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3）

“私人檔案談不上，你同意來神仙島之後，蘇鈺的人收集了一些關於你的資料，我隻是隨便翻了翻，”

“資料裏都有些什麽？”

“不過是一些基本信息，你的簡介，你的作品，還有一些關於你個人生活的瑣碎事情，”

我暗暗吃驚：“比如說？”

“嗯——比如你的喜好和習慣，喜歡什麽顏色，愛看什麽電影，劇本的收入，離婚時和安平達成的協議，你的投資理財，你的心理谘詢師——”

我突然覺得有點生氣，語氣生硬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心理很正常，”

“當然，”他聲音平和：“隻是……你和沈文康同居後，剛開始的三四個月，每個星期你會抽一個小時和一個姓林的心理谘詢師聊天……對不起，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背脊發麻的，我粗聲質問他：“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

“沒有人告訴我，我隻是看了一下他們整理的資料……”

“可是……關於我和林醫生聊天，這是非常隱秘的事情，你們怎麽會查得出來？我不相信林醫生本人會暴露這個信息，她的職業道德是有口皆碑的，”

他微微聳肩：“說真話，對此我一無所知，”

“我想我應該可以猜得到，”我死死的盯著他的臉：“一定是蔣秀琳這個瘋顛女人到處亂說，”

“顯然，我剛才的一番話冒犯你了，”他聲音低沉性感，眼神溫柔似水：“不過，我本意絕對不是想讓你感到不舒服，對不起，容蓉，”

我默不做聲的低頭，心神不寧。

“雖然我不知道蔣秀琳是不是泄露了你的隱私，不過，你的擔憂其實沒有必要，蘇鈺的人收集這些資料並沒有絲毫惡意，隻是想多了解你，從商人的觀點出發，她想知道為自己工作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我為她工作？”我抬眼：“我不這麽人認為，頂多就是她看中了我的劇本，”

他緩緩而言，依舊是和顏悅色：“明白了……的確，蘇鈺很喜歡你的劇本，準備和你談談合作計劃，順便了解一下你……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不要這麽不開心的緊繃一張臉，可以麽？”

“我沒有不高興，隻是……”

他的眉眼無限舒展開來：“你隻是有點心煩意亂而已，”

給我斟滿酒杯，他舉起杯子，輕聲細語的說：“來，再陪我喝一杯，”

玻璃輕輕碰撞，像風鈴一樣發出悅耳的聲音，清涼的**順著我的咽喉內壁而下，舌尖有幾許澀澀的甜味。

“感覺好些了麽？”他柔聲問我。

“好多了，謝謝，”

我們靜靜的吃著東西，直到酒瓶裏空了，吳斌才走過來，詢問：“要不要請調酒師再開一瓶？”

宣恒點頭。

幾分鍾後，吳斌再次出現，從冰桶裏把酒瓶遞給宣恒過目。他接過酒瓶，手指在標簽上滑走：“你看得懂法語嗎？”

我搖頭，他微微一笑：“我也不懂，不過聽說82年法國的葡萄很好，這酒應該不錯，”說完，他就示意吳斌給我們斟酒。

杯子加滿酒以後，吳斌背著手問我

：“明天上午潛水，蓉小姐想什麽時候出發？”

和安平的通話破壞了我的好心情，蔣秀琳也不在，一個人去潛水，似乎少了很多樂趣，我遲疑了——

“十點鍾出發，”宣恒突然開口：“開船過去要一刻鍾左右，稍微準備一下，就可以下水了，”

“我是想說……為了我一個人，興師動眾的，會不會太麻煩？”

“不麻煩，”他說：“我很久沒下水了，正好一起去，”

既然主人如此說，我就沒有必要再囉嗦了。

我們靜靜的吃東西，隨便聊了聊島上的氣候，幾乎沒有涉及任何私人話題——雖然我很想知道，為什麽蘇鈺在英格蘭，而他卻在神仙島，但我很好的抑製了自己的好奇心，什麽也沒有說。

晚餐接近尾聲，連續幾杯紅酒下肚，大腦開始神遊起來，天色越來越黑，眼前的一切變得模模糊糊。

他直直看著我：“你很安靜，是不是我讓你覺得無聊了？”

“不是……好像喝多了，頭有點暈，”我輕輕揉著太陽穴：“對不起，想回房休息，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唇角變成一彎新月：“晚安，祝你好夢，”

在浴缸裏泡了一個澡，頭腦頓時清醒很多，看看時間，將近十一點，我不死心的拿起電話，撥打安平的號碼，依舊關機，家裏電話還是不通——就像是出門忘記熄滅廚房的爐火，我沒有一秒鍾安心，簡直恨不得連夜飛回上海。

