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懲刁奴(1)

從醉香樓出來後,秋水菀的心情無比沉重。明日便是初一,明日,就是與周貴妃交手的第一個回合,是勝是負,都還是未知數啊!

“小姐,到了。”

瞧出她有心事,環柳等人雖不明白是什麽,但也知道主子的事情做奴婢的少問,是以一路上也都沉默,隻這會兒到了綠柳別莊外,才開口。

秋水菀收拾心情,踏步出了車廂。看著眼前那滿是綠蔭的莊子,她怎會沒有向往?如果不是身負著為人子女及身為世子妃的責任,她肯定拉了楚君燁在這裏過一輩子。

“奢望啊。”

低低哀歎一聲,她方下得地,便瞧見一名管事打扮的人匆匆走了過來。

“世子妃來了,快請!”

他穿得雖然樸素,可身上的料子卻是值錢的,若是按照正常收入,怕不會舍得才是。看來,張氏給的好處,並不少。

秋水菀平靜得仿佛激不起漣漪的池水,可雖是這樣,一路走來,她已將四下的人與事全部記在心裏。

入得大廳,坐於主位,細細品嚐著這莊子內泡的茶水。

一刻鍾、兩刻鍾,半個時辰……

管事的終於站不住,額上冷汗直流,“不知世子妃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優雅地將茶杯放回桌麵,秋水菀撚了錦帕擦拭嘴角,莞爾一笑,“管事的請坐。”

終於聽得她發話,管事的心裏放鬆了許多,又細瞧了她一眼,但覺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娃,哪裏就真的駭人了,便輕輕鬆鬆落了座。

環柳見狀,端著甜美的笑,看向管事,“今兒世子妃前來也無甚大事,不過也是想了解了解莊子內近日的情況,再來,前些時候莊子裏產了不少好瓜,世子妃帶回府內的已吃完,便想著莊子內的冰窖裏還藏著許多,煩請管事的差人去運些過來罷!”

但聞隻是這等小事,管事的終於徹底放心,他起身,不卑不亢地看著秋水菀,做了個輯,這才道:“莊子內近日一切都好,手下人也都勤快,並無不妥,隻是這西瓜,還望世子妃恕罪,前兒不久侯府來人,說是老太太想吃得緊,奴才想著世子妃定是孝順,便讓人將冰窖裏的瓜都送去了侯府。”

他這樣一說,似乎將所有事情都推到了老太太身上,若是秋水菀懲罰了他,便是她不孝,竟是連這常見的水果都不舍得給自己的祖母送去,果真是會說話。

“這倒沒什麽,老太太想吃你們自然得給,管事的做得對,我這裏不責怪你,便是管事的,莊子內雖說一切都好,可這賬目,我卻不得不看,也不是不信任你,實在是總要意思意思。”

冰窖裏是否真的沒有了西瓜她會查,這西瓜是否真的給了老太太而不是張氏她也會查,不過在查的期間,賬本她也是必須看的。

但聽她要過賬,管事的心裏不免有些焦急,可最後還是硬生生應下,“是,奴才這就去尋了賬本。”

主子要過賬,做奴才怎可阻止,好在他這賬目做得精細,便是瞧上一瞧,又哪裏能夠瞧出什麽端倪。

時間過去兩刻鍾,管事的尚未回來,秋

水菀的嘴角慢慢勾起,目光深邃。

“小姐,管事的定是找人去通報夫人了。”

茯苓翹首望了望外麵,心下有些著急。

秋水菀起身,開始大量屋子裏的一切,“我就是要讓他去通知張氏,否則,咱們怎麽抓住把柄。”

話落,向藍煙與冬青使了個眼色,便見兩人匆匆退出屋子,各自去了一個方向。

環柳扶著秋水菀往門邊走去,對著茯苓道:“管事的若不去忙著他的事情,藍煙及冬青怎麽下手?”

莊子裏大多是張氏的人,可也不排除有莫氏以前留下的人,若是還能尋得一兩個忠心之人作證,秋水菀懲治起來便更加有憑有據。

“奴婢不是很明白。”

茯苓有些茫然。

“稍後就明白了。”

話到這裏,一抹灰色身影出現在眼前,環柳立刻扶了秋水菀回到座位,便見那抹灰影已經入得屋子。

“讓世子妃久等了,奴才也是一時糊塗,竟忘了賬本原不在書房,而是在臥房。”

秋水菀笑得溫柔,示意環柳取了賬本過來,“無事,反正這天兒也還沒完全消暑,自當是歇息歇息又何妨。”

見她笑得這般親切溫和,管事的自然以為她是個好欺負的主,當下腰板便直了。夫人這次錯了,世子妃這樣的人,怎麽瞧也瞧不出哪裏厲害,不過也是個小丫頭,他好歹曆經幾十年,難不成會比不過一個小丫頭嗎?

