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溫情

甘智嫻心裏惴惴不安的來到甘兆祥的臥房,看著躺在床上,麵容憔悴虛弱的父親,心裏不由得湧起一陣疼痛感。隨即快步走到甘兆祥的身邊,口中囡囡不休的叫著父親,關切的詢問著他的身體是否好些了。

甘兆祥形如枯槁的手覆上甘智嫻光潔的額頭,有些麻木的摩挲著她額上的碎發,甘智嫻心裏驚歎於父親的手,在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竟然如同枯樹皮般的觸感,讓她心疼。

淚眼朦朧中,看到甘兆祥顫抖著嘴唇,像是想向自己女兒訴說什麽事。甘智嫻快速抬起手臂,擦幹淨臉上的淚水。湊到父親耳邊,仔細聽著他說的話。

隻是在一口一聲的叫著自己的小名,看來父親現在這幅模樣,直叫她心寒。

甘智嫻強行讓自己麵帶微笑,對自己父親柔聲說道:

“父親,您現在想跟女兒說什麽。女兒會聽,您說什麽女兒都會聽的。”

甘兆祥的聽力沒有出現障礙,他聽懂了甘智嫻的話,也對她報以笑容,氣若遊絲的說道:

“蕊蕊,我的女兒,我一旦撒手人寰,你該怎麽辦呢。”

甘智嫻一聽這話,心裏更酸了,但還是握緊甘兆祥的手,安慰他道:

“不會有那麽一天的,一個小小的疾病不會完全打倒父親您的,您千萬不要這麽想,您的女兒,還有,還有月神會千千萬萬的同僚,都盼著您能快點好起來,早日坐在月神會總長的寶座上,主持大局。會裏不能沒了您的領導啊。”

話還沒說完,就已泣不成聲,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難過,又想起這些天鬧得很凶的月神會內訌的事,幸好父親還不知曉,如若知道了,那對甘兆祥的打擊一定是致命的。

甘兆祥無所謂的搖搖頭,仿佛看透世間的所有事,慢悠悠的對甘智嫻說道:

“我累了,已經無力領導月神會,弟子和同僚們也不會擁戴一個無能的領導,今後月神會總長的位置,我已經留給了我最值得信賴的人。咳咳咳,咳咳。”

甘智嫻站起身,為自己父親捶背,又在他前胸撫弄著,幫他順氣。

甘兆祥朝女兒擺擺手

,繼續說道: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很清楚他的為人,我才會放心把月神會交給他,把自己最心愛的女兒交給他。蕊蕊,答應父親吧,在胡孝良成為月神會總長那一天,你要和他結婚,成為總長夫人。”

甘智嫻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毫無征兆的一番話,從父親那張平靜的嘴裏說出來,更讓她覺得身在夢境裏。

甘兆祥見她半天不做聲,以為心裏不願,心裏焦急萬分,胸口如針刺,繼而大聲咳嗽起來。

咳嗽聲驚醒了如同身在幻境裏的甘智嫻,她麵無表情為甘兆祥捶著背,還沒等著他的下一句說辭,就回答道:

“我答應您,父親。”

等著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甘兆祥欣喜的望著她,說道:

“真是我的好孩子,為父那時在天上,一定會祝福你們的。天,天上,現在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和你母親相見了,她生下你之後就離開了我。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一人在天上一定生活的很孤單。對不起,智雲。自從你跟了我之後,就沒過上幾天安穩日子,最後在我事業飛黃騰達的時刻,你又遭到生產的痛苦,隻留下我們愛情的結晶。你說我們的女兒是上天送我們倆最好的禮物,既然是上天送給我們的,那你為什麽還要走,還要離開我和女兒。智雲,智雲……”

甘智嫻淚眼迷離,心痛的看著仰頭目光空洞的父親,口中喃喃喚著已故母親的名字。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提起自己的母親,她隻在多年前陳舊的照片中看到母親生前的模樣,那麽楚楚動人,那麽溫柔嫻靜。父親在甘智嫻懂事時,就對她講過,自己當時年輕氣盛,誤傷了黑幫老大的兒子,被他們一幫人追殺到韓國,在那裏,邂逅了自己的生母甘智雲。是她救了身處困境的父親,是她給了父親一個養精蓄銳的場所,在那個小小的場所,兩人一同生活了三年,三年來無時無刻不再照顧著他。兩人日久生情,最後甘兆祥有了堅實的後盾,決定帶已懷孕的妻子回到中國,誰知道,到達中國還不到一周的時間,韓智雲生產時刀口感染,年齡隻有十九歲的她就客死異國。

回想起當年父親講給自己

的往事,甘智嫻心裏針紮般的難受,看著父親憂傷疲憊的神情,覺得自己再不能重蹈當年覆轍。今生無緣見到自己的母親,但絕不能在父親有生之年陪他到最後一刻,這是為人子女該盡的義務。這些年,父親雖然已經坐穩了一手開創的月神會的寶座,但仍不忘本,日日夜夜都在奮力打拚。才有了現在的輝煌成就。

甘智嫻微笑著輕輕抬手,拂去甘兆祥眉眼間散亂的花白頭發,將自己的頭靠在父親胸前,如同夢囈似的說道:

“父親,再講講你和母親的事吧,女兒很想聽。”

甘兆祥聽到女兒聲似禱告般的話語,伸手撫摸著她頭頂柔順的黑發,開口說道:

“好,蕊蕊,就從你的名字講起吧,知道你的小名為什麽叫蕊蕊嗎,因為你身在韓國的母親是個賣花女,那一天,我誤打誤撞的跑進你母親的花店,撞翻了她剛從山間采好的蘭花,白色的花蕊全都飄散在我的頭上和身上,她當時看到我的狼狽樣,沒有責罵我,隻是笑話我,口中說著我聽不懂的話。我最後才知道,她想幫我將衣服整理幹淨。在那之後,我天天都會抽時間和她見麵,她也漸漸對我有了好感,最後瞞著他父母,建築了我們愛的小巢。在離開韓國的那一天,她已經有了身孕。那晚她笑顏如花的對我說,我跟她的孩子,一定智慧過人,溫柔嫻靜。我想了一會兒說,就叫智嫻吧。一來,完全符合你母親的取名標準,二來,你母親名字的其中一字也在其間,讓我愛著你的時候能時時刻刻想著她。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沒想到,你的名字在回國後成了我緬懷你母親的稱呼。智嫻,智雲,智嫻,智雲。為了停止背上,為了停止對她的想念,專心致力於我剛起事的事業中去,我叫你蕊蕊,蕊蕊。每喊一聲,我的心都在滴血。蕊蕊,你媽媽在天堂一定很怪我。”

兩行清淚從甘智嫻清亮的眼中緩緩滑下,幽幽的說道:

“不,不怪父親,這不是父親的錯,父親您沒有對不起我和母親。她一定會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

說著,雙手抱緊父親孱弱的身軀,想將自己全部的溫暖都傳遞給深愛自己和妻子的父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