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也破碎了

教堂外牆上的掛鍾已經整點報時過兩次了,鍾聲聲聲清脆悠揚,卻又如人的歎息被拉的老長老長。

教堂內的麥葉和西山,猶如兩尊石化了的雕塑,靜默的呆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西山坐在長椅上,他雙臂打開伸直搭在椅背上,腦袋向上仰著,眼睛微閉,眼皮間小小的縫隙折射出一絲光亮。

麥葉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仿佛一條悲傷的美人魚坐在沙灘邊憂傷,她喉嚨裏是眼淚酸澀的味道,眼睛裏是濃霧一般的迷茫。西山的一隻腳依然有力的踏在她的裙尾上,就好像踩在她的命門上,讓她無法動彈。

兩人在昏暗的光線中,靜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麥葉回過神來,微微扭過頭,望著西山那踏在裙尾上的腳,然後伸出一隻手,試著去扯自己的裙尾。裙尾竟像魚兒般的膩滑,從他的腳下遊了出來。她脫下七彩金粉的高跟皮鞋,掙紮著站起來,赤著腳費力的朝外走去,因為坐太久,兩條腿都麻了,每走一步都如履針氈。她恨腳上踩著的不是溜冰鞋,那樣就可以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你要去哪裏?”西山微微扭過頭,眼睛裏噙著一絲冷意望著她。

麥葉怔了一下,微微張開嘴似乎想要回答,即刻卻又咬著嘴角,低著頭,繼續向前走去。麻得發痛的雙腿,讓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西山上前來將她攔住。

眼看她就要走到教堂門口了,這時西山從長椅上站起來,一邊慢步走上來,一邊說:“我問你要去哪兒?”

麥葉依然沉默不回答,隻顧低頭向外走。不料西山已經跟了上來,立於她的麵前,她低著頭不去看他,也不去看他的腿和腳,而是偏過頭眼睛望著別處。

“我問你要去哪兒?”西山加重了語氣,這句話的背後似乎在問“你愛過我嗎?”。

麥葉咬著牙關保持沉默,西山用右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朝上抬著,麥葉閉上眼睛不去看他,然後雙手用力的將他的手掰開,冷冷的回答:“我的自由已經不在你的管轄範圍之內了,讓我走吧。”語氣裏又滿是無奈。

“你能去哪裏?繼續回到你那如冰窖一樣的家?”

“不知道。”麥葉一想到自己的家,就不寒而栗的哽咽了,頓了頓又說,“衛天沒有殺人,絕對沒有,如果你沒有死,他就更沒有殺人了,你讓警察放了他吧……”她本想再說一句,“我求你了”,可是她說不出口。

西山卻似沒有聽見她說的話,說:“去我家吧,我照顧你。”

“我不會回去的。”

“為什麽?”

“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

“以前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離開你以後,我才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我不能沒有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機會已經沒有了,即使我答應,我的心也不會答應。”

“你的心給姓衛的了?還變的真快啊。”

“請你放過他,他是無辜的……”

“放過他可以,可是怎麽對得起死去的那位,難道死的人就白死了嗎?”

“死的是誰,是怎麽死的,我已經不關心了,不關我的事。”

“死的是西山,躺在墳墓裏的也是西山,站在你麵前的也是西山,你是不是覺得這很荒謬呢?”

“是,很有意思。”麥葉掩飾著慌亂。

“那要不要更有意思一些,看我再死一次?或者是看姓衛的死?”西山表情猙獰。

“你想怎樣?”

“如果你跟我回家呢,我就給姓衛的留條狗命,看看法官能不能從輕處罰……”

“想都別想,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他的命既不是我給的,也不是我能掌控的,你要怎樣對他,我都無所謂。如果他死了,我是不會苟活的。”麥葉毫不示弱的威脅。

“看來你對他還真的夠癡情,那我告訴你吧,姓衛的不會死,但是你這輩子也見不到他了,或許偶爾他會從監獄打個電話給你。怎樣?很有意思吧。”西山抬眉一笑,眼睛裏掠過一絲狡黠。

麥葉感覺雙腿的麻痛感正一點點的消退,她心裏想著要逃走,卻明白無處可逃。

“怎麽,還是要走?你能去哪裏呢?”西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痛的眉頭擰在了一起,卻咬牙不吭聲。西山眼神冷冷的從鼻翼上滑下來,打在麥葉的脖頸上,他用手掂了掂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又用手摸了摸她的婚紗,說道:“項鏈很漂亮,不過卻是玻璃的,婚紗的布料不錯,或許是租來的吧,是麽?怎麽,難道你想嫁給一個騙子?玻璃怎麽會是鑽石呢?”

