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嫌隙暗生
出了寧安宮,沐晨曦便有意無意地問,“母後這陣子為何總是宣你陪伴?”
溫筱晚瞧了他一眼,覺得太後應當是跟他說了些什麽,於是老實地答道:“問我關於玉璽認儲的事。”
沐晨曦一怔,在心中暗歎了一聲,自言自語似的輕聲道:“皇室中曆來多辛秘,你為何要強插一手?”
溫筱晚卻一臉的滿不在乎,“我不過是好奇而已。”
是嗎?若隻是好奇,為何不直接問皇兄,卻找我詢問?沐晨曦看了她一眼,並沒繼續問下去。兩人默不作聲地往前走。
來到馬場,沐晨曦讓她自己挑一匹馬來練習,溫筱晚還記得那匹威風凜凜的淩風,當下玉指一點,“我就要它。”
沐晨曦連忙搖頭,“不行,淩風還未馴服,你不能騎。”
溫筱晚有些不服氣,“我怎麽就不能騎?我把它馴服不就成了?”
沐晨曦有些好笑,“你知道怎麽馴馬嗎?”
“當然知道!”
她早聽說過,馴馬就是騎在馬背上,直到它跳不動跑不動了,你還穩穩地坐在它的背上,它就認你當主人。溫筱晚覺得這不是難事,她隻要牢牢地抓緊馬鬃就應該不會掉下來。
沐晨曦搖頭輕歎,“你想得太簡單了,淩風可不是一般的馬,它是萬裏挑一的神駒,它蹦躂起來,就算把你捆在它的背上,它都能把你給摔下來。”
溫筱晚聽後十分的不服氣,她是習過武的,還是特警學校的高材生,她自認為對付一匹馬的本事還是有的。在她強硬的堅持下,馬房的管事不得不把淩風牽到她的麵前。
淩風今天的心情似乎十分好,難得的溫柔和順,低頭嗅著草地上的青草,看都沒有看為了它爭論不休的一對俊男美女。溫筱晚見它這副溫順的模樣,對自己的身手更有信心,態度十分強硬地要求馴它。
沐晨曦怎麽攔都攔不住,隻得提心吊膽地讓她從小木梯上爬上的淩風的背,心想,若是一會兒淩風將筱晚拋了出去,我快些接住她就是了。
淩風還未被馴服,背上是沒有裝馬鞍的,溫筱晚的屁股剛碰到它背上的毛,淩風就開始狂躁起來,四蹄不住地刨地。沐晨曦忙喝道:“筱晚,下來。”
溫筱晚已經坐上馬背了,如何肯下來?不怕死地抓緊淩風的鬃毛道:“沒事……”
話音未落,淩風便猛地一抬前蹄,整個幾乎直立起來,幾乎將溫筱晚拋下地去。溫筱晚立即抱緊了它的脖子,雙腿夾緊它腹,勾在它的身上。這下子可把淩風給惹毛了,它前蹄一前地,立即旋風一般地衝了出去,將幾名抓著它轡頭的太監甩得跌坐在地。
淩風沒頭沒腦地往前衝,不一會兒便衝出了馬場,在後宮的碎石路上狂奔起來。或許是太久沒有自由地奔跑,它顯得十分憤怒也十分興奮,速度快得象閃電一般,四蹄還不住地踢踏,時而躍起時而站立,想將背上的討厭鬼甩下地去。它發狂的狀況被侍衛們發現了,舉起了刀劍想阻攔,可當它風一般地衝到眼前時,卻又無一不是閃躲開來,根本不敢擋它的道。
溫筱晚已經什麽心理活動都停止了,耳際除了呼呼的風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響,沐晨曦騎馬跟在後麵大聲叫喊,告訴她如何控馬如何逼淩風減速,她根本就聽不見,隻知道死死地抱住淩風。在她的身體每一次被它的後蹄或前蹄拋出去的時候,想辦法再次落到它的背上。這完全是靠她雙手死命地圈著淩風的脖子,和平時的各項體能訓練才能堅持下來。
也不知淩風奔跑了多久,馬場、禦花園一一路過,碎石路變成了青石或漢白玉石鋪成的道路,兩邊也出現了高高的圍牆,看起來應該已經到了後宮之中。
或許緊張過頭便是無法可想的平靜淡定,溫筱晚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幻象,會不會她就此離開了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奔到人世間去?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前方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立在道路當中。溫筱晚忙扯著嗓子尖叫:“快讓開!快讓開!”
那人卻紋絲不動。
因為淩風跑得太快,又故意上竄下跳,溫筱晚的視線十分晃動,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隻覺得十分眼熟,心中更是著急,嗓子拔得聲音都開岔了,“快讓開!”
