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脫逃

小巷的盡頭,多了幾縷光亮。

那光亮有些刺眼,明晃晃的,將街道上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元小珍舉起手掌,擋了擋,眯了眯眼睛後,才試探性的向前走了幾步。

縱然是下著雨,也澆不去彌漫在整條街道上,那濃烈的脂粉氣息。穿著暴露的女子,微醺的男子,調笑,嗔怒,各種淫言浪語,在這裏儼然成為了最普通不過的畫麵。

這裏便是花街了嗎?

元小珍抿了抿,凍的青紫的唇。比電視裏看過的,想象中的還要熱鬧,尤其是在這樣的天氣裏。

這裏的夜是喧囂的,也是充滿綺麗色彩的。男人放縱的天堂,便是如此吧!隻是,在這繁華的背後,又有多少淒苦的淚水,和無辜的生命呢!

這些,都不是元小珍此刻需要惦記的。一個自身難保的人,哪裏會顧及其他人是不是沒有吃飽飯呢!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她隻是一個生活在平凡社會,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那些偉大而高尚的情操,永遠不屬於她。而就在剛才,她殺了一個人。一個連雞都沒有殺過的女孩子,竟然下手不留情的殺了人,而且還冷靜而從容的逃跑了。

或許,那個人並沒有死,隻是昏倒了。隻是這些,同此刻的她毫無關聯。

整了整衣冠,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步跨進了光幕中。

街道上很熱鬧,人也很多。有的打著傘,有的也是落湯雞一般。男人們的目標都是朝著這一間間的花樓,沒有一個人會去注意,一個狼狽的‘男人’。

花街很長,好似綿延不絕一樣。

元小珍的心又高高的提起了,她不時的偷偷的打量著附近,生怕從哪一家的花樓中,竄出一個人影,將她狠狠的推倒在冰冷的泥水中,拉扯著將她繼續關在那個黑暗的屋子裏。

光華被熱鬧被漸漸的拋在了腦後,前麵的道路平坦,卻不熱鬧。

元小珍挺了挺胸,好似一個普通逛街的男人一樣,迅速的消失在了那一片寂靜之中。

她,似乎解脫了。

雨仍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好似永無停歇一樣。

人們都忙忙碌碌的,在這花街上,沒有一個人會去注意那暗巷裏存在著什麽。他們此刻,都向往著那個溫柔鄉,幻想著自己懷抱著的是哪位絕色佳人。

天幕漸漸發白,雨水也漸漸的停止了。

天,馬上就要亮了。

而花街,也在這一刻,顯

露出了同夜晚截然不同的——安靜。

顏越澤是在一片痛楚中醒來的。

他睜開雙眼,頭頂是一片微微泛白的天空。空氣中泛著濃濃的水氣,冷的緊。

額頭上的痛楚,和臉上黏黏滑滑的感覺無一不在提醒著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感覺到身上傳來了刺骨的寒意,忍不住坐了起來。當濕滑的發絲垂落,看著自己一身狼狽,甚至連雙腳上的靴子和襪子都不見蹤跡時。他忍不住捂著臉,笑了起來。

指縫間的雙眼猶如子夜一樣明亮,卻透著刺骨的冷。那似乎是要穿透骨縫的冷,一刀一刀刮削著人體上的皮肉。

顏越澤有想過,他會如何的死去。或者是被人殺死的,或者是病死的,或者是撐死或被噎死,當然也有可能是老死的。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象過。有一天,他會被一個手無縛雞的普通人,差一點殺死。

當那陣細微到極致的腳步響起時,他並沒有在意。因為他感覺得到,那個人身上並沒有殺意。沒有想到,就是因為這個大意,卻險些害了他的性命。

真是有趣。

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無情公子,竟然險些會被一個女人,用一塊磚頭砸死。

那矮小的身子,細嫩的雙腳,除了女人,還有誰會擁有。遺憾的是,他並沒有看清楚她的臉。當然,要是讓他找到的話,他一定會用一百種方法,讓她體會一下瀕臨死亡的感覺,然後在痛痛快快的送她——去上西天。

從地上爬了起來,顏越澤抹了一把臉上的殘留的雨水和血水,看著被渲染出一片片血花的裏衣,又笑了。還真是狼狽啊,怕是他現在這幅模樣出去,肯定被人當作是殺人犯吧!

花街在白日裏一向是安靜的,這裏是屬於夜色和黑暗的。

沒有人會去注意一條身處花街的暗巷裏發生什麽,即便這裏時常會發生因為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致死的事件。

日光漸漸籠罩了人間,空氣中仿佛有著一層薄紗一般,那是未散去的水氣。

一道白影閃過,快的不可思議,哪怕是有人看到,也隻會以為是自己眼花。

二樓臨窗的房間裏,一場鏖戰才剛剛開始。

空氣中是飄散不去的雲雨後的味道。榻上,一對男女交頸纏綿,肉體拍打的聲音混雜著曖昧的呻/吟響徹房間。

但是在此處,沒人會理會這裏正在發生著什麽。這種事,在花樓已經習以為常。隻是像這般興致

高昂,一夜之後猶自意猶未盡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細微的風闖入房間裏,卻並未驚擾到那對交纏的男女。

顏越澤慢條斯理的拿起一旁的衣衫穿戴起來,好在那人的身形同他相近,身上也未沾染一些過於濃鬱的脂粉響起。

“嗯……啊……唔……”

忍不住顰眉,他向前走了幾步,上前撩開了那張搖晃不止的床榻上覆蓋下的床帳。裏麵,兩具白花花的肉體,像兩條白蛇一樣交纏在一起。

顏越澤冷嗤了一聲,嘴角帶著一抹肆意的微笑。

被壓在身下的女子聽到了這個聲響,眯著眼睛去看,不由一駭。

“啊——有人!”

身上的男子眉頭一皺,正要回頭,卻覺得脖頸一涼,視線裏模糊一片,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那花娘隻看到了一名白衣的少年,烏發白衣,眉眼精湛,宛若一名玉人一般精致通透,見到她看來,漠然一笑,氣質如琉璃出塵。

少年歪了歪頭,彈了彈手中的那柄金簪。

有血花簌簌落下,在男人還溫熱的屍體上凝成一朵朵的杜鵑。

花娘張了張嘴,瞳仁一縮,那柄昨個兒才買來的金簪便朝自己飛了來。尚未出口的呼救聲被扼在了喉嚨裏,脖子上一個血窟窿上金簪插的極深,汩汩的血液濡濕了她身下的枕頭,很快就渲染成一朵豔麗到極致的牡丹。

“嘖,這聲兒真是太吵鬧了。”顏越澤掏了掏耳朵,以那副同自己那副仙人模樣絲毫不相符的表情說道。

空氣中除了殘留不去濃烈的血腥味兒,便隻有那兩具交纏在一起的屍身,以及消失的衣袍。

雨後的空氣格外的清新。

路麵上的積水殘留不去,戀戀不舍停留在被時光風化了的青石板上,填滿每一個凹槽,印下世間的影子。

巷子口有一家餛飩,經營的已經有些年頭了。賣餛飩的是一名老漢,別看年紀大了,手腳卻靈活的很,在這一帶很有名氣。

他的小攤子位於花街同普通民巷的交界處,平常早上的時候,附近的住戶會來買,從花街出來的男人們也會吃上一兩碗的。

這時的天還沒有大亮,昨夜又下了一場雨,因而街上的行人並不多。

這個小小的攤子前,隻停駐了兩名食客。

熱氣滾滾上湧,在這涼爽的天氣冷,看了便覺得暖和。

“老板,來一碗餛飩,不要蔥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