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的戀愛
不是誰看人好壞就看他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麽?良辰上輩子整個生活的重心就是如何做他華尚輝的皇後。從詩詞歌賦到針線女工再到宮心計,哪一項不是為了皇後這個身份?縱然不是她真心想的,但作為一個顧家女,她生來就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正是因為如此,加上彼此五年的相處,良辰也算是這個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最了解他的人,當然不一定能猜中他的心思。也是因為這樣,良辰篤定自己提的要求會讓對方覺得反感,因為不管是華尚輝還是古澤琛,他們的眼眸一樣工於心計。從始至終,他們都是同一個人,骨子裏的那些東西,縱然滄海桑田也不會消磨去絲毫。
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確實,良辰作為習慣舊式婚姻的女子,不反對自由戀愛,但卻極反感那些不認真嚴謹的戀愛,所以不管對方是不是古澤琛,倘若有一天良辰打算戀愛了,那麽她絕對會跟對方約定,以結婚為目的。
良辰自己的念頭絕不會改變,那麽關鍵就看古澤琛的。良辰抿了抿嘴角,若非場合不對,她甚至想用笑聲來提前慶祝自己的勝利了。古澤琛這樣的人,良辰才第二次見,但他和華尚輝並沒有多大區別,所以良辰完全可以用猜測華尚輝的思維進行思考。
古家是怎樣的權貴人家,那是本城人有目共睹的,是以古澤琛雖然不像上輩子那樣,是所謂的九五至尊,但怎麽說也是實打實的紅三代,真正的權貴人家。這樣的人家,婚姻之事怎可能兒戲?就好像上輩子的華尚輝,娶自己也隻是想牽製顧家,暫且穩了顧家的心,然後借著顧家的力量掃平障礙,最後步步為營,吃掉整個顧家。
多好的謀略,一場婚姻贏得一整個江山,換了誰也知道怎麽選擇,隻不過沒那個命同他一樣有資格謀劃布局罷了。連著自己都壓迫了籌碼,以為自己的傷重能挽回一些他的同情,最後還不是白白搭進性命。其實良辰很想知道,若自己當初沒準備用那苦肉計,等顧家真的被華尚輝整垮了,之後他預備拿自己怎麽辦?索性殺了還是廢了打進冷宮?殺了倒也不好,畢竟顧家沒想過謀反,起碼在良辰知道的那一部分裏,顧家是真沒想過要反對華尚輝的。若是他殺了自己,那麽天下的人縱然嘴上不說心底也會有想法的。華尚輝這人多好麵子啊,怎可能容得這樣的事發生?好在良辰自做了皇後,素有賢明,廣納後宮,雨露均沾這樣的事常做,史官和百姓可都說她好呢。
那麽就打進冷宮吧。
可惜做皇帝的最喜歡一句話,斬草除根。也是,憑什麽我殺了你全家,你還想著對我投懷送抱?是個人都知道留了青山絕對後患無窮。何況就算他不動手,後宮那些女人可不早就眼巴巴等自己給她們騰位子了麽?再說了,等新後冊立,她這個冷宮裏的廢皇後還有奔頭麽?
好吧,說了這麽多,良辰其實最想問的是,有沒有可能顧家倒了,華尚輝依然讓她做皇後?隻是這樣問題再也不可能找到答案了,而眼前的古澤琛也不是華尚輝。
良辰淡淡地笑了一下,眸光也隻有些微的悵然,然後便帶著不屈服的倔強對上沉默的古澤琛。
怕了?哼,哀家做皇後的時候,殺人都是動真格的,誰敢造假胡鬧?犯了宮規你就死定了。這會兒你轉世投胎做了大家少爺,就能隨便玩玩了?是,是能隨便玩玩,但絕對不是哀家!