那人已經近在咫尺了,是柯奕暘。
他揮出一拳,直擊淩風的麵門,淩風狂嘶一聲,前蹄騰空而起,又忽地重重落下,前蹄跪地,隨即站起來,原地踏了幾踏,不再奔跑,反而將腦袋伸到柯奕暘的懷裏蹭了蹭,似乎對他十分親昵。
溫筱晚趴
在馬背上看得分明,心中一酸,她的淩風,認了柯奕暘當主人了。
柯奕暘安撫性地摸了摸淩風的長臉,沉穩地走至馬側,雙手將溫筱晚抱下來。若不抱她,她還真下不來,雙腿都已經發軟,站都站不直,隻能靠在柯奕暘的懷裏歎氣。
軟玉溫香地抱了個滿懷,柯奕暘禁不住麵紅耳赤,輕聲問,“溫主子您沒事吧?”
溫筱晚搖了搖頭,她沒事,隻是體力有些透支,心裏有些傷感,她已經堅持了這麽久,再堅持一下,淩風應該就會安靜下來了吧?應該就會認她當主人吧?可惜功虧一簣!
柯奕暘不明白她的憂傷,隻是覺得兩人這姿勢實在是大大的不妙,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雖然此處暫時沒人,可是,遠遠的,順王沐晨曦正騎馬趕過來,身後還有一隊侍衛跑步追趕……若是被人看到,他是無所謂,可她的聲譽就……
柯奕暘狠心地將她推開,扶著她靠坐在宮牆邊,將安靜溫順的淩風牽過來,道:“溫主子,要不,我扶您上馬,送您回芳華居?”
溫筱晚悲傷地看著溫順的淩風,“它不會讓我騎。”
柯奕暘立即保證,“不會,它不敢再拋您下來。”說著看了淩風一眼,淩風立即馴服地蹭了蹭他,表示它一切都聽他的。
溫筱晚更是悲從中來無法斷絕,眼淚水唰地就流了下來,把柯奕暘嚇了一跳。還被她嚇了一跳的,是急趕過來的沐晨曦。沐晨曦以為她哪裏受了傷,想也不想地一把將她摟起來,抱在懷裏,不住地問,“筱晚,你哪裏受傷了?”
溫筱晚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身體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圈入懷中,清新的玉蘭香氣立即將她環繞。
溫筱晚抬頭向後,從下往上,一路抬眼望去,對上一張麵帶震怒和擔憂的年輕男子的臉。劍眉濃鬱,眼神明亮,鼻若懸膽,唇如淡玉,純男性的剛陽之中帶著一股溫潤如玉的溫雅氣息。
溫筱晚不禁怔住,她一直知道沐晨曦生得十分英俊,可卻沒想到這般英俊。他眼裏掩飾不住的關心,如同撞鍾一般直擊她的心田,令她忍不住渾身一震。
沐晨曦感覺到了她的注視,俯首溫和地笑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筱晚,有沒有受傷?”
溫筱晚機械地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就好。剛才真是……都怪我,我應當阻止你的。”他邊說著,邊騰出一隻手輕輕撫摸溫筱晚妍細嫩的小臉,漸漸地……大拇指的指腹開始在她飽滿紅潤的唇上來回摩梭,目光也變得黝黑而複雜。
這算什麽?一旁觀看的柯奕暘暗中挑了挑眉,這種舉動應當叫作“性”騷擾吧?這兩人……回想到溫筱晚還與一名“刺客”過從甚密,出宮私會……他的心裏忽地非常不舒服起來。他不想、真不想將她想象成一個放浪的女子,可是她又實在是……接二連三地與她那個愛人之外的男人糾纏不清。
這、這……
溫筱晚清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沐晨曦,直盯得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窘迫,這麽洞悉一切的眼神,他的心思似乎想藏也藏不住了。
帶著一點對心思被透視的慌張,沐晨曦連忙放開抱著她的雙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問道:“筱晚怎麽了?為何這樣看著我?”
溫筱晚一字一頓地道:“你喜歡我,對吧?盡管我名義上是你的皇嫂。”
她說的是疑問句,可用的卻是肯定語氣。雖然沐無憂早就跟她講過,可明確地從沐晨曦的眼中得到這一訊息,卻隻是在剛剛這一瞬間。她直截了當地指出來,是希望沐晨曦能及時醒悟,她與他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沐晨曦的俊臉立時漲得通紅。
同時一臉通紅的,還有一旁當電燈泡的柯奕暘。這句話讓這個磊落坦蕩的漢子別扭極了,這個女人,能不能換個戲弄?
溫筱晚似乎也累了,沒管沐晨曦如何回答,手足並用地爬上淩風的背,對柯奕暘道:“麻煩柯組長送我回宮。”又朝沐晨曦道:“麻煩順王爺差人把我的藏羊角弓送過來。”
沐晨曦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看著柯奕暘牽著馬走遠,才才吐出一口濁氣,慢慢放鬆緊握的雙拳,怎麽辦?他的心思已經被人知曉了,他以後要如何麵對她?
溫筱晚坐在馬背上,忽地道,“你覺得他算不算夫婿的上佳人選?”
天外飛仙地問出一句,但柯奕暘知道她問的是順王爺。於是誠實地點了點頭,“我娘也讚能嫁給順王爺的女子是有福氣的。”
溫筱晚笑睇了他一眼,“難道你對一個人的評價主要是看你娘的意思?”