“世子妃慢看,奴才還有些事情,便先告退了。”

瞧出秋水菀是個好拿捏的主,管事的自然沒有必要畢恭畢敬,好歹這莊子現在還得靠他,便是世子妃又怎麽了?她還得仰仗自己。

話落,隨隨便便行了個禮,就退了下去。

茯苓瞧著心裏氣不過,衝著他的背影便罵:“呸,什麽東西,竟是將世子妃都不放在眼裏。”

秋水菀瞧了茯苓那樣,搖搖頭,溫言道:“茯苓,理他作甚,別忘了咱們今日來的目的。”

這會兒自然是會讓他高傲一下,等會兒,他便傲慢不起來了。

環柳沒有茯苓那般衝動,可心裏也是有氣的,“小姐,這管事的變化速度太快了,方來時還恭恭敬敬,拿了賬本後竟是這般狂妄的態度……小姐你看……”

“管事的到底活了這般大的歲數,對自己的眼光還是深信不疑的,先前定是張氏告誡過他要小心,可他瞧著咱們不過幾個小姑娘,是以腰板就直了。”

不管經曆多少,管事的始終忘了,表象與本質,是存在著區別了。

“這等目中無人之輩,活該好好懲罰。”

茯苓就是氣不過他不將秋水菀當做一回事這件事。

“自然是要懲罰的,他倒是忘了自己的賣身契在誰的手裏,被錢財蒙蔽心智的人最是無藥可救。”

說著,秋水菀揚了揚手中的賬本。

管事的確實有幾分本事,這賬本做得毫無紕漏,如果隻是對於懂得賬本的人來說絕對看不出任何問題,然而秋水菀卻是自小學習珠算、心算及加減乘除,這點小小的

手腳便想要瞞過她嗎?笑話!

“小姐,你看出問題啦?”

這太快了吧,她們不過說話間,小姐就已經找出漏洞了,這速度……

茯苓十分崇拜地看著秋水菀。

秋水菀合了賬本,笑,“我看不必多看了,一共有三十二處錯處,到我手裏的銀子,目前為止,起碼少了三萬兩,具體點說,是三萬兩千二百七十八兩。短短七個月時間,張氏果真厲害,卻不知往年貪了多少。”

“小姐,夫人居然貪墨了這麽多?”

茯苓完全不可置信,自打小姐接手這莊子以來,並著這一年內的收入,管事隻上交了三千兩銀子,這麽說,夫人起碼貪墨了十倍不止。

秋水菀眼裏閃過一絲寒光,“就賬本上所看,隻有這麽多。”

其他的地方,她便不知道了。

張氏的心果然是黑的,害死了娘親不說,還要刻意打壓哥哥與自己,同時,居然還敢在娘親的陪嫁莊子裏做這麽多手腳,她秋水菀若是讓她好過了,她也就不用活在這世上了。

“環柳,召集莊子內的所有人,到院子裏集合。”

冷冰中帶著恨意的語氣,令環柳及茯苓都不由自主愣住了,但片刻後,環柳領命,著手去安排,茯苓則是細細瞧著秋水菀,半響不知說什麽好。

半個時辰後,莊子內的所有奴仆全數到得院子,聽後發落。

“不知世子妃有何吩咐?奴才這手頭上事情還未做完……”

自打交了賬本,管事的就一直是那副不將所有人看在眼裏的表情。

秋水菀冷笑,“管事的,你倒是挺忙啊!”

“這……”

管事的被嚇了一跳,明明就是個小丫頭,可為何現在與方才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方才看上去就是個不諳世事的閨閣女子,如今看來,周身的氣勢,卻讓他有些心驚。

“管事的還是暫且將手中事情放一放罷,沒得錯過這次的精彩。”

茯苓無不氣憤地說著,話落,還狠狠剜了管事的一眼。

管事的被茯苓這一瞪,心裏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便立在原地,不敢再說。

秋水菀一一掃過在場眾人,語氣突而又變得溫柔,“娘親走了這麽多年,全賴各位這莊子才得以好好繼續下去,菀兒在這裏先謝過了。你們放心,做得好的,我這裏自然有賞,可若有那做得不好又起了背叛之心的,那麽對不起,小事,咱們就念在主仆一場的份上,輕微懲罰,賣了出去。大事,咱們就著重懲罰!”

輕輕柔柔的聲音隨風飄送,本是極為好聽,可入得在場眾人的耳時,卻令大部分人忍不住一陣顫栗。

秋水菀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繼續道:“我知這幾年來都是母親在打理莊子上的一切,可自打菀兒入了王府,這莊子便交還到了菀兒手裏,若有做得不好的,還請各位指出來,也希望各位明白,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子,這賣身契,到底在誰的手裏。”

話到這裏,別有深意地看了眼管事的,管事的剛巧抬頭,瞧見這一眼,心下當時涼了半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