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體弱公子楚君燦

待太妃訓完話,秋水菀才恭恭敬敬敬了茶,太妃送了禮,又命碧影引她認識了屋子裏的人,她一一記在心上,卻哀怨這種時候楚君燁居然能夠坐得住。

“沈氏,今兒午後,便將賬房鑰匙及一應大小事情都交代了罷!”

太妃在秋水菀見完禮後這樣說著,雙眼平靜地看向沈盈,仿似一切是那麽自然又理所當然。

沈側妃心裏自是不舒服,可礙於身份,她也不得不笑著答應。到了這種時候,她免不了會對楚東竺有所怨懟,自己伺候他這麽多年,替他生子替他操勞,素日裏總是嚴謹倒也罷了,關鍵時刻,她也從未感覺出他對她的關心,哪怕一句安慰的話也無,這樣的男人,她也終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委身於他。

“喲,這下好了,沈側妃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白氏在一旁扇著風點著火。

“二夫人說得極對,如此,倒真是可以輕鬆輕鬆了。”

沈側妃不知是個什麽心情,她要的東西原本很簡單,不過是丈夫心中的一席之地罷了,可有些事情偏就很複雜,對於這闔府大權,她需要抓緊,她必須抓緊,因為,她是沈家的女兒,她代表著沈家,她不可以輸。所以,即使她現在放手了,她也會再拿回來的。

“你倒是輕鬆了,可憐了我們新進府的二媳婦,如此嬌滴滴的大家小姐,一入府,便是要學著管家,若有不懂之處,盡管來尋你二嬸。”

白氏隻當秋水菀是個好拿捏的,一心想著通過她的手來掌控王府,是以才會這般說,哪知秋水菀隻是笑,淡淡一句話,就足夠讓她重新看待。

“二嬸的好意菀兒先謝過了,但菀兒可不敢時時叨擾二嬸,祖母方才也有說過,凡是不懂之處可以向大嫂請教,哪裏就好意思再往二嬸哪裏去了。”

二房與大房之間是有好一段路走的,這距離上本就遠了,秋水菀這般說是沒有錯的,可聽在眾人耳裏就不是這麽個意思了。

白氏心裏一口氣堵得慌,偏秋水菀說得在情在理,又一臉真誠端莊的笑,硬是讓人找不出錯處,她便隻能憋著,艱難地笑道:“如此,也極是!”

太妃會意一笑,心裏暗暗佩服秋水菀的膽子,這丫頭端的不怕得罪人,仗著有她一句承諾在前,硬是沒給白氏台階下,想必是燁兒那孩子昨兒晚上與她分析過府裏情況,如此看來,夫妻和睦,這王府,總算是有了盼頭。

楚君燁這會兒有了動作,隻見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子,冷冷掃過眾人,最後將目光放在秋水菀身後,大手一個用力,握住她的手回看太妃,道:“好了,就這樣吧,我帶她去見見大哥。”

話落,又看著杭筱暖,“大嫂,就麻煩你同我們一道吧。”

說完,不等太妃點頭答應,徑直拉著秋水菀就走了。

秋水菀被他這一用力,險些一個踉蹌就往地上摔去,好在她及時穩住,才沒當眾出醜,不過心裏卻是對楚君燁極度不滿意的。

“有病啊!”

小聲地嘀咕著,她向他射去一道惡狠狠的目光。

“再瞪,眼珠子就出來了。”

楚君燁沒有回頭看她,卻陰測測地拋出這麽一句話,驚得秋水菀差點跳起來。

“二弟!”

身後,杭筱暖的聲音傳來,迫使楚君燁停下了腳步,而秋水菀卻是沒來得及收住,整個人直接撞進他的懷裏。

楚君燁眼快手更快,力道拿捏十分準確地將她一攬,才沒讓她撞得鼻痛臉痛。

“呼。”

被人抱了個滿懷的秋水菀險險吐出一口氣,從楚君燁懷裏露出小臉,微微仰頭,看著他無甚表情卻俊美萬分的臉,心兒撲通撲通直跳。

“二弟要去飄絮院嗎?”

杭筱暖走進,衝著秋水菀笑了笑,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希望楚君燁去飄絮院的樣子。

“總是要去看看,也該讓他看看!”