假的?麥葉愣住了,這不是衛天花高價從珠寶店買的嗎,怎麽會是假的?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嘴上卻說著:“騙子總比負心漢高尚,我寧可被騙。與其說這項鏈是假的,不如說這個世界就沒有真的東西。”她分不出鑽石和玻璃的區別,所以也不在乎鑽石的真偽。

“我真是有些嫉妒姓衛的了,他就一個騙子,四處行騙,要不是我今天及時趕到,你這一輩子就毀了,你要和一個騙子過一輩子嗎?”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不過我本身就是賤民出生,根本就高攀不上你這樣的紈絝公子,所以也不在乎嫁給的是貧民還是騙子了,對我來說有錢的公子更加不可靠。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世界,我需要平靜的生活。”麥葉斬釘截

鐵的說。

“你要怎樣活呢,你要去做什麽工作呢?繼續去KTV坐台?”

“我願意,與你無關。”

“我送你去讀書,你這個年齡應該呆在學校,不是這樣在外麵混。等你以後自己有本事了,就算沒有我,你也可以立足,不用再做下賤的工作。”西山把下賤二字加重了口氣。

“讀書?”麥葉嗤之以鼻的笑笑,“你沒有必要裝出一副仁慈的樣子來可憐我,沒有你,我一樣過的很好。下賤怎樣了,坐台怎樣了,你不也愛我嗎?比起下賤的我,愛上下賤的人恐怕更卑賤吧。”

“既然知道我愛你,那,你就回到我的身邊,讓我給你安定的生活,不要再這樣漂泊了。”

“漂泊?我漂泊也不至於讓你來同情,收起你的好心,回去做你的大少爺去吧,不管你怎樣做,我都不會答應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你的心被狗吃了嗎?”

“是你的心被狗吃了才對!如果你還有點良知,你就把他放了,不要傷害他。我不值得你為我做任何事,我也不稀罕你為我做任何事。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不想再廢話了。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我都不想知道,以後也不想見到你,就當我們這輩子沒有見過。”麥葉說完,心頭猛的一抽。

“你果然很卑賤,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就等著給姓衛的收屍吧。還有,你除了跟我結婚,別想跟任何人結婚,想都別想。我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的,你就好好等著吧。”

西山說完,一把推開麥葉,然後揚長而去。

麥葉幾乎是被摔在了牆上,猛烈的撞擊,讓她覺得內髒似乎都被震碎了。

開始簇擁在教堂門口的孩子們在西山出來時,一哄而散。麥葉呆呆的走出教堂,孩子們遠遠的望著她。

太陽已經斜在西邊了,她拖著自己的影子,赤腳走在沙灘上。孩子們遠遠的跟著她,她知道孩子們好奇的跟著她,當她回頭看他們時,他們也停下腳步看著她。靜默片刻,她又轉過身,繼續朝前走。

要去哪裏呢,要去做什麽呢,她內心一片迷茫,身上沒有現金可以搭車,也沒有房卡可以回酒店,更沒有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她那裝現金,房卡和證件的包都在車上,可是現在要去哪裏找那輛車呢,車子早就不見了蹤影。她感覺天要塌下來一樣,不知道要何去何從,更不知道是什麽讓她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想或許自己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她否定了自己的命運,質疑生命的本質,但心中更疑惑的是,西山為什麽沒有死,那麽死的又是誰?衛天會怎麽樣,會不會被判死刑?她心裏異常恐慌,想著這一切,她真想自己立刻灰飛煙滅的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