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們都一樣

薛連晴掛斷電話,覺得有塊大石頭懸在心口。婆婆又要來了,竟讓她有一種狼來了的恐懼感。當初剛剛結婚時,邵竟誠極力反對和婆婆一起住,連晴從小沒有母親,所以她一直憧憬將來要和婆婆像母女般相處的生活,盡管婆媳關係是千百年來難解的題,婆婆和媳婦這兩個同時愛著一個男人的女人之間的關係微妙又緊張,親密卻也惡劣。可連晴一直懷著期待的心情與婆婆相處,在遇到邵竟誠之前就下定決心要把未來的婆婆當成親生母親一樣對待來填補是自己缺失的母愛。

她知道馮逸茹本是不滿意她的,可是邵竟誠把她保護的很好。從未出現過婆婆甩錢讓她離開自己兒子的事情,這讓連晴十分感動,在她看來,邵竟誠是一個能為她遮風擋雨有擔當的好男人。邵竟誠一個人在結婚前擺平了家事,薛連晴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說服了馮逸茹,她是在馮逸茹表態允許她進邵家大門的情況下,見到馮逸茹第一麵,馮逸茹雖然對她很冷淡,卻保持了起碼的禮節。

可是通過她和邵竟誠結婚一年來的相處,她終於明白當初邵竟誠為什麽反對和婆婆一起住,馮逸茹是一個貪慕虛榮又十分尖酸刻薄的人,在馮逸茹看來,什麽都是假的,隻有權勢和金錢才是真的!而薛連晴兩者皆無。

剛剛接到婆婆的電話,說要過來一趟,她這一來不知道又要說些什麽難聽的話了。

聽到門鈴響連晴趕緊起身去開門,門外的婆婆看上去依然美麗,而且要比同齡人年輕許多,一看就是花了許多心思做保養。邵竟誠的相貌多半是隨了她。

馮逸茹穿著職業套裝,挎著名牌包像隻高傲的孔雀走進屋內,盡管好看的孔雀都是公的!

“媽,您想喝點什麽?”

“我不渴,來這裏隻想和你說一件事。上個禮拜我有一個朋友去了一趟W市,她說她在當地的超市見一搬運工人長得特別像你父親。我覺得不是沒有真是他的可能,就暗地裏查了一下,不出我所料,那正是你偉大的父親。”

薛連晴和邵竟誠的婚禮辦得非常盛大,當時來了很多富賈名流,還有政界當權者,這樣的人物僅憑婚禮上的一麵就能記住她父親的容貌,還真是榮幸!

薛連晴聽後眼睛發酸,一臉的不可置信。薛永良愛女情深,把連晴看得比生命都重要。不管家裏條件有多困難,從來沒苦過孩子,他不但是連晴的父親,更是她的摯友,父女間的感情有多深,隻有彼此才知道。

此刻聽到婆婆的話,她一麵擔心父親,一麵因為婆婆那不屑的眼神和口氣而難受。

“我真是不明白,阿誠給他買了當地最好的房子,水電費、取暖費,哪一樣需要他拿?他還出去幹什麽?阿誠有多孝順我最了解,就算他對你沒了感情都不會撇下老人不管。退一萬步講

,即使沒有阿誠,你父親有你這麽個孝順女兒嫁入我們家,我猜,你也不會讓他受苦吧。那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啊?有什麽不滿就說啊,這讓人知道了該怎麽看我們邵家!”

“媽,您別急,我爸他一輩子忙慣了,他閑不下來,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原來你早就知道!”

“不,我不知道,今天聽您說才知道的。我會打電話給他說說的。”

“他要是真不願意閑著也該找一份體麵一點的工作,真想把自己變成笑話給人看啊!我們邵家可丟不起那個臉!不過也是,一個農民工能找到什麽體麵的工作!”

薛連晴低著頭死死地咬住嘴唇,兩手緊握成拳,不長的指甲嵌入皮肉裏,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不對婆婆說出難聽的話。

“當初還以為阿誠有多喜歡你才娶進門,你的本事也不過如此嘛!土包子一個!你每天課也不多,多花些心思看住男人,趁早生個孩子,別再讓他和外麵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如果沒這個本事就立刻給我讓位。我就說這麽多,你爸的事給我上點心,別再讓我說第二次。”