百般無奈，我隻好給他發了一封郵件。

安平：

對不起，這一次是我的錯，請你幫我和安琪解釋一下，告訴她，我很想她，我會好好補償孩子。

順便說一句，如果周末你忙於約會，我想星期五就把安琪接過來。

蓉蓉

非常意外的，十分鍾之後，安平就給我回複了，語氣卻相當不好。

容編劇，

告訴你一個非常喜人的消息，王秀琴明天剛好要參加朋友兒子的婚宴，所以她無法來上班，我不得不臨時麻煩趙明夫妻，請他們照看安琪一個晚上。

還有更高興的——安琪知道明天你不能來接她之後，非常傷心，哭了半天才睡著。恭喜你，你再一次成功的傷了孩子的心。

另外，不管我做什麽，安琪的利益永遠放在第一位，所以，周末的安排如舊，不需要你多此一舉的費心。

隻能說，我對你的了解實在膚淺，從來不知道，你其實是這麽自私自利的女人，成功和名利讓你變得麵目可憎，還是那句話，你隻顧自己，從來不考慮他人的感受。

安平

看完這封郵件，我簡直要得抑鬱症了，心裏難受得抓狂，可除了上床睡覺，我什麽也做不了。躺在那裏，想著安琪，整個心變成汪洋裏的一葉輕舟，顛簸蕩漾，無法安睡，總覺得聽見女兒在耳邊哭泣。

猛然睜開眼，一縷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在臉上，我眯著眼睛，茫然幾分鍾之後，難受的感覺一下子回到身體裏。

時間還很早，清晨七點整，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我撥通了家裏的電話——上帝仁慈，電話通了，更美妙的，耳邊傳來的竟然是安

琪甜美的聲音。

“媽媽！”她小鳥似的歡呼，顯得非常高興：“我有好消息，”

“寶貝，心肝，告訴媽媽，什麽事這麽開心？”

“我被選到學校的舞蹈隊了，我要扮演一個小天使，”

“你本來就是可愛的小天使，”我高興得合不攏嘴：“安琪就是天使，”

“爸爸也這麽說，”她咯咯笑：“如果我有翅膀，是不是可以像天使一樣飛起來？”

“隻要你用力拍打翅膀，就會飛起來，”

“媽媽，我長大了，”

“哦？”

“我不可能長翅膀，也不可能飛，”

“就算你不會飛，一樣是小天使，” 我笑了：“對不起，媽媽今天不能來接你，”

“爸爸說呂阿姨會去學校接我，不過，我討厭趙叔叔的大胡子，”

呂曉萍和趙明結婚多年，一直沒有生孩子，他們非常喜歡安琪，趙明長了一臉大胡子，每次見麵都用胡子紮安琪的小手。

“所以，你沒有生我的氣？”

“星期六你會來接我，對嗎？”

“當然，媽媽一定會準時來，”

“我們可以去水族館嗎？”

“沒問題，寶貝，你想去哪裏都行，”

她輕聲地問：“你會給我買禮物嗎？”

“會的，你想要什麽？”

她說了一本童話故事的名字，我許諾帶她一起去書店買，然後我鬆了一口氣：“安琪，叫爸爸接電話，”

“好……不過，你們可以不吵架嗎？”

我頓時心裏一緊，感覺一絲抽痛：“嗯，我們會好好說話，”

“媽媽，我想你，”

“我也想你，寶貝，”

安琪把電話遞給安平，片刻後，耳邊傳來他聲音：“有什麽事？時間不早了，我還要送安琪去學校，”

“她果然非常傷心，感謝你的謊言，讓我一個晚上沒睡好，”

“既然你乏善可陳，那麽我——”

“安平，希望你以後不要故意歪曲事實，尤其是和安琪有關的事情，我什麽都能容忍，就是不能忍受你利用女兒來打擊我，如果你——”

我的話沒有說完，他就猛地掛了電話，聽著“嘟嘟”的響聲，我感到有點慪火，不過隻是短暫的片刻。一想起安琪開心的聲音，我沮喪的心情立刻有了180度的改變，知道我的缺席並沒有讓她傷心，現在幹什麽都覺得舒服，甚至是——

當王經理電話通知我，蘇鈺下午回不來，我也沒有覺得不悅。

“容小姐，打擾了，” 她禮貌的說：“剛接到倫敦來的電話，哈洛德百貨這幾天降價，大小姐今天想去看看，回程的時間要往後推一天，她讓我轉達她的誠摯歉意，並希望您在這裏玩得開心，如果您想去島外什麽地方，盡管說，我們會安排，”

“那她明天什麽時候回來？”

“晚上六點左右，”

再一次，蘇鈺認為我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編劇，為了她突如其來的購物欲望，我被晾在一邊，非常奇怪的就是——我一點都不介意在神仙島多呆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