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11 天不老情
這日，靜嬪從廚房將熬好的湯藥端進來，擱在一旁待涼，我見她眼神總是躲閃，做了虧心事一般。“靜嬪娘娘？”“啊？”不知她在想什麽，我這樣輕輕叫她，還是嚇了她一跳。 “當日之事娘娘參與了多少？”這幾日宮中的人絕口不提皇上中毒之事，她見我開口問及，不由心慌，神色變得極不自然。“妹妹說笑了，本宮知道什麽。”我直視她的眼睛，可她卻閃閃爍爍，額頭滲出細密的一層汗珠。“娘娘矢口否認隻是因為現在還毫無證據，酒是白妃的，娘娘自然能夠渾水摸魚。”
靜嬪突然跪在我的麵前，拉著我的衣角，一汪秋水似的眼眸，當真是楚楚可憐。“妹妹就可憐姐姐吧，姐姐入宮多年如今也隻在嬪位，況且沒有一兒半女終究是沒有依靠的。我見妹妹聖眷優渥，皇上待妹妹之心更是與眾不同，一時豬油蒙了心才起了歹念。妹妹與我同是皇上的女人，這宮中早已是一片傷心地，如何不明白我的苦楚。她入宮年長，想必也有風光的時候，隻是長夜漫漫，沒有皇上陪伴的日子也隻能枯坐待天明了。我見她傷心難抑，便也多了份心軟。
“姐姐求妹妹了，饒了姐姐這回罷，再也不敢了。”靜嬪殷切地看著我，滿眼是生的渴望。
“朦朧，是你嗎？”溫柔如初，隻是還有些沙啞與疲憊，我撲到他的榻前，真真切切地再次看到了他的眼。他虛弱地抬起手，我趕忙將臉湊到他能碰到地方。“朕睡了多久？”我喜極而泣，淚全都流到了他的掌心。“多久都無妨，現在已醒過來了。”他伸手替我擦幹眼淚，疲憊地說：“朕是怪自己醒得太晚，害你為朕擔驚受怕，幾日不見，你便這樣瘦了，臉咯得朕手疼。”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靜嬪見皇上已醒，拜倒在地。靜嬪這幾日也是任勞任怨，盡心服侍皇上，皇上眼見她麵容憔悴，不禁也很是動容，多言安慰辛苦，感動地靜嬪又泣涕連連。
“嚇壞了吧。”我沒想到他開口居然說的居然是這句。是啊，我是嚇壞了，看到你就倒在我的腳邊，鮮血淋漓，麵如死灰。“對不起。”聽到這三個字，我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如決堤的洪水般宣泄著我的恐懼與不安。他見我如此，倒是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隻是柔聲地安慰我，叫我不要擔心害怕。
我狠狠地搖頭，你不明白！我哭是因為感謝上蒼能把你還給我，給我愛你的機會。還好，你回來了，我可以全身心地去愛你。我再也抑製不住，猛地撲到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緊緊地。
“朦朧……”他對我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壞了，他一定不知道我的心在這幾日裏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怎樣從千年寒冰融化成一汪清泉。“天諾，從此，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願意信你，更是信我自己，沒有愛錯人。”
我感覺到他胸腔巨烈地膨脹，氣息也有些不穩，隻是他不言不語，而後，他變得異常的平靜。我不安，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皇上不信嗎？”他搖搖頭，隻是笑，並不說話。“皇上一定覺得臣妾反複無常，陰晴不定是不是？”他還是搖頭，我猜不到了，隻是一味地看著他。
