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隱藏的痛

跟商一柔見麵的時候,洛子婕沒有告訴封塵,她不知道這件事她要怎麽開口,說什麽?難道說你的未婚妻商一柔來找過我了。還是說,我們結束吧,我不想跟別的女人會享一夫?

她沒有那個資格,她甚至連一個開口的理由都找不到。

洛子婕走上樓,她看了一眼日曆,沒想到莫瑾璐和韓昊結婚的日子隻剩下一個星期了。她揉了揉眼睛,有些無力的等待著她的那場硬仗。

洛子婕在想:人生有時候就像一場夢,這些跌宕起伏的情節隻會發生在電視裏麵主角的身上,為什麽會落到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身上呢?是不是上帝打盹兒的時候不小心按錯了按鈕,所以給她一個錯誤的人生。

這一年的冬天來的格外的早,天氣出奇的冷,這一晃,十二月已在中旬。

封塵的膝蓋也拆了石膏,他整個人看起來也沒什麽大礙,除了長時間坐在輪椅上,他的腿還有些站不起來,慢慢的,也恢複過來了。

今天,洛子婕剛做好飯,段逸凡就悠悠的飄來了,本以為自上次那件事以後,還以為他不敢來了呢。

“哈嘍~小婕,我來了。”段逸凡朝著洛子婕飛出一枚挑花眼,這一個月,段逸凡沒天準時來蹭飯,洛子婕也見怪不怪了。

段逸吸了吸鼻子,聞到從廚房裏飄出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味,眼前不覺一亮,他像個八爪魚似的往洛子婕身上蹭了蹭,:“哇,小婕兒,排骨湯!還有酸辣白菜,糖醋魚,番茄炒雞蛋!太完美了!”

他努著嘴,一副小孩子撒嬌的樣子,“小婕兒,你手真巧,你包養我吧,求求你包養我把~你做的飯太好吃了。”

洛子婕拍掉他的手,苦笑道:“我身上全是油煙,別碰我。”

“……”段逸凡嘟嘟嘴,望了一眼四周,覺得有些怪怪的,問道:“對了,萬年冰那去了?他今天怎麽不在家?”要知道,平常他一碰洛子婕,就馬上被封塵那小心眼的家夥給提了出去,今天是喝什麽西北風了,竟然不在家,搞得他都有些不習慣了。

洛子婕允了一下手指,似乎想起些什麽,幾絲詫異,“是啊,今天他一早就出來了,現在都還沒回來。”

段逸凡臉色突然變了變,他一拍腦門站了起來,還爆了句粗口:“麽的!腦子又卡了,我怎麽就忘了今天是封老爺子的六十四歲大壽了!快,跟我走!”上個月以為說的話讓封塵給聽見了,一直躲著他。這個月,一時玩心四起。隻顧著吃,竟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真是該死!

段逸凡的臉色十分凝重,拉著洛子婕就往外跑,外麵正下著雨,寒風使勁的吹著道路兩旁的樹,他直接把她帶上了車子,一踩油門,藍色的蘭博基尼在雪幕裏開的飛快,道路兩旁的景物在眼前飛逝而過,一路直開到了郊區。

“這裏是?”腦子裏幾分詫異,問號更是排起了長隊。

封塵的爺爺大壽怎麽了?有什麽異常嘛?

封塵上次說要帶她回A市的老家,可這裏不是S市的郊區嗎?難道說,他爺爺來了S市!

“你隻要跟著我就對了。”段逸凡的臉色一直很凝重,車子一個急轉彎拐到一條蜿蜒的小路上,因為下雪,車輪子全陷了進去,段逸凡一拳打在方向盤上,直接拉著洛子婕往林子路後,她竟看到了一座灰色的墓碑,上麵布滿了青苔,墓碑下麵長滿了早已枯黃的草,可根還是深深紮在裏麵,看起來墓碑是有些年頭。

十二月的天氣,何止是冷而已,凍的人渾身止不住的哆嗦,洛子婕緊緊抱著雙臂,走在段逸凡身後,穿過一片陰鬱的白楊樹裏麵,樹冠全被風劇烈的搖晃起,長長的頭發全擋住了她的眼睛使得她看不清前方的路,段逸凡看了她一眼,皺眉,然後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洛子婕被風吹的抬不起頭,雪花全吹進了眼睛裏,濕冷的痛,她的手被段逸凡緊緊抓住,直到穿過一片片一望無際的白楊樹林,

洛子婕的眼眸抬起,長睫不由顫了顫,萬分驚訝的看著

跪在墓碑前的男人,竟然是——封塵?!

