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雨汐凝神思索著,趙媽媽已經手腳麻利地為她梳了個雙丫髻,打開妝奩盒,將盒身朝著蘇雨汐的方向微微傾斜,問道:“姑娘想戴哪幾樣首飾?”

看著妝奩盒中,零散放著的那些不太值錢的玉簪、玉鐲和一些個鏈子,趙媽媽心中不由一陣陣發酸:姑娘雖是庶出之女,但好歹也正經的主子小姐,是老爺的親生女兒,母親也有著名份的姨娘,卻落到這般田地,府中得臉的大丫鬟的首飾都比姑娘多!

怎奈姑娘不通世故人情,對自身際遇竟一點兒也不在意。眼看著姑娘日漸長大,這也快到了議親的年紀了,生母膽小怕事,嫡母不聞不問,姑娘整日裏捧著些書本,也不知道想想招,唉!這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趙媽媽麵色暗淡不由地輕輕歎了口氣。

乳娘的心思,蘇雨汐又豈會不知,趙媽媽自幼兒跟在身邊侍侯,那是真心實意地疼愛著自已的,隻是趙媽媽性格怯懦,一門心思隻想向老爺夫人乞求垂憐,須不知這官宦人家的庶女最是可憐,若覺無用,誰又會前來理睬!

思慮至此,蘇雨汐心中忍不住冷哼一聲,若自已兩世為人還看不透這人情冷暖,那真真是白活了。

“我相信媽媽的眼光,你來挑就好!”蘇雨汐望著趙媽媽柔聲說道。

五年的宅女生活,養成了蘇雨汐極其慵懶性子,不愛梳妝,一頭宛如瀑布般地烏發,常用繡花帕子一紮斜搭在前胸。

聽得蘇雨汐如此說來,趙媽媽著了急,說話的聲音不免有些高了:“萬萬不可,姑娘!夫人召姑娘前去定是有要事相商,切不可失了禮數。如若討得了夫人歡心,姑娘的日子不是也會好過一些麽?我的好姑娘,你可就快及笄了,婚事可都捏在大夫人的手裏呢,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哄好了大夫人,日後準能嫁個好人家,大夫人不是苛刻的人!您可千萬要聽從老奴這一次。”

丁香也在一旁幫著腔:“是啊,是啊,姑娘,趙媽媽說得有理……”

“姑娘,姑娘,我看到……”丁香的

話還未說完,臥房內門簾一掀,闖進一名還梳著雙髻的丫頭,嘴裏直嚷嚷著。

“麝香,還要說你多少次你才能記得住,總是咋咋呼呼的,仔細驚了姑娘。”趙媽媽回過身打斷來人的話,厲聲喝道。

“是,趙媽媽。”麝香俏皮地吐吐舌頭,脖子一縮躲在了丁香身後。

麝香十三歲左右年紀,年紀雖尚幼卻出落得十分標致。肌膚雪白,身材窈窕,尖尖的下巴,烏黑發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仿佛會說話,殷紅的小嘴此時正躲在丁香身後微微地撅著,雙頰因適才地奔跑而染上了紅暈,再加上進門一係列的小女兒家舉動,更顯得嬌俏可人。

“好了,好了,趙媽媽,麝香年歲還小,又是個活潑的性子,還指望她能跟丁香一般地穩重嗎?哪天她要是不吱聲,我還以為她中邪了呢。再說了,我是泥捏的還是紙紮的呀?哪就這麽容易就被驚著了。”蘇雨汐看了一眼麝香縮在丁香身後的熊樣,不禁笑著求情。

“呸呸呸,姑娘你休要胡說,什麽泥捏紙紮,好不吉利。”趙媽媽又連著“呸”三聲接著閉目默念幾句聽不懂的經文咒語,生氣地說道:“姑娘你就使勁就慣著她吧,哪天把天捅了個窟窿,看你哪什麽去補?”

趙媽媽接過蘇雨汐從懷中取出剛從藏書樓尋來的書冊,負氣地隨手扔給了麝香。

蘇雨汐聽得笑彎了眉,卻知趙媽媽是真的惱了,便不再出聲,任由趙媽媽給自己打扮。丁香也忙帶著麝香去衣櫃那兒挑了一套得體的新衣,為蘇雨汐換上。

雖說是新衣,可都是蘇家小姐們挑剩下的料子製的,花哨得很,穿在身上富貴且俗氣。

麝香的小嘴撅得老高,嘀咕著,“要論相貌,姑娘您可是小姐們中頂尖的,偏沒身好衣裳……奴婢剛剛瞧見,幾位姑娘都穿得十分漂亮,首飾也是頂好的,遠遠看著,都閃著光的。”

聽麝香說完,蘇雨汐問道:“麝香,上月你曾說過你兄長保祥被調去做了老爺的隨轎小廝吧?”

“是啊,姑娘!”

“快去,找你兄長問清楚老爺今天在外遭遇了些什麽事情?切記,速去速回!”

“是,姑娘!”

麝香領命退了出去,蘇雨汐對著模糊的穿衣鏡照了照,整個兒感覺不錯,正是要這樣容貌出眾,氣質又俗氣的感覺。……說起來,二姐蘇雨沁隻比她大了半年多,正是議親的時候,她可在書上看到過,這個世界十分流行用庶妹陪嫁的。

陪嫁?我可敬謝不敏,還是將機會讓給旁人吧!

蘇雨汐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笑了笑,帶著趙媽媽和丁香出了院子,徑直去了大夫人沈氏的正房。

大夫人的正院位於蘇府正中央,是個三進的院落。

蘇雨汐主仆三人剛到院落中主屋的大門口,早有守在大門兩旁的仆婦打起簾子,蘇雨汐略一欠身走了進去,才進大門,早有一旁候著的婆子向內屋子稟報:“夫人,四姑娘到了。”

“是汐兒來了,快快進來吧!”

內屋聲音才傳了出來,屋內的丫環就將門簾掀開,躬身請蘇雨汐進屋。趙媽媽與丁香則分別垂手退在門邊候著。

蘇雨汐微低著頭,緩步走進屋內,輕抬雙眼打量著這間屋子。

這是主屋的大廳旁邊的一個花廳,布置得極為雅致。門口一邊放著一個雕花花架,花架上放著長得枝繁葉茂的綠蘿,茂密綠蘿的花藤象綠色瀑布一樣垂下,十分養眼。

正前方的牆上左右兩各掛著一幅花鳥圖,圖麵畫得雖是不同,意境卻非常接近。

靠著牆放著兩張花梨木雕花椅子,椅子上放著錦緞包麵的柔軟墊子,兩張椅子中間一張寬大的茶幾。屋中的青花大瓷瓶、鎦金燈架等擺設昂貴奢華且擺放整齊,錯落有致。

以現代心理學的說法,這花廳的主人大夫人沈氏,為人重規矩,是個掌控欲望極強之人,容不得一點忤逆和反抗。

想到府中下人對大夫人的評價多是“寬厚仁慈”,蘇雨汐心中不覺一笑,隻怕下人們並沒看透這位當家主母的真性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