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
良辰是不知道媽媽郭佩文的打算,如果她這會兒知道的話,打死她也不會拉著果果走出宴會廳。畢竟有自己盯著,媽媽郭佩文總不至於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隻是偏偏良辰沒有這麽做,一方麵她想快點避開古澤琛,另一方麵,她也想看看,檀木盒子裏麵到底收著什麽。
顧朗被姐姐拉著,隻覺得今天的姐姐格外奇怪。
也是,任誰有一個像良辰一樣的姐姐,他的成長絕不會寂寞無趣的。顧朗從小就黏著自己姐姐,即便現在他已經比姐姐的個頭還要高,但顧朗還是最喜歡姐姐了。
自己這個姐姐,從小就惹人喜歡。顧朗的老師不是別人,正是姐姐良辰。其實有一段時間顧朗很不願去上課,因為老師教的,姐姐都同他說過,老師沒教的,姐姐也教他了。那他還要上什麽課?顧朗最喜歡同姐姐下圍棋,以前顧朗不覺得,但等他懂事之後才發現,那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姐姐早就在下棋的時候就告訴他了,隻是他笨,後來才體悟罷了。
換做別的人,或許會妒忌,因為姐姐的優秀而生出自卑的心態。顧朗卻從沒有過,因為姐姐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告訴他,果果要快快長大,長大到能夠保護姐姐和媽媽。他現在的確隻有十三歲,但卻比許多人都要優秀。
而姐姐良辰呢?
朝夕相處下,顧朗發現,自己的姐姐嫻靜聰慧,決定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她絕對會全身心的投入。就好像學泡咖啡的時候,姐姐可以花一整天的功夫,熬出一杯水滴咖啡,然後端給爸爸喝。
爸爸說,那是他這輩子喝過最醇美的咖啡,除了姐姐的用心外,那杯咖啡就連素來不愛喝的媽媽嚐過一口也覺得好。
姐姐就是這樣一個人,隻要她想了,她就一定會全心全力地去做,然後無往不利,這是任何人羨慕不來的,因為沒有人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裏,而不分出半點心思。
顧朗承認,自己還不能像姐姐那樣心無旁騖,但他相信,等他再大一點,一定會跟姐姐一樣,做到最好。這樣完美強大的姐姐卻從來不強勢,她總是溫和地站在一邊,嘴角淺淺地笑著,將自己的生活和未來安排得很好。顧朗知道姐姐的夢想,他想陪姐姐實現她的夢想:周遊世界。
即便爸爸有錢,但顧朗知道,姐姐肯定會憑借自己的能力去實現夢想。顧朗要做的就是快快長大,長大到足夠保護這個安靜而美好的姐姐,她聰明卻永遠不強勢,那麽他來做那些強勢的決定。
隻要姐姐好好的。
顧朗皺眉,回頭看了看宴會廳,直覺得姐姐今天的反常肯定和那個古家大少爺有關。
姐姐的十八歲生日,當然也是顧朗的大日子。他準備了生日禮物,打算宴會結束後送給姐姐。他的禮物,不管貴重與否,姐姐一直收著,這讓顧朗覺得幸福極了。
原本這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等這個古家大少爺來了之後,姐姐的臉上一直不好看,現在還拉著自己跑出宴會廳。不知道為什麽,顧朗覺得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記不起什麽時候發生過。
良辰離了宴會廳,四周圍明明越來越安靜,可良辰的心跳非但沒有好一點,反倒更急急促起來。
她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倒不害怕古澤琛這個時候會追出來,隻是真的很想知道盒子裏放著什麽。鬆開果果的手,良辰停住腳,打開盒子,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冰冷,好不容易定下神,良辰才顫著手仔細去看盒子裏收著的那枚簪子。
是的,和上輩子一樣,他送的依然是一枚簪子。
上輩子,華尚輝送的那枚簪子,良辰一直收在梳妝台的最裏麵,盡管那簪子自己很喜歡,白玉裏頭透出一絲絲紅雲般流動的紅色,簪頭便是流雲狀,線條簡單卻又精致極了。
那支簪子是真的好看,即便不是華尚輝送的,良辰也會很喜歡那簪子。但正因為那簪子是華尚輝私下裏送自己的,良辰竟沒那膽
子帶那簪子。收下簪子,卻沒等來內務府的冊子,良辰捏著鳳印,親自將簪子收到盒底,不看第二眼。
那簪子,良辰統共帶了兩次,一次他送自己替自己簪上的,第二次就是自己被刺時。良辰本打算用苦肉計求華尚輝網開一麵,放過顧家。隻是到了最後還是不能夠。
這次,古澤琛送的簪子,同上一世是不一樣的。
良辰對著燈光仔細打量那簪子,白玉,簪頭是一隻簡筆的生肖兔,倒是玲瓏可愛。良辰鬆了一口氣,但不知道為什麽,鬆一口的同時心底也掩不住一陣失落。如果古澤琛就是華尚輝的話,他既然來赴宴,那麽自己收到的就算不是曾經那一支簪子,也該是極其相似的。
該怎麽辦?