他怎麽會在這裏?

現在的天氣少說也要零下幾度,可他卻隻穿了一件黑襯衫,而且被雪打的水濕水濕,而他腳邊,八九個瓶酒瓶子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都已經空盡了,而他手中此刻還拿著一瓶,那剛烈的酒味,是白酒!

洛子婕忙跑了過去,一把奪下封塵手裏的酒瓶,“別喝了!剛開起來,你的膝蓋剛好,不能受涼!”更多的雪花吹進她的眼裏,她有些睜不開,隻知道他全都都彌漫著那種無盡的絕望與痛苦。

她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為何今天早上在家裏還好好的封塵,隻一上午沒見,他就變成了這麽頹廢的樣子?

“你來了。”封塵抬起頭,看著洛子婕笑,他的眼睛裏全布滿了血絲,他笑,指著自己心髒的位置,“我這裏,你知道嗎?從十二年前就沒有,不,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跳動過,它早死了,死了,你知道嗎?知道!?”

雪混合著雨水不斷的打在他的臉上,像極了淚水。

洛子婕看著他,她此刻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從來沒有,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封塵。在他的身上,她見到的,永遠都隻是高傲,清冷,桀驁,與生俱來的像個王者般高高在上,可現在,他卻像個在黑夜裏迷失的孩子,某一部分被黑暗侵襲的記憶牢牢困在裏麵,再也出不來。

這樣的封塵,讓她的心像被揪起來一樣痛。

她從後麵抱住封塵的身體,緊緊的,把臉貼在他濕冷的後背上。

“別這樣,封塵,你別這樣……”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慰他,隻是緊緊的抱著他,無聲的給他力量,嘴裏一遍一遍的請求著他不要這樣,她的心口,隱隱作痛。

封塵輕聲的笑,隻是這笑,看起來像在哭。

雨越下越大,遮天迷地的雨簾遮住人的眼球,天越發的陰沉,逐漸被沉重的灰黑代替,一團團的烏雲全擠壓在一起,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似的。

這個世界,好黑,好冷。

這又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

三十幾年前,當時風度翩翩的封衍,也就是封塵的父親,偶然邂逅了清純的女大學生李欣茹,在經曆了家人的雙重反對朋友的不認可,他們幾乎是衝破層層阻隔最終才走到一起,那場王子與灰姑娘的婚禮一時傳為了佳話。

但每一段故事最後都會有一個結局,這不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張欣茹的身體一直不好,結婚幾年都沒能給封家添上一子,封衍剛開始還會帶著她去醫院做檢查,最後幹脆連家都不回了,不出兩年,封延在一次宴會上遇到了一個更美麗的女人——當時炙手可熱的女星李惠。

他們兩幾乎是一見鍾情目光就離不開的那種,張欣茹的家境不好,加上嫁入封家的這兩年因為不能懷孕心力交瘁,風華早已不如當年,而李慧正是二十幾歲的年紀生的一副好皮相,又是明星,取代張欣茹的位置那自然是不在話下。

當時封老爺子(封源生)拿著槍卻發話:誰要敢離婚,以後直接斃了他!

那樣的家庭,位高權重,一點風吹草動就會上報紙宣揚得沸沸揚揚,完全沒有隱私,沒有私生活可言,永遠的活在所有人的視線裏,離婚這種事,如同醜聞,可想而知會給封家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封衍愈發厭惡張欣茹的死纏爛打,追問時竟動不動開始打她,還威脅她不準說出去,自己公然在外麵養起了二房,張欣茹奔以為自己懷了孩子就能夠挽回封延,可當張欣茹在醫院李難產冒著生命危險生下封塵的時候,他的丈夫,卻還躺在二房的溫柔鄉裏。

張欣茹憤然提出公訴,要離婚。

她足足等了封延三年,等著他回心轉意,等著他回家,可等到卻是他們結婚的消息,李慧懷孕的消息,封逸出生的消息。

封衍當時就給了她一巴掌:離婚,想都別想!