“朕隻是感謝上蒼讓朕遭此劫難，能夠讓美人從此入懷。”“這人是傻了，怎麽說起糊塗話了。”“朕沒有瘋，更不是傻，朕說的都是真的。經過這次劫難，朕才知道你心裏真真切切是有朕的，你能為我哭，為朕擔驚受怕，朕很高興。”他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在訴說著我能夠接受他的美好，他將生死置之度外，隻希望我可以毫無排斥地接受他，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滿心的愧疚
。愧疚他的情，他的愛，他的真心實意。不過沒關係，日後我會一一補償。
“朕口渴。”我從未見過他向誰撒嬌，亦是當著太後的麵他也是帝王之相，何曾現在這般孩子氣。我白了他一眼，卻是嘴邊掛著笑。“如今就開始使喚起人來了。”他不辯駁，隻是微笑地看著我，我見他嘴唇卻也是幹裂起皺，便起身倒了杯水來，便要將他扶起。“一看你便是被人服侍的，朕睡了這麽久，現在頭暈得很，起不得的。”我正躊躇間，他卻隻是看著我笑道：“朕小時總是吐奶，太後便將吃食剁碎了放在嘴裏嚼爛了喂給朕吃，如今你也這般便是。”
我大窘，臉上不覺熱了起來，我見他滿臉紅光，亦想起他曾經說過最喜歡我害羞的神情，突然間心慌意亂。也罷，我侍奉夫君，沒有什麽是做不得的，想罷，便含了一口水，渡到他的嘴裏。
“還要。”我便又喂他吃了一口，他連喝了幾口，卻一直喊不夠。“太醫囑咐過，皇上若醒了隻能先吃些流食，水已喝得夠多了。”“最後一口。”都說男子的心智比不得女孩子，不管他是否娶妻生子，都有小孩的脾氣。如今看他這般委屈，連喝水都不得喝個痛快，還要求來，當真好笑，堂堂一國之主，竟也這般狼狽。“你笑起來真好看。”我見他隻是與我玩笑，好沒正經。“皇上還喝水不要？” “要要要，要喝的。”我再次將唇貼到了他的唇上，隻是這次，他沒有讓我離開。
他伸手將我固定在他的胸前，他大病初愈，我不敢過分掙紮，隻能趴在他的胸口，免得牽扯到他的痛處。他用唇吮吸著我的唇，用舌尖勾勒著我的唇線，小心翼翼，溫柔緩慢。我偷偷睜開眼想看看他吻我的表情，卻不想他同樣也微睜著眼睛迷離地看著我，嚇得我慌忙閉了眼。聽到他鼻音愉悅，知道他將我的窘狀盡收眼底，更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又像上次一樣，敲我的門，這次，我沒有阻攔。而他不再像剛才那樣溫柔，而是非常急切地尋找著我的舌與之共舞。這個吻纏綿悱惻，仿佛有從生到死般漫長。他是這般渴望，這樣急切，讓我有些慌亂，更多的卻是甜蜜。我被吻得七葷八素，不禁略微推了推他，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我的唇。
我睜眼，卻見他緊鎖眉頭，我擔心是不是碰到了他什麽痛處。他緩了好久才開口說：“好甜。”我先是一愣，後來才知曉是他打趣我，便作勢在他胸口拍了一掌。我見他寵溺地看著我，也知他很享受現在的時光。這種氣氛似要開出花來，那種愛情的味道讓人覺得甜蜜而又陶醉。我忙轉移話題，問道：“皇上打算如何？”
他原本充滿幸福的臉龐頓時蒙上一層愁雲，還有一絲悔恨。“白妃如何？”我搖了搖頭，道：“救不活了。”他聽後隻是沉默，屋裏一片寂靜，偶爾聽到幾聲蟬叫。他掙紮著往床裏挪了挪騰出一大片空位，用手拍了拍示意我也躺下，我沒遲疑，脫了鞋便躺了進去，歪在他的身邊。
“她本是西北部落族長的女兒，因她阿爸向我朝投誠才將她進獻入宮。她本是草原上自由奔騰的小馬駒，卻不得不淚別雄鷹，終身被困在這裏。我原是知道她有心上人的，卻為了朝廷的利益沒有拒絕，害她與她的心上人從此天涯海角。我沒想到，她竟然這樣恨我。”
我本想替白妃解釋，她並不是想置我於死定的，隻是靜嬪借機向鏟除異己，弄巧成拙才變成如今這樣。可我想了想，終究是沒有開口，白妃已逝，死者長已矣，這殺夫弑君的大罪也隻得落到你一個人的頭上，靜嬪雖狠，可她畢竟還是活著的，我不願看到宮中任何一個女子因為我而受到牽連，甚至丟了性命。我將這個秘密，暗藏在了心
底。
“皇上……”他看著我，轉而壓製住了似乎要噴薄而出的淚水，換上了絢爛的色彩，仿佛那抹憂鬱隻是我一人幻想出來的，從不曾出現。“朦朧，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你傷心。”“臣妾說過，皇上無需保證，皇上對臣妾如何臣妾並不在乎，隻要臣妾心中還有愛，那便隻是屬於皇上的。”“那你能否告訴朕，你是如何改變心意的？”