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但卻沒想到隻是換了個時空,換了一具皮囊重新活一遍,何況這皮囊同當初的自己那樣相像。而原本好好的生活,卻偏偏又遇上古澤琛。良辰肯定,古澤琛同華尚輝之間有某種詭譎的聯係,就好像上輩子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一般。
隻是古澤琛竟然不記得了?這個認知仿佛一把刀,磨得良辰的心鈍鈍地疼。對家人,良辰便是疼愛他們,也多有保留,畢竟她說了也不一定有人信,就算信了她也成了妖怪。偏偏,同自己一樣有過什麽遭遇的華尚輝竟然不記得自己了,良辰對自己受的苦有些不平。
顧朗自然不明白姐姐心底的怨念,隻是微微湊過頭看了眼盒子裏的發簪,這會兒倒是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個古家大少爺還挺會送禮的。”
良辰不肯剪頭發,也不愛披頭散發,除了綁成麻花辮,那就隻能盤發了。小的時候盤發不合適,等上了高中,姐姐就開始盤頭發,當然不是那種一絲不苟的教導主任發。盤發自然要用簪子,姐姐不喜歡那些花哨的簪子,家裏人也都知道姐姐的審美,尤其是爸爸,每次出差回來,總會帶古樸又精細的簪子回來。
就是顧朗遇上好看的簪子,也會買回來送給姐姐良辰。久了之後,顧朗也會看那簪子的好壞,像古澤琛送的這柄簪子,絕非一般的,隻看外頭裝簪子的檀香盒子就知道了。
不去管那簪子的雕工如何,就說製簪子的那玉也是極好的。
顧朗不得不狐疑地多看了姐姐一眼,想起某些事,立馬皺起眉,“姐,你什麽時候認識那個古家大少爺的?我怎麽不知道。”
在家裏,同良辰最親厚的自然她一手帶大的顧朗了。顧朗進了小學,學校裏關於姐姐的傳聞就很多,女生們除了羨慕嫉妒恨之外,也生不出其他心思來,可男生就不一樣了。
想起學校裏聽見的事,顧朗就心底不舒服,姐姐是他顧朗的姐姐,那些歪瓜裂棗憑什麽打他姐姐的主意?顧朗在家的時候就被老爸耳提麵命,時刻關注學校動向,可不準那些居心叵測的男生離姐姐太近。
好在姐姐也看不上那些男生,顧朗一放學就去良辰教室守著,那些男生總算沒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隻是顧朗不知道,姐姐什麽時候認識了古家大少爺,不然人家憑什麽要送這麽貴重的禮?
