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啦

可不是麽?顧良辰本就是極聰明的,她能當上皇後也不是太隨便的一件事,畢竟娘親的女兒並不隻有她一個,而爹的女兒就更多了,所以即便身處這樣混亂的時代裏,她也一樣是聰明的。

慢慢的,顧良辰發現她現在醒著的時候變長,可以更加用心地記下很多事情,但卻還是不會說話。別說是這裏那些稀奇古怪的言辭,就是她自己曾經熟悉的話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除了簡單的依依呀呀發得出來,其他的一點也不會,這個事實曾一度讓良辰食不下咽,慌得顧明與郭佩文抱著孩子去掛幼兒急診。

還是上次帶過的地方,大夫同父親一樣,板寸頭,穿著古怪的白大怪,同以前記得的也不一樣,他給自己吃了顆甜甜的丸子,然後同自己的父母笑了笑,然後才回來。

顧良辰覺得,來這裏起碼不用再喝苦澀的湯藥了。

她在家的時候,其實最喜歡跟著齊師傅學醫,隻盼著那一天清明前,背著藥簍,帶上一把藥鋤親自去采那草藥。隻可惜顧家的女兒是永遠不會有那樣一天的。

日子就跟脫韁的馬車一般,任憑車夫怎麽揮著鞭子嗬斥它,叫它停下,它還是撒開蹄子,跑得飛快。

顧良辰明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縱然不能完全解釋清楚為什麽會發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但她起碼已經調整好心態,無論如何她還活著不是嗎?上輩子的顧良辰就讓她留在上輩子好了,勾心鬥角的相府後院與富麗堂皇的後宮,都是她一輩子都不願意再想起的地方。現在既然重新活一遍了,那她就不應該再被過往束縛住。

想明白這個道理的顧良辰開始真的像一個孩童般長大。

總覺得孩童時候無拘無束才是最快活的,奈何身子裏頭住著的是當過皇後的靈魂,再來麵對這一切時,良辰到底忍不住歎氣。倒是那對初為人父、初為人母的小夫妻,第一次聽見良辰歎息時,竟然樂得沒邊,畢竟她還裹著繈褓,這般奶聲奶氣的歎息實在叫人覺得可愛極了。

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每一件曾經輕而易舉的事情,對現在的良辰來說都是種痛苦的磨練。她以為自己可以的,所以扯著雙腿就要往前走,可是手腳發軟,連著脊骨都還是軟趴趴的,翻個身隻能繼續趴在地上爬,若不是媽媽鋪了柔軟的毯子在上麵,良辰早就摔得滿身烏青了。

還有說話,這是最叫良辰頭疼的了。等周歲之後,良辰開始照著媽媽教的開始學說話,可扭著扭著,她就忍不住一個一個往外蹦上輩子習慣說的,於是郭佩文就耐心糾正良辰,指著五顏六色的童書繼續教她看圖識字。

良辰內心崩潰的同時,幾年皇後的曆練讓她敏感地發現,這本冊子編得極好,孩童認識起來也快。若是將這個冊子推行下去……好吧,她已經不是上輩子的皇後了,再想這些事會顯得可笑。

良辰想要盡快學會這裏的說話方式,可是開口時常常就是幾聲咿咿嗚嗚,這讓良辰在某段時間很是挫敗,脾氣也有點大,咬著手指頭開始磨牙。她最近又長了一顆乳牙,癢得慌。

不過在顧明與郭佩文看來,他們的女兒實在是活力而健康的,鄰居同事都誇顧家的丫頭是個靈巧的。那靈動的眸子對他們來說是生活給予他們的最大安慰,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良辰第一次清楚地開口喊郭佩文媽媽的時候,她看見母親的眼角變得紅紅的,有些手足無措地在自己的搖籃麵前,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然後才像是想起什

麽似的,對她是親了又親,抱著她到電話機邊。

對著那頭的顧明諸如此類地說了一通之後,良辰就聽見那邊的父親哄著自己再喊一聲媽媽。良辰歪著頭看母親,奇怪爸爸為什麽不哄著自己喊爸爸麽?微微癟了癟嘴,應了聲媽媽,然後電話那頭的顧明就開心地大笑了起來,衝著邊上的人大喊,“我女兒會喊媽媽了……”

或許,幸福就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良辰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笑得甜滋滋的。

良辰原本擔心自己學得太快,會顯得詭異,被人當成妖怪給殺了。好在她這身子還是正常的,反倒常常叫良辰常常生出一種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挫敗感,隻能和平常的孩子一樣,努力學著說話走路,頂多比平常人家的孩子乖巧安靜許多,根本不需要大人操心太多。

直到良辰四歲的時候跟著母親去上幼稚園。

之前因為聽不懂這裏的說話方式,良辰能夠收集到的消息實在有限。等她能夠自己站穩後,良辰開始飛快地學習起來。上輩子連皇後都做了,學會異族人的言語也不算太難,何況兩種文化,也隻是字音不同,字形卻是一模一樣的。

等良辰學會這裏人們說話的方式之後,她通過各種途徑,開始對這個世界有了個大致上的了解,尤其是對顧家。

爸爸叫顧明,是位大學老師,這大學類似與從前的書院,教書育人。所以說,顧明也算是學富五車之人。媽媽郭佩文專心在家裏照顧自己,等自己不需要人整日抱著後,奶娘,哦,就是保姆就被辭退了。其實,這跟前世的娘親也沒什麽差別,一樣都是相夫教子罷了。不過這地方的人對女子包容許多,不但衣著袒露,出門也不怎麽受限製。要知道,上輩子時,顧良辰十三歲嫁進皇宮前,隻出門過兩回。每次都是前呼後擁,隻在進廟後才下馬車,而且還蒙著麵紗。