我側身半匐在他的身上，從上而下地盯著他的眼睛。鬆散的長發如墨，傾斜在他的耳側，半遮住我的側臉，如瀑如幕。“臣妾從來不怕死，心想不過是從這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去罷了。自從那日，臣妾才知世間如斯眾人皆恐死，是因為他們內心還有欲望，還有追求，而臣妾這一世的追求便是皇上了。臣妾未能同皇上過一天神仙眷侶的日子，臣妾惶恐。臣妾必須向上蒼妥協，用真心換回皇上的命。”說罷，便親吻在他的額頭。“人說妻子親吻在丈夫的額頭代表原諒，如今我赫舍裏傾君親吻在即墨天諾的額頭，便代表我願意原諒你所有的過錯，原諒你一己之身無法專屬於我，原諒你的一顆紅心不能隻為我跳動。我願意原諒，因為我愛你。天諾，我可否成為你的妻？”
他伸手捧起我的臉，抬頭將吻深深地印在我的額頭。“男人吻在女人的額頭代表一生至愛，唯愛。我即墨天諾，願意成為你的丈夫，一生隻愛你，保護你。”“這也許是臣妾……啊……”他突然動手掐我，很痛，我怨怪地看著他。“現在隻是你我二人，是丈夫和妻子，不是皇上和妃子。”我微笑，算是默認。他亦笑，替我揉搓剛才的痛處，問道：“也許是什麽？”
我將頭貼靠在他的身上，笑說：“也許是朦朧這輩子聽到的最甜美的情話了。”“那是你隻有朕……”他開口提朕，我亦報剛才的仇，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他嗤笑，也不理會。“那是你隻有我一個男人，自然聽得就少了。”“是啊，朦朧比不得你，後宮佳麗三千，自然有很多躺在你身邊說的人。”“你吃醋了？”“我沒有。”“你明明就是吃醋了。”“我沒有。”“吃醋又如何，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我沒有。”“怎麽沒有，這滿屋子都是醋味。”“我說沒有就沒有”……
“我雖每天聽見無數讚揚的話，卻無疑不是阿諛奉承。你能否再對我說次，我喜歡聽。”他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知道，他要的並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說出來的甜言蜜語，虛情假意，而是一句承諾，一句對於帝王來說無比稀奇卻又無比珍貴的承諾。
“天不老，情難絕。”
他翻身將我壓在身下，渾身上下都在向我暗示，我何嚐不明白。他的手在我身上如蛇般遊走，隻弄得我燥癢難耐。他呼吸漸重，我卻在這時止乎於禮。“你今日剛醒，好生休養吧。”他對於我委婉的拒絕表達了不滿，在我的鎖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也變得越來越不安分，替我解開衣帶。我亦被他弄得有些喘息，但還是將他的頭扳起，直視他的雙眼，那種赤裸裸的渴望讓我不敢逼視卻又無可奈何。“我們的時日還很長不是嗎？等你真正好起來，嗯？”
他“噗嗤”一聲笑了，用手寵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真是磨人的小妖精，也罷，你說的對，我們的日子還長。”說罷便翻身將我摟在懷裏，睡下。他摟得有些緊，讓我很不舒服，本來想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卻聽見他在頭頂說，“別再動了，不然就遭了。”我一聽，便不敢再動，隻是尷尬而又別扭地窩在他的懷裏。久久，才聽見他似乎無奈又放縱地歎了一口氣，調整了下姿勢，讓我舒服些，便又重新睡去。
這一夜，無夢，似夢，非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