良辰嘴角的笑,怎麽看都具有挑釁意味,隻是這樣嬌小玲瓏的人兒偏偏露出這樣的情緒,讓沉默的古澤琛一陣好笑。他不是談不起戀愛,隻是在自我反思。
就像良辰篤定的那樣,像他這樣出身的人家,婚姻是最後的籌碼,寄托了兩個家族的某種希望,即便以後各玩各的,麵子上就需要那張結婚證。不過古澤琛倒是同其他人有些不一樣,那就是古家家風很好。
古老爺子那是享受頂級待遇的老將,同樣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物極必反的道理。年輕那會兒倒也不算很懂,所以三個兒子娶妻,雖說都是自由戀愛,但身家背景也都不簡單。好在有妻子管著,三房媳婦才慢慢歇下當初的心思,隻專心內宅相夫教子,和樂美滿起來。要不是這樣,古家便是再怎麽金貴,也不至於會低調到不少人連誰是誰都認不出來。
家裏人倒沒有同他說過其他的事,比方說選怎樣的妻子,畢竟他才二十三歲,討論這樣的問題還太早。隻是古澤琛心底明白,他的妻子不管如何也不會是個平常人家出身的女兒,倒不是他有那門第觀念,隻是一般人家養不出他要的妻子,這一點,畢竟是客觀事實。
現在,他總算自己看對眼了一個小姑娘,說實話,要不是良辰先提出來,他也真沒想過過一輩子的問題。他這樣的人家,結婚了就不大可能離婚,即便各過各的,也要綁在一起,這對雙方都有好處。這樣一來,良辰說的,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那就絕對不能是兒戲。
良辰提了,以古澤琛的為人,自然要好好忖度一番才行。
顧良辰的身世其實是相當不錯的。
當年郭佩文抗婚,郭老雖然將女人趕出家門且不聞不問這麽多年,但郭佩文嫁得的第一任丈夫倒也不算差,是國文係的知名教授,為人正派且溫文儒雅,隻可惜遇上車禍。現在這位丈夫就更加不用提了,秦世濤,房產界巨子,雖說這幾年守成,但地盤都打穩了,在業界頗有口碑,同小叔也素來交好。
秦世濤的錢,還有郭老手上的權勢,其實都可以算作良辰的憑仗,入了他的圈子,也不會被人看輕。而且最重要的是,良辰聰慧。
古澤琛不過見良辰第二麵,但關於良辰的事卻總能聽見。起先是古澤瑤和古澤琳兩位堂妹不停提起她的特立獨行和精致打扮,然後連自家媽媽和嬸嬸也在某次慈善聚會上為良辰母親的精美手工刺繡旗袍所驚豔。
這樣精細的女子,卻又不像認知裏以為的那般溫文,就像剛才被自己輕薄了,當然,古澤琛絕不承認自己剛才的作為是登徒子的行徑,頂多算是情不自禁罷了。她也能冷靜自持,用最小的力氣替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比方說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
古澤琛看過很多女人,當然發生在他身上的機會並不多。高中之前女生寫情書當麵表白並不算什麽,古澤琛總能應付過去,何況古澤琛高高在上的家世和成績讓學校很多女生都荷爾蒙高漲的同時,也體會到了自卑,所以真正有那自信纏上古澤琛的人並不多。隻是古澤琛身邊的發小們厲害,從初中起,走馬觀花般經曆了多少女生,古澤琛冷眼旁觀,也算是有了太多經驗了。
沒有一個女人會在一開始就將自己的姿態擺得這樣清楚明白,奔著結婚來的?這樣的女人,不是野心太大就是鬧不清現實,對方絕不會給你機會說下一句話的。但古澤琛明白,顧良辰隻是想以攻求退,她根本不想同自己糾纏,才提出了門檻,隻等自己否認了,她便有足夠的理由推開自己。
古澤琛欣賞這樣爽快的顧良辰,男女之間也是一場博弈,拚殺不過才能拜倒,現在隻是開始。而且平心而論,古澤琛是真的為顧良辰著迷了,他比顧良辰所想的要認真許多。
笑了笑,古澤琛滿意地看到顧良辰臉上的表情愈發僵硬,心底卻是實在開心,隻是這樣看見良辰鬥不過自己,古澤琛便覺得有一種快活從心底汩汩地冒出來,溢滿了四肢百骸,隻想著能一直這樣才好。