柯奕暘很誠懇地回答,“我很少見到順王爺,不知他的為人如何,況且你問是的當夫婿這回事,我就更沒發言權了,當然是以我娘的意思為主。我娘原是五皇子的乳娘,她進宮的時候,順王爺還未出生,可以說是親眼見著順王爺長大的。”
溫筱晚點了點頭,心中一動,便道:“一會你請你母親到芳華居來一趟好嗎?我要謝謝她老人家。”
柯奕暘不明所以。溫筱晚解釋道:“我要謝謝你救了我,可不方便賞你什麽,更別提請你喝酒了。就賞你母親吧,讓她在這後宮中過得也舒坦一點。”
柯奕暘原本是要拒絕她的恩賜的,可聽說可以讓母親過得舒坦些,便將拒絕的話吞回肚去。畢竟他隻是一名侍衛組長,除了時常可以見一見母親之外,實際上是照顧不到她什麽的,尤其是母親帶大的五皇子之前與皇上有嫌隙,在這後宮中更是被人欺負,若有皇上的疼妃相幫,母親的日子應當會好過一些。
回到芳華居,溫筱晚立即傳了熱水過來,痛痛快快地泡了一個澡,才將四肢的疲乏趕出體外。沐浴過後,柯奕暘的母親於氏也到了芳華居,恭敬地在前廳候著。
於氏現在在群院當差,說白了,就是在雜役堆裏當差,是最苦最累的地方。這宮裏捧高踩低,於氏奶大的五皇子原本幫著長皇子爭過儲位,失利後被沐銘天一紙詔書封到了苦寒的西域當親王,於氏的身價自然就落入水中。宮中的執事便給她安排了一個極差的差使。
今日溫筱晚將她宣來,問了問情況,才知道她這大半年來吃了很多苦,忍不住嗔怪道:“柯大哥也是,怎麽不告訴我一聲?”若是柯奕暘告訴她這些情況,她肯定會求安景給於氏安排一個輕鬆點的工作。
於氏忙道:“不怪他,他不敢麻煩娘娘。”
溫筱晚想了想道:“這樣吧,我一會跟安總管說一聲,讓他把你派到我的芳華居來當差。”
於氏又驚又喜,在芳華居當差,就算是個粗使婆子,也比在群院強上百倍。她客氣恭敬地謝了又謝。溫筱晚擺了擺手道:“不用謝,柯大哥今天還救了我一次,我原想著不好賞他什麽,便幫幫您好了。幫了您,他也就放心了。”
溫筱晚不喜歡拖遝,當即派小蘭去請示了安景,反正她今天騎馬的事,一定會有人告訴沐銘天,沒什麽好隱瞞的。安景自然不會因為一個老宮女跟溫筱晚為難,下午便將於氏調來了芳華居。
於氏帶著小包裹再度進到芳華居內,二話不說就要給溫筱晚跪下。溫筱晚忙扶住她道:“我這不興這一套,你辦好你的差就成了,我聽說於媽媽你很會梳頭,以後你就負責給我梳頭吧。”說著讓小蘭帶於氏去她的房中休息。
晚膳過後,沐銘天便到了芳華居,神色淡淡地問,“今日你怎麽會想到去騎馬的?”
當皇帝的人大概都這樣吧?什麽事都要別人匯報個明明白白,可是自己卻什麽心思都不想讓別人知道。
溫筱晚一邊感觸,一邊簡略地答了,將那支漂亮的藏羊角弓拿出來給沐銘天看。沐銘天溫和地笑了笑,“這的確是父皇送給太後的。想不到她竟舍得送給你。”
溫筱晚輕歎一聲,“弓好有什麽用?馬不好,狩起獵來也不得力。”
沐銘天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地道:“秋獵時都會分組比試,若晚兒想贏,到時朕把你分到晨曦那一組,他狩獵的技巧不錯。”
溫筱晚抬眼看了沐銘天一眼,認真地道:“順王是認真想教我,皇上可莫想到旁的地方去了。”
沐銘天微微一笑,眼神卻轉冷,“晚兒如何會認為朕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溫筱晚見此情形,便冷下臉來,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差到連敷衍的情緒都沒有。當然不想跟他紐結這種事情。
沐銘天的心中也升騰起了怒氣,原本聽說她是與晨曦一同去的馬場,心裏就有些許酸意,這會兒聽她言語間如此維護沐晨曦,更是著惱,卻又沒有切實的證據不便發作,隻淡淡說了句,“你今日累了,且好好休息,朕先回寢宮了。”說罷抬腿便走。
溫筱晚沒有苦苦哀求,連挽留的話都沒有一句,更令沐銘天生氣,心中狂吼道:你們倆真的沒什麽嗎?晨曦明明在選妃那日表示過想娶一名秀女為妃,可是已被朕先挑走了,朕怎麽問他也不肯告訴朕。現在想來,必定是你!
一想到溫筱晚在入宮之前便與沐晨曦認識甚至有可以暗通款曲,沐銘天就嫉妒得心中的血液都變成了酸的。
一個是他的愛妃,一個是他賞識倚重的皇弟,要他怎麽辦?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