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亂（1）

我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孟逸，本以為他會勸我留下——麵子算什麽？到手的賺錢機會黃掉了才可惜。

結果他表現出理解和支持，沉思幾秒，馬上就說：“既然這樣，那就回來吧，沈文康不在上海，我可以去機場接你，”

我感到有點意外：“你怎麽不讓我一切向錢看，再多等一天？”

“蘇鈺一再推遲，你一味迎合，也不見得好，如果她真有心，自然會來找我們，你等了三天，於理於情她都無可抱怨，”然後他隨口問了一句：“撇開蘇鈺的避而不見，其他都滿意嗎？”

我稍微遲疑：“很滿意，天堂般的景色，女王般的享受，住久了，我怕都不習慣上海的平民生活，”

他笑笑：“你覺得滿意，我就放心了，回來吧，不必過於勉強自己，”

他這話說得我眼睛裏暖和，一陣霧氣迷糊了我的視線。

於是我給吳斌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幫我訂航班回上海，他爽快地答應了，說機票訂好後會馬上通知我。十分鍾之後，電話響了，說話的卻是宣恒。

“知道我為什麽從廣州特意趕來這裏？”他自問自答：“因為我不想錯過認識你的機會，我真的非常欣賞你的《家有宅男》，”

我一怔，被恭維得有點飄飄然：“謝謝……你，”

“你聽起來好像很頭疼，”

“的確如此，昨天真的喝太多了，”我揉揉太陽穴：“你精神倒是很好，”

“起床後我服用了一種瑞士出品的維生素藥片，在我看來，這是目前市場上最好的解酒藥，在香港買的，要不要試試？我讓吳斌給你送兩片過去，”

“好，麻煩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他柔聲說：“其實我一貫不主張女人喝酒，尤其是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酒精是非常危險的物質，”

“嗯……”他的話讓我頓感尷尬，隻覺得渾身一熱，我唇舌不利索的開口：“昨晚我都不記得……後來怎麽就睡著了，希望我——沒有什麽失態之舉，”

“失態之舉？你是指什麽？”他調侃道：“你沒有哭也沒有鬧，更沒有撒嬌要我抱，隻是扯著喉嚨拚命唱歌，把無名島上烏鴉都嚇飛了，”

“啊……”我驚愕了到極點，難堪到隻想死了算了：“我一向五音不全，會唱的歌也沒幾首，”

他樂得哈哈笑：“開玩笑的，放心吧，你醉酒之後很安靜，根本沒有機會失態，你暈過去之後，我就直接送你回房了，”

“你……我……”

他的話越發讓我緊張了，這麽說……昨晚是他給我換下的睡衣？還解開了我的乳罩？我自認為自己的胸肌還比較發達，老天，他有沒有乘機……來一個溫暖的手掌和柔軟的酥胸親密接觸？

就在我思想天馬行空的瞬間，他再次開口，語氣裏滿是戲謔：“蓉蓉，不要胡思亂想，怕你睡得難受，我才讓何麗幫你換了睡衣，”

被他識破心思，我困窘得越發口齒不靈了：“嗯……我沒有亂想……其實……昨晚你陪我聊天……真的……我覺得很愉快，謝謝你，”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要著急回上海？”

“你這麽快就知道了？”

“神仙島就這麽幾個人，你要回上海，我怎麽會不知道，”他微微歎息：“希望你這個決定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麽不恰當的話？”

“當然不是，這件事和你沒有絲毫關係，其實是——你老婆再三推辭和我見麵……我必須要在星期五下午趕回上海，周六是我和安琪見麵的日子，我絕對不能失約，”

“今天才星期三，如果蘇鈺明天下午還不回來，我會讓人

給你安排周五上午的航班，保證你七點鍾可以在家裏舒服的吃晚飯，睡一覺，第二天就可以去接安琪，你覺得怎麽樣？”

我略微思索：“這樣的話……我——”

“我知道你心裏對蘇鈺的一再推遲感到相當不悅，就是我昨晚說的那句話，她在和你玩遊戲，她對其他人也是這種遊戲態度，我並不喜歡她這種姿態，而且也感到非常抱歉，因為是我把你推薦給她，並提議一個合作的機會，”

盡管大吃一驚，甚至有些欣喜和得意，我依舊聲音平緩，表現很淡定：“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不錯。一個意外機會，我看到你早期的作品《同居》，蘇鈺也看了，說很喜歡，事情就這麽簡單，”

“意外機會？”

“我有個朋友在廣影劇本資料室工作，真的隻是無意中翻到的，”他簡單的解釋了一句，接著說：“我本來打算今天和你好好探討一下修改過的劇本，”

“是嗎？”我的積極性一下子被他調動起來：“你和蘇鈺交談過了？這是她的想法？”

他淡淡地說：“她的想法我不清楚，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聯係了，”

我暗暗覺得意外，想知道他們為什麽幾天沒交談過，念頭一轉，決定還是不要這麽八卦人家夫妻的閨房之事。

於是我說：“你真是特意從廣州趕來見我？”

“神仙島從沒接待過讓我崇拜的女作家，”

我靦腆的臉紅：“你真喜歡我修改過的《同居》？”

他嗬嗬一笑：“有點不自信？”

“《同居》是很早以前的作品，並不成熟，我自己不是很滿意，”

“修改後的版本真的不錯，我很喜歡，”

“謝謝你的鼓勵，”

“如果不好，我會直接說，相信我，我從不刻意奉承人，”