“要不要我們現在進去,對著所有來賓宣誓一下?我不介意,真的。”古澤琛用一種格外可愛的口吻同良辰保證,那眯起的快活眉眼還有揚起的唇角,無一不告訴顧良辰,古澤琛是認真的。
隻要良辰敢點頭,她絲毫不懷疑古澤琛會扯著自己回到宴會廳告訴所有人他對自己的追求。良辰望著抱著自己的這個男子,心底那種細微的酸澀依然散不去,如果可以,這樣霸道宣誓為何不發生在上輩子?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在等華尚輝開口說一句好聽的話哄哄自己,可結果呢?怎麽會有人當著發妻潑墨一般的鮮紅還威脅說要你族人陪你殉葬這樣惡毒的話呢?也就隻有上輩子的華尚輝了吧,他要這個坐穩這個天下,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攪了他的宏圖偉業,顧家不能,顧良辰更加不能。
現在,重活了一輩子,眼前這人幾世周轉,骨子裏的霸道未曾消磨,但人確實同當初不一樣了。這樣的霸道的甜言蜜語,他上輩子何曾對自己說出口過?良辰悲涼地低下頭,雙手無力地搭在對方臂膀上,那一瞬間的悲涼讓古澤琛有點心慌。
“要怎麽做,你說,隻要你不拒絕我就好。”古澤琛退而求其次,隻希望顧良辰能馬上點頭應允。這話要是被幾個發小聽見,隻怕更是站都站不穩,將顧良辰當神一樣供奉起來了呢。
良辰乍聽見古澤琛這般柔情的語調,心弦微微一跳,隻不過很快安穩下來。什麽華尚輝,那都是上輩子的事,古澤琛不記得,自己也不會再提,那麽現在麵對的問題就隻針對古澤琛這個人就好了。
“不是我怎麽樣,而是你家裏會怎麽想。何況,這世上沒有這樣便宜的事,地球也不是繞著你一個人在轉,所以等你準備好了再正大光明地追求我,我會拭目以待的!”良辰見古澤琛推回到古家麵前。
顧良辰作為秦世濤的養女,雖然說有不少錢,但有錢不是古家人衡量一切,尤其是孫媳婦的指標,甚至那可能是最壞的一個條件。到時候隻要古家不同意古澤琛和自己的交往,那麽攔住古澤琛的事便自然而然落在古家人身上,也就不需要顧良辰再操心了。
也虧得顧良辰是當過皇後的宮鬥能手,要不然也不能這麽快就能想通這麽多,既安撫了眼前王霸氣場全開的古澤琛,同樣的也能借古家了斷古澤琛對自己的覬覦。良辰是真的不想再去回憶上輩子那些行屍走肉般的日子,仿佛……從來沒
有快活過。現在的自己,有最疼愛的雙親,還有最維護自己的弟弟,還有那一片等著自己去探索的世界,一個古澤琛鎖不住她的心,從那個宮闕掙脫出來後,良辰隻想做一個最自由的靈魂,守住自己的心,不再輕易淪陷。
隻是良辰計劃得很好,卻忘記了對手是古澤琛,或者可以說是轉世而來的華尚輝了。這世上,唯一抵擋不過的就是宿命的糾纏,這個道理也是很久後良辰才悟出來的,沾沾自喜也不過那麽點時間。等古澤琛想通了,哪兒還有顧良辰蹦躂的機會?!
古澤琛專注地望著懷裏十八歲的良辰,靈魂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輕吟低唱,他聽不清楚,但卻是因良辰才起。他不可能這般輕易就放過良辰,如同剛才自以為優雅得體離開的喬天奕,有時候太安靜的守護帶給你的隻能是別人的新娘。古澤琛骨子裏的霸道與執拗絕不允許自己同喬天奕一樣,他可以給良辰足夠的天地與自由,但那天地與自由也必須有他掌控!
這一點,似乎不管前世今生都不曾改變。上輩子華尚輝用一座華美宮闕困住靈魂,這輩子古澤琛一樣不會任由良辰脫離自己的掌控。
“顧良辰,話說出口,可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乖乖等我的電話。”古澤琛知道,良辰不可能在走廊耽擱許久,既然良辰提了要求,那他自然會回去同家裏交代清楚,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如果對象是良辰的話,起碼家裏兩個堂妹絕對是支持的,不是嗎?