良辰坐在嬰兒車裏,陪著郭佩文去逛超市,對,良辰最喜歡逛超市了,裏頭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每次她都認得不亦樂乎。隻苦惱一點,模樣太標誌,偏偏又是機靈的,加上郭佩文用心的打扮,每次出門一圈,良辰都要被各種大叔大媽哥哥姐姐爺爺奶奶揉捏一把,叫上輩子循規蹈矩,從千金大小姐做到皇後的顧良辰有些不習慣。

不過除了這兩個親眷,良辰發現自己竟然就沒有其他親戚了。後來才知道,不是顧明和郭明沒有其他親人了,而是因為兩個人的結合不被家人祝福,有點類似私奔,於是就和家裏人都斷了聯係。

顧明是大學老師,舉止文雅這是自然,不過良辰從平日裏看媽媽郭佩文的言行舉止,想著這可能就是一出戲文裏唱的那種富家小姐與窮書生的段子。上輩子做皇後時候,自己常常要端著架子,套著鳳袍接見朝廷命婦們,也算是火眼金金了。以她的眼光來看,郭佩文這樣的女人出身高貴卻也是個倔強的,不然也不會嫁給顧明生下自己了。顧良辰再看顧明爸爸,隻希望他們能夠一直幸福就好。

顧家的女兒裏要出一位皇後,即便不是皇後,也該出位貴人,於是良辰她們這一輩的女孩子,從小便養在深閨,直到十歲,同一位教習先生來教她們琴棋書畫,等到十歲,決出最好的兩位,送到祖母身邊親自教養。

良辰和大自己三個月的五堂姐良宵一起被送到祖母身邊,祖母院子裏有一座藏書樓,裏頭的書包羅萬象。原本,良辰還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什麽。哪曉得祖母趕走了她們身邊一直伺候著的嬤嬤和丫鬟,

然後就讓她們倆整天待在藏書樓。

二伯家這個堂姐良宵顏色生得極好,良辰同她一比,倒真真少了三分豔色。平日裏算不得多少親厚,這會兒對著滿當當都是書冊的藏書閣,兩個人也隻是點點頭,然後自顧自地圈了地盤看書。

祖母這兒的書,真真叫良辰驚歎,琴譜孤本這樣難尋的竟然也有。良辰一個人也不覺得無趣,每天選好書,便爬到藏書樓的閣樓裏看書。良辰發現,自己若看的是棋譜,那麽第二天閣樓裏便會擺上一副上等的棋盤;若是琴譜的,那便會有一把好琴擱著。

等良辰看得差不多之後,她倒也是調皮的,故意尋了本廚藝的書在看。哪曉得那天中午送飯的婢子說沒有她的份,若餓了需自己去一趟庖廚才行。

良辰哭笑不得,隻是倒真磨出了趣味來,將那書冊上記著的那些個精致味美的菜肴點心統統做了一遍,直到滿意才行。堂姐良宵隻不屑地皺皺眉,然後就自顧自走開。良辰也發現了,書樓裏的書,隻要看完放回去後,想再找回來卻是絕不可能的。

等細細碎碎的東西都看完後,良辰便取那些史書來看。其實良辰隻是無聊,覺得那些事史書可以當成故事來看,頗有一番滋味。

就這樣兩年半後,良辰和良宵被放出藏書閣,祖母同她們倆各自下了盤棋,然後就讓下人替她們收拾好,送她們回去。走出院子的時候,良辰看見下人將兩幅殘局蓋上絹帕收拾好端了進去。

沒多久,良辰身邊就派下來四個嬤嬤,專門教她妝容與儀態,半年後,鳳凰霞帔做了顧家第一位皇後。

所以,良辰不說博覽群書,但比起那些所謂學富五車的學究來也是不差的。隻是到了別人的地盤,總要上學才能了解得更深些。

在上輩子時,女人其實不需要認太多的字,因為人們總是信奉無才便是德,隻有像顧家這樣的世家小姐們,家裏頭會請來專門的私席教授琴棋書畫。世家的女兒定不能是白丁,但大多時候,女人,總是不能太聰明的。

良辰知道,若不是因為她要送進宮裏,也不會看到那些書。正想著,怎麽說服爸爸顧明和媽媽郭佩文讓自己識字,良辰被告之自己就要去讀書的時候,她無比興奮了,難得主動爬到父親腿上,掛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親了一下,重生果真不是什麽差的事情。

本來她以為像爸爸顧明這樣不做官的人,是不會讓自己進學的。

等看到幼稚園裏男孩女孩統統都有,而所有的老師都是女人的時候,良辰忍不住拽了拽母親郭佩文的衣角,“媽媽,老師是女的?”

這也不能怪良辰,畢竟在她記憶裏,做學問的都是男子,可從沒有這樣年輕漂亮的女人做先生的,除了女紅師傅。

等良辰弄明白這裏的教育體製之後,她顯得更加快樂,因為隻要你想讀,什麽都能讀到,這叫良辰不興奮都難。

所以,別人家的孩子每到上學的時候都是磨磨蹭蹭,又哭又鬧,到了學校還要違法亂紀一下,鬧得父母叫苦不迭時,良辰每天早上自己穿好衣服,背著小書包跟著媽媽去上學,見到老師就甜甜地喊人。同學們都很喜歡良辰,老師們更加,誰見了這麽一個聰明禮貌又漂亮的小娃娃會不喜歡呢?

隻除了良辰從不肯穿漂亮的裙子,雖然她看別人已經習慣了,但實在沒辦法忍受自己也這樣傷風敗俗。郭佩文對著粉嫩嫩的女兒實在沒辦法,隻能讓她穿著背帶褲,做一個帥氣的小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