後來,封延怕這件事傳到封老爺子那裏,也為了自己的顏麵,把張欣茹直接關在了頂

樓一間屋子裏,每天送菜送飯,就是不準她邁出一步,殊不知,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那樣失去權位的少奶奶,低賤的連一隻螻蟻都不如。

一間黑漆漆沒有一扇窗戶,看不見任何一絲光線的屋子,不到一年的時候,張欣茹,瘋了。

雨,從封塵的臉上滑下來,冰冷的打在她的手背上。

“七歲,我無意闖入了頂樓,我看見她在那個小黑屋子裏向我求助,她哭,一直哭,很傷心很絕望的樣子,她甚至跪了下來,她喊著我的名字:小塵,救我,救我,我是媽媽……而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我的母親,看著她披頭散發,穿著破爛的衣衫,伸出手向我求助的樣子,我竟害怕的逃開了,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她當時的眼神。”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洛子婕什麽都沒說,隻是緊緊的抱著他。

“你知道嗎?十二年前,封源生過壽,所有的人都阿諛奉承,開開心心的在樓下吃飯,而她就在那間小黑屋子裏,把自己活活燒死了,我嘶喊著,讓人去救她,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撲進大火裏救她,我跪下去,看著她全身都著火了,可她卻望著我笑,一直笑,一直笑,越笑越大聲,最後她被燒成一塊焦炭,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死了,而我卻在她臨死前才知道她就是我的母親,哈哈……”

他任由她抱著,微微發顫的指尖輕輕劃過那座被人遺忘的墓碑,停留在他母親的名字上,他一遍一遍的問,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仿佛在質問蒼天。這一切,封延是罪人,李慧是罪人,他們一個個都不管不問,任由他的母親被那樣的對待的爺爺是罪人!就連他自己,也是罪人!

洛子婕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即使聽過段逸凡在她麵前說過他母親是被火燒死的,可她的心還是隱隱作痛,自己爺爺的壽辰,卻是母親的忌日,讓他去參加那場壽宴,多麽的殘忍。

她根本就難以想象出,十二年前,那個十五歲的少年站在滿是大火的房門外,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大火中隕滅,她母親死前卻衝著他笑,那該是怎樣的心情,那畫麵,該是怎樣的殘忍與可怕。

洛子婕全身都在發抖,她的衣服全濕透了,她感覺到冷,全身都在這零下氣溫裏凍到發僵,甚至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結了寒氣,吸到肺裏,微微的痛。

但她不敢放開封塵,放開此刻這個正在悲傷中的男人,她怕,她從來都沒有這麽怕過,這個男人下一秒會做出什麽傻事來,因為她知道,此刻,這個男人,不在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孤傲男人,現在,他隻不過是一個受傷的孩子。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幫自己擋去那些鄙夷而嘲笑的目光,隻有他——封塵。

所以,她也想像他那樣,在他身邊一直守護他,直到最後。

她轉過身,踮著腳尖捧在他的臉,就這樣大膽的吻了上去。

封塵頓了一下,環抱著她的身子,瘋狂的咬住她的唇,拚命地允吸,輾轉磨昵。

唇瓣上很痛,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漫開來,火辣辣的,但她躲都沒躲,她想給他力量,即使,很薄很弱,他把她圈在懷裏,微涼的手指穿過她的發際,洛子婕緊緊環著他,他們唇緊貼著唇,那樣的距離,似乎連眼睫都交織在一起。

封塵的胃裏突然一陣翻騰,急速的往上湧,他死死的摁住,這樣的天氣,喝了那麽多的酒,現在全身如同**般。

而且膝蓋才剛剛好,站了那麽久,早痛了。

當封塵膝蓋軟下來的時候,段逸凡忙跑上去,想要扶他,可他還沒有抓住封塵,洛子婕就已經快速的用她瘦弱的肩膀,牢牢圈住封塵的手臂,穩穩扶住了他下滑的身體。

“我來。”這畫麵,讓段逸凡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都有些紅了,洛子婕擦掉自己臉上的雨水,抬起自己並不寬闊的肩膀,道:“讓我來,我可以照顧他。”說著攥緊手指,咬緊牙拚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將封塵扶起。

段逸凡伸出了手,卻在洛子婕的堅持下,收回去,握緊了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