說起這個古家大少爺,其實私心裏顧朗還是很佩服的。
古家是怎樣的人家,圈子裏人也都心裏有數。而古澤琛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人,成績優異,高中時參加了國際數學競賽,小組第一裏得分最高的一位,回國後就收到麻省理工在內七所知名院校的入校邀請函。
他們這個圈子裏上哈佛不稀奇,稀奇的是這麽小就能靠自己的本事得到對方的邀請。就在大夥兒猜測古澤琛會選擇哪所學校的時候,古澤琛卻以高分填報了經貿,直把他們校長給慪得差點吐血。也不管古老的身份,衝去古澤琛家裏說他們扼殺了祖國的精英。
進了學校,顧朗知道得就不多了,可就算是這樣,顧朗也是佩服的。應該說,除了自家姐姐外,這個傳說中的古家大少爺就是他顧朗第二個佩服的人。可佩服光佩服,這並不
表示顧朗可以允許對方打主意到自己姐姐頭上。
良辰原本沉浸在傷感中,哪裏曉得被自己從小就打磨得多出好幾個心眼的弟弟已經將自己和古澤琛的關係千回百轉,得出這樣一個哭笑不得的可能。
“我哪裏認識那個古家大少爺?再說了,我認識的人,你不是都見過麽?”良辰似笑非笑地看著小獸般急於圈定領地的弟弟,伸出手踮起腳尖,揉了揉弟弟的腦袋。
嘿,還真別說,果果現在又高又帥,在學校裏可有成片的追求者。每次那些小女生看到自己,都粉嫩嫩嬌滴滴地喊她良辰姐姐,美得良辰心底直冒泡。多好,多好的年紀啊。
想自己上輩子的時候,這個年紀怎麽過的?那就是埋在嬤嬤堆裏,這也要學,那也不能錯的過來。可比不得這些小丫頭們青春正好哦。
顧朗被姐姐點破心思,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爸爸說了,男生都不好,我要保護姐姐。”嘀咕了一聲,倒是輕鬆就將秦爸爸給供了出來。良辰嘴角微微笑著,對繼父秦世濤的關心覺得貼心極了。都說日久見人心,這幾年看下來,良辰倒是真的喜歡上秦爸爸的好,媽媽也過得很幸福。爸爸顧明的在天之靈,也會放心了。
至於改不改姓,良辰並不打算過問太多,不過對於顧朗可能的答案,良辰心底有數。
良辰將盒子收好,不管出於哪個方麵考慮,這份禮物良辰都必須重視起來。等到喬天奕跟出來的時候,見到的正是良辰小心翼翼對那份禮物的樣子。這讓喬天奕心底止不住酸澀起來。
這些年,越是相處,喬天奕便怎麽也克製不住對良辰的喜歡。就是為了守住良辰,喬天奕拒絕去最好的法律係深造,而是留在大學部,隻為了平日裏能多看兩眼良辰。
這個小姑娘,精致卻倔強,對自己總是那樣清冷的模樣,可喬天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不對勁,硬是守著這個小姑娘,從十歲長到十八歲。
八年時間,自己也長大了。喬天奕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明白父母寄予的希望。喬家若要在本城繼續站穩腳跟,他必須成為最頂尖的律師,成為最優秀的合夥人。當初選擇大學的時候,父親喬安就同自己有過一場認真的談話。
喬天奕也是那次後才徹底剖析了自己的心思,同時也對父母保證,大學四年後他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那個。
“秦家那個丫頭的確不錯,就是對你不怎麽上心。小奕,我和你媽媽也是很喜歡的,隻是這幾年下來,她同你並沒什麽兩樣。你確定要留在這兒,堵上自己的前途,守著她長大?”
喬天奕還記得當初父親喬安的神情。
也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哪個不是人精?隻怕媽媽也是為了自己,才會常常邀請良辰姐弟倆來自己家做客。恐怕都是為了成全自己。
“爸,會不會守得雲開見月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守著,她肯定會被人追走。”八年時間,足夠將心動熬成刻骨的執念,喬天奕隻知道自己每一次靠近,就會陷得更深,直到無法自拔。
好在,良辰對其他男生也都是不理不睬的。相比較來說,他算是學校裏同良辰最親厚的男生了,這讓喬天奕在很多時候都用來安慰自己。而今天是良辰的十八歲生日,喬天奕不想忍了,他用自己實習工作得到的這筆工資,買了支金鑲玉的簪子,準備送給良辰的時候向她表白。
隻是剛才看到古澤琛的樣子,喬天奕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古澤琛是誰,喬天奕也知道。古家老四古嘉惠是喬氏事務所的最大客戶,就是父親喬安都要陪著小心。
剛才古澤琛的姿態,喬天奕同為男子,怎麽看不出他眼底的趣味?他自己當初不就是對良辰感興趣,然後一步步被吸引,直到現在無法自拔?想到這裏,喬天奕被法律磨得沉穩內斂的性子開始有些急躁起來,摸了摸口袋裏的禮物,喬天奕揚起笑,向著良辰姐弟那邊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