”子衿苦著臉答應了。當初如若她會輕功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被淳於烈追上？也就不會被囚禁這深宮之中了。
“來，先把這個係上。”淳子楚自自己腿上拆下兩個沙袋，綁在子衿腿上。子衿搖搖晃晃站起，哪裏還挪得動步子？
“師父，我走不動了。”上身使勁朝前傾，然雙腳卻挪不動絲毫。她這樣子，看在淳子楚眼中，滑稽的很。
忍不住很不厚道的笑出了聲，走過去，蹲下身子，把這沙袋解開，歎了口氣，道：“我怎麽就忘了呢？你這丫頭，身子骨弱不禁風，這幾十斤的沙袋，你又豈能負得起？這樣好了，我先教你幾個身法步形，明天我重新給你做適合你的沙袋。”
“好吧。”子衿被他拽著，運氣提氣，身形如若閃電般瞬間移動，幾個回合後，她隻覺得自己頭昏腦漲，忍不住趴在地上吐了起來。
“嗨，你這丫頭，身子骨這麽差。唉，看來教你習武，首先得把你的身子骨給養起來才行。”淳子楚微微皺眉，從袖口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她：“你呀，身子太差，以後找機會出宮去，多買點兒補品，好好養養身子，聽見沒？”
子衿心中一暖，臉頰發熱，雙手連擺：“師父，我不能要你的銀票，我以後一定多注意……”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哪裏的這麽多廢話！”淳子楚不耐煩道：“瞧著你也是個不拘小節的豪爽女兒，偏偏要學那忸怩作態的小女兒樣子，真真是醜態百出，哼。”
說完，頭也不回，大步離去，老半天，傳來他的一句話：“早點兒回去，明天這個地方見。”
子衿唇角微微翹起，把那張麵額一千兩的銀票藏於懷中。這銀子，她還真用得著。先留著再說吧。
待四周一切都安靜下來時，子衿側耳聆聽，得知他已經走遠。幹脆深深吸了口氣，氣運丹田，按照他剛才所教口訣和步法練了起來。隻一刻鍾的時間，她已經融會貫通，起伏間，步履輕盈。
想不到，淳子楚所教自己的輕功，乃是上乘武功。
最後一個漂亮的回旋，她已經能躍起三尺高了，子衿淡淡一笑，準備收工，回蓮依殿。
剛剛轉身，一個黑影，已然輕飄飄的落在了她的身後，隨即，就是季莫那略帶點沙啞的嗓音響起：“姑娘，請留步。”
子衿身形微動，眸子冰寒，想必他 剛才看到了自己在練功吧？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隻能去死——
手腕一翻一轉，快如疾風，衝著季莫的命門抓去。季莫一驚，腳尖用力，身子盤旋著拔地而起，漂亮的躲過了這一擊。
子衿收勢，笑吟吟的看著他一臉驚懼的落在不遠處。
“姑娘，你這是？”
“當然是想殺了你。”子衿甩甩手，苦惱的皺著小臉：“可惜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壓根就不是你對手。”
季莫心神一動，瞬間明白了她的所想。唯有苦笑道：“姑娘放心，季某明天接了太後就回大月了，至於姑娘的身手，在下一概不知。”
能在這大陳國後宮，有著一身功夫，足以自保，
也是不錯的。
否則，將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見他說的坦蕩，子衿心中暗道慚愧。這才是大月的好男兒，心懷坦蕩，為人磊落。
“姑娘，不如，明天你隨著我們一起回大月？這大陳國皇帝，哼！”他這一聲冷哼，裏麵飽含著不滿和憤懣。
子衿知道他心中所想，然隻是淡淡的看著他，輕聲道：“我一人離開，自然不是問題。然這陳國，一日不亂，我大月又何來機會？”
季莫愣住，顫聲道：“姑娘……”
子衿冷清一笑，眸子裏是淡淡薄涼：“想要動搖一國之根本，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莫若內亂。”季莫黑眸晶亮，“姑娘的意思是……”
“大人，帶我去見太後。”子衿忽然說道。
“這……”季莫猶豫了一會，不知她要見太後幹什麽。
“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太後要回大月，我隻想和她告個別。祝願她老人家回去後，長壽安康。”子衿冷笑，唇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邪佞。
驛館。
後院的樓上，靠近樓梯的房間，依然亮著昏黃的燈光。
一個身影，在房中來回踱步，從窗戶外麵，看得出來，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子衿靜靜的站在院子裏，看向那個熟悉的身影。多年前，這個女人，和母妃最為交好，她在母妃麵前，永遠是一副母儀天下的風範。大月後宮，誰人對她不服？
母妃為了救自己，答應淳於烈時，她曾嚴厲指責母妃，怎麽甘心失身於自己的仇人？
母妃早已經含笑九泉，而她，卻依然活的好好的。不僅替殺了無數大月官兵的蘭陵（字飛虎）生下兩個兒子，而且，馬上就要回大月，去做那尊貴無比的皇太後。
想起白天在賞心殿，淳於烈和蘭飛虎那不堪入耳的調笑，子衿的眸子，就蒙上了一層寒霜。
緩緩抬步，耳畔隻聽得季莫一句話：“姑娘，還請手下留情。太後隻要能平安回到大月，皇上自然就沒了顧慮。還愁我大月失地不能收回？”
他的話一瞬間澆滅了子衿胸中怒火。
是了，皇帝哥哥純孝，這些年，之所以沒有興兵，大概就是因為顧忌著這個女人吧？
深深吸了口氣，轉頭，對著季莫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季大人，你多慮了。我過來，隻是和太後她老人家道個別。”
她的笑容，雖燦爛，然那笑容背後，卻是說不出的落寞。季莫的心一顫，隻是愣愣的看著這抹纖細的身影，緩緩朝樓上走去。
公主……您可得好好保重……
他之所以沒有和她相認，主要是怕嚇著了她。第一次看見她，他就斷定，這位美麗的女孩，一定就是當年隨著皇後貴妃被俘的子衿公主。
他的容顏，像極了皇貴妃。他不止一次在大月的皇宮裏，見到過皇貴妃的畫像。而且，她用那清冷的聲音告訴他：“大月人貪圖安逸享樂，缺乏勵精圖治的精神，落後就會挨打，無論何朝何代，都是如此！就算不是淳於烈，換成別的皇上，別的國家，依然會攻打大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