連晴什麽也沒說,站起身送婆婆出去,馮逸茹回頭看著身後的兒媳一眼,發現她臉頰掛滿淚珠。

“還有臉哭,真是晦氣!”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連晴關上門,坐在沙發上抽噎,眼淚像斷線的珍珠項鏈,一顆顆滾落。她替自己委屈,更為父親難過,父親一個人辛苦把她養大嫁到了這樣的人家,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她替自己不值,也為父親不平。

連晴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他是個特別能幹的人,為了生活在街邊賣過水果,寒冬臘月穿著棉襖在大街上賣過冰糖葫蘆。等連晴上了大學,花銷漸大,年近六十的人到工地上做苦力。後來她嫁給邵竟誠才過起了悠閑日子。可那樣忙了近一輩子的人,你讓他整日呆在家裏,他怎麽能受的了呢!如今家裏就他一個人,他便更覺得寂寞,出去找份工作情有可原,可是馮逸茹尖酸刻薄,像是一把把利劍刺入她的心。

連晴越想越覺得委屈,這份委屈她不能說給邵竟誠聽,她也不願說給他。他若是知道一定會幫她解決,可她覺得邵竟誠不配喊薛永良一聲“爸”,無論再怎麽愛他,薛連晴也不想和一個花心的丈夫分享這份父愛,她怎麽會不怨!可惜這份怨懟沒有足夠的勇氣讓她離開邵竟誠,以及他所給予她的一切。

其實當初連晴把邵竟誠其人告訴薛永良的時候,薛爸爸是不太中意邵竟誠的,他皺起眉喃喃地說:“齊大非偶,你不再考慮考慮嗎?”薛連晴認準的邵竟誠沒有聽進父親的話,熱切地說:“爸,你就放心吧,他對我特別好,以後我們可能會麵對很多困難和挫折,但我都會用心去經營自己的婚姻,你就祝福我

吧!”所以連晴為了不讓父親擔憂,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獨自承受所有的委屈和痛苦。

連晴靠在沙發上已經哭不出聲音來,隻是默默地流淚。手機的和弦鈴聲響起,連晴看一眼發現是容希。抽出一張紙巾擦拭一下眼淚和鼻涕接通電話。

“喂,容希!”

“連晴你怎麽了?感冒了?”

“沒有,可能是剛睡醒的原因,嗓子有點啞。嗯,我在家,對,隻有我一個人。你這就過來嗎?好,我等你!”

唐容希想來想去,現在最合適給她軍師的隻有薛連晴。於是她再次取出盒子拿出信封,信封拿在手中竟讓她渾身發抖,容希撇過頭把它扔進包裏。她沒有心情化妝,素麵朝天地趕往薛連晴的家。

薛連晴打開門看著門外的容希,“哇”的一聲抱住容希大哭起來。唐容希不明所以,微微驚訝,抱著她輕聲安慰“連晴你別哭,沒事,沒事,乖,別哭。”

唐容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聽著連晴委屈的哭聲頓時勾起自己的內心的委屈,也跟著輕聲哭泣。

兩個女人抱在一起為自己內心的苦楚哭了好一會,末了,連晴伸手擦拭容希臉上連綿不斷的淚水,安慰著說:“好了,不哭了。”

唐容希調整好呼吸,“你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薛連晴強忍住淚水,哽咽著把事情的經過講出來,她覺得人的心事是不能一直憋在心裏的,一定要適時的釋放出來,像她現在,說出來以後覺得舒服多了。

唐容希聽後氣得差點跳起來,“這惡女人死了老公後是心理變態嗎?怎麽能這樣!”

“你別這麽說,她說的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你還替那老巫婆說話,連晴,你不能就這麽忍著,憑什麽讓她這麽欺負你,你是她兒媳不是她仆人!”

“我現在特別能理解古代女人的困境,要是不得男人的寵,連下人都不會把你放在眼裏。說到底還是她覺得我對他兒子不重要,早晚是要被休了的,是我沒本事。”

“老天,這都什麽年代了,你居然這麽想。走!跟我找邵竟誠評評理去!”

“容希,別這樣,他能怎麽辦?一麵是自己老婆,一麵是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母親。你告訴他隻能讓他煩惱,若是他出麵解決,馮逸茹一定認為是我告狀,會更加厭惡我的。”

唐容希鮮少和婆婆相處,這其中的學問和煩惱她是沒有領會到的。

唐容希無奈,傾身把連晴抱著懷裏。很明顯,連晴珍惜這段婚姻並沒有放棄的打算,那她就不能再多說什麽。

唐容希心裏悲傷的想:“其實我們都一樣,為了一個男人受著委屈吃著苦,如果這便是婚姻的味道,那它為什麽會普遍存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