古澤琛伸出手,戀戀不舍地多揉了幾下良辰的發,眉目間那溫柔模樣仿佛都是真的,良辰發愣,隻呆了一會兒立馬回過神,得體地同對麵的人客套,“那便靜候古公子佳音了。”
哪曉得古澤琛逗弄上癮,挑眉輕笑,“若是家裏不同意,良辰願意同我私奔嗎?”良辰有種崩潰的錯覺,木呆呆地看著對麵的古澤琛,一等對方鬆開環住自己腰身的手,立馬轉身就走。
什麽名門淑女風範,見他的鬼去!名門淑女盡遇些不靠譜的少爺,良辰往宴會廳走去,在古澤琛看不見的地方隻管咬牙切齒,心中不停告訴自己,這個是古澤琛,已經不是華尚輝了!
隻是越這樣想,心底那種失落的感覺越強。她沒想過找華尚輝報仇,畢竟在他那個位置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就好像當上皇後的自己,明明不想殺人的,還不是一樣眼也不眨地奪人性命?
總有一些人,一些事逼著自己做出最恰當的選擇,即便那選擇不是真正想要的,可結果還是一樣的。何況自己已經重生了,換了個時空,連曾經發生過的那一切痕跡都被抹去了,若不是華尚輝的再次出現,她甚至覺得當初那一切都是自己的幻影罷了。可有些事情是無法否認的,就好像發現華尚輝變成了古澤琛自己的心會失落,甚至會痛一樣。
良辰推開宴會廳的門,優雅的音樂,空氣中鮮花與美酒的芬芳味道撲麵而來,良辰定了定心神,嘴角揚起最得體的笑,卻被媽媽郭佩文眼底的揶揄味道窘迫到。
果然,同幾個同學說了會兒話,良辰便乖乖地走到媽媽郭佩文身邊,在人群中應酬過後,媽媽郭佩文便是挽著良辰的胳膊將人帶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剛才阿琛出去找你去了吧?”
阿琛?良辰為媽媽的親昵稱呼而渾身僵硬了一下,抿了抿唇,覺得嗓子幹得厲害,“媽,你怎麽……這麽喊人家古家大少爺?”輩分上倒是可以這麽喊,隻是權勢地位上說不過去吧?阿琛!自己才見那個古澤琛第二麵,沒道理媽媽就同人家這般親厚啊。
郭佩文瞧著自家女兒皺成小包子的臉蛋,心底愈發歡喜起來,“呀,你這孩子,人家阿琛特意來參加你的晚宴,禮貌又周到,我喊阿琛人家都笑眯眯應了,你鬧個什麽脾氣啊!”良辰目瞪口呆地看著媽媽湊過來的腦袋,隻想問,什麽古澤琛一出現,媽媽就成了對方什麽都好,而自己卻什麽都不好的孩子?
要知道從小到大,媽媽郭佩文都沒這麽說過自己啊。心底有些失落,又是很不服氣的良辰別開頭,“我跟他不熟。”
隻是郭佩文卻用一種過來人的目光打量了女兒良辰一通,然後自顧自地點頭,心底卻是愈發篤定事先的念頭。自家這個女兒,一直都是精細養著的,就說那些衣裳好了,縱然是她自己做的,可一針一線哪一樁不是最好的選來?這些都不要錢嗎?你要真讓郭佩文放心將女兒嫁到一般人家去,絕對養不起女兒的怡然自得來。
何況那個古澤琛看女兒的目光有侵略意圖,卻是個很正的少年,要不然也不會正大光明地參加女兒的生辰宴會。郭佩文看著麵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心底忽然湧出一陣悵然。
當年繈褓裏嗷嗷待哺的奶娃娃,一眨眼就被別人家的少年郎惦記上了,郭佩文總算有了一絲為人母的酸澀。
顧明,你在天有靈,肯定會小氣地將女兒藏在家裏,絕不準哪個男人肖想你的寶貝公主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