“我從不懷疑這一點，”

“蓉蓉，我想請你多留一天，”他說：“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再沾半滴酒精……除非，你自己想喝醉，”

“呃……”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懇求：“要我怎樣做，你才願意為我停留？”

我無奈的笑了：“好吧，我就多留一個晚上，明天下午蘇鈺如果還不現身，星期五一早我必須得離開，”

“絕對沒問題，”他滿意的笑了。

服用了宣恒推薦的藥片後，感覺果然好了很多，頭痛慢慢消失，精神也爽朗起來，看了一眼窗外的碧海藍天，我深深一個呼吸——這麽美的天氣，多留一天，又何妨？

直接睡過了早餐，洗漱後，就是午餐時間。宣恒讓人把餐桌安排在屋頂的花園，雖然太陽高照，光線也很強烈，但坐在遮陽傘下，微風吹過，感覺到海水的絲絲涼爽，實在愜意極了。

我們吃著龍蝦，喝著開胃雞尾酒，漫無邊際的交談，話題從天到地，從古到今，氣氛非常融洽。他言笑晏晏，談吐優雅，完全拋棄了前一晚的曖昧眼神和語氣，表現得就像鄰居大哥一樣可親。讓我大開眼界的是他的博學多才和幽默風趣，不管是多麽枯燥的東西，他都可以說得生動有趣，更重要的，電影方麵，他顯然飽覽群片，有很多新奇的觀點和想法，對我修改過的劇本也有獨特的見解，尤其讓我感動的是，他可以絲毫不費力的說出我改動的所有細節——顯然非常認真讀過我的《同居》。

“實在感到汗顏，”我說：“我自己都記不住這麽具體的東西，”

“蘇鈺說要和你合作，我當然要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劇本，”他微笑的看著我：“而且，我很好奇，成名之前你的作品是什麽風格，”

“很一般，沒

什麽特別之處，”

“其實你的風格一直都在，隻是現在更成熟了，”他說：“對不起，要不是我，蘇鈺也不會突發奇想把你晾在這裏，”

“沒事，”我搖頭，猶豫兩秒，問道：“所以……是你建議蘇鈺把《同居》改成《遊戲規則》來引起我的注意？”

他目光裏一片茫然，好像被人在後腦勺猛擊了一棒：“什麽遊戲規則？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把蘇鈺邀請我的前後都告訴了他，並表示不理解：“她把我的劇本改了名字，說是自己寫的，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麽不能實話直說？”

他滿臉意外，沉默片刻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說：“實在抱歉，我都不知道蘇鈺搞了這麽一手，”

“你完全不必道歉，這不關你的事，”一句話輕飄飄的冒出來：“事實就是，我明白她有惡搞之意，還是接受了她的邀請，可見我是多麽膚淺和幼稚，”

“沒有人可以拒絕金錢的誘惑，像蘇鈺這麽有錢的女人，她可以玩自己喜歡的遊戲，製定自己滿意的規則，”

我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上個星期，她突然打電話，得意地告訴我，你接受了她的邀請，要來神仙島小住幾天……我早就應該意識到她可能想故意逗逗你，”

“她特別給你打電話？”我不解的問：“你們是夫妻……難道不住在一起？”

“實際上……”他麵無表情的說：“我們的確不住在一起，”

“怎麽會這樣？”

“這沒什麽奇怪的，隻是我們都不想把這件事公布於眾……我們分居差不多有一年了，”

“對不起……很遺憾，”

“我倒沒有覺得很遺憾，這其實是我的決定，蘇鈺當然也不會主動找我和解或者要我回到她身邊，低頭求人絕對不是她的風格，道歉認錯也不是她的習慣，”

我大概明白這背後的故事——蘇鈺私生活一向放縱，很難想象她會突然為了一個男人完全收心，尤其她還年輕。

隱約感到他言語裏的無奈，我說：“夫妻之間哪有不磕磕碰碰的，相信你們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

“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我們有時會在電話裏交談一下，每個月大概兩三次……如果有什麽公眾場合或者家庭宴會需要一起出席，我會樂意配合她，在眾人麵前表現成一個體貼溫柔的丈夫，讓大家以為我們婚姻很美滿，雖然她到處都有房產，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廣州自己的公寓裏，”

我忍不住同情他的感受，娶了這麽一個頂級富豪千金——不會為你洗衣做飯，不會為你暖腳捂手，麵子上賺足了，可實際上根本享受不了一個普通丈夫的樂趣，在家裏，她是女王，你是仆人，這樣的婚姻，估計沒幾個男人可以忍受。

我柔聲安慰他：“她既然願意嫁給你，就說明她很愛你，”

他神情呆滯了一下，目光投向遠處的海麵——午後的陽光照射在水麵，磷光閃閃，刺得人眼睛發麻。

“從認識第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蘇鈺行事怪異乖張，可我偏偏愛上了她的莫名其妙，而且被她的玩世不恭麵具下的敏感和聰穎吸引，從戀愛到結婚，我們在一起有過非常美麗的一段時光，直到她突然和我玩起了失蹤遊戲，我不知道她又看上了哪個影星或者名模，她從來都不告訴我，問她也沒有用，她要麽不回答，要麽幹脆消失不見，我實在搞不懂——我們結婚不到一年，就像剛買不久的暫新車子，睡一覺起來，卻怎麽也發動不了引擎，”

我若有所思，感觸片刻，茫然而言：“盡管她對你不冷不熱，不理不睬，你依舊愛她，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