這話含著一絲怒氣,不知為何,秋水菀卻感覺這不僅僅是怒氣,還有更多的傷心。

傷心?齊王世子,那個外界傳言冷血無情的人懂得什麽是傷心嗎?雖然相處這一天半天的下來也沒覺得他真的有多殘暴,可,會嗎?他會傷

心嗎?真的會嗎?

她的腦子裏有無數疑問,也正是這些疑問讓她忘了這是在房外,四周皆是丫頭嬤嬤,而她正以很奇怪的姿勢與楚君燁靠在一起,遠遠看去,他們是恩愛的,夫妻恩愛本是平常,可如此大家最重便是規矩禮儀,很明顯,她現在的舉止有些不得當。

“你打算讓我當多久的柱子?”

冷不勝防的,楚君燁又是陰測測一聲,秋水菀眨眨眼,馬上意識過來。卻並沒有慌張地從他懷裏跳出,而是慢條斯理,很有大家風範地離開他的懷抱,完了,還衝他溫婉一笑,“多謝夫君!”

惡心惡心惡心,秋水菀在心裏暗自吐著唾沫,麵上卻笑得像隻狐狸。

“不用!”

她又在裝了,楚君燁甚至不用思考便知道,轉身,他向飄絮院的方向走去。

“二弟!”

杭筱暖還想說什麽,卻明白攔不住,隻能悠悠歎一口氣,跟在身後。

秋水菀有些不明所以,見了杭筱暖及楚君燁的舉動,聽得他們的對話,她突然對那位還未蒙麵的大少爺楚君燦有了好奇心。

傳言,齊王府大少爺楚君燦也是位瀟灑俊逸、才華橫溢的男子,可卻並無多少人見過其真麵目,隻因這大少爺自小便生得一身怪病,以至於見不得光、下不得榻,出不得門,於是在京城,這位大少爺成了一個謎。

秋水菀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好奇心嚴重了些,且大事精明小事糊塗了點,加上有些愛管閑事罷了。

日光越來越強烈,射得人有些睜不開眼,飛羽院內,自打楚君燁與秋水菀、杭筱暖離開後。白氏首先有些悻悻然,跟著離去了,楚君烽隨後,而後三房眾人告了退,太妃囑咐了楚君烊幾句,放他離去,又斷斷續續與沈側妃說了許多,才說自己困了,打發了她走。

“碧如啊,昨夜之事,果真是成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願,我這心裏啊,一瞬間就輕鬆起來了。”

碧如正扶著太妃往暖閣走去,聞言不由一笑,正打算接話,卻被從外進來的葛嬤嬤打斷。

“太妃就寬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說著,自然而然從碧如手裏接過太妃,兩人一道往暖閣走去,碧如便很有眼見地留在了外麵。

“葛瑛啊,你跟在我身邊也這麽多年了,當明白,我做一切,不過是為了老王爺,若是王府就這樣衰敗了,我死後,哪裏來的臉麵去見他。”

太妃說著,一臉的哀戚。

葛嬤嬤是自打小時便貼身伺候著太妃的,她親眼看著她由小姐到王妃,再由王妃到太妃,這其中的辛酸苦楚,除了她,怕沒有再清楚了。是以她了解太妃的擔心與憂慮,她願意為她分擔一切。

“這下你就可以放心了,世子爺到底不是外界傳的那樣,你當該相信他啊!”

“我不是不信,隻是……”

信不信,也不是她說了算,燁兒成親,洞房與否,可不止她在關注著,這府裏上上下下,府外家家戶戶,又有多少雙眼睛在瞧著,她不是很清楚,卻明白這是件大事,就是上麵,怕也是睜著眼睛在瞧吧。

“太妃寬心吧,總會好起來的。”

齊王府如今也隻是外表風光罷了,裏麵多少事兒,多少辛酸,又怎是外人能夠道得清說得明的?

“總是會好,總是會好,卻不知哪日才到頭,今日你是沒瞧見,暖兒那孩子,我看著心疼啊!”

就算她一心都放在秋水菀身上,卻也一眼便看出杭筱暖的異樣,那白皙的臉上多出一道傷,饒是再多的胭脂,也遮不住。

“大少奶奶可算是個好的,大少爺遲早會明白的。”

外人皆道齊王府大少爺與大少奶奶琴瑟和諧,其實也不過隻是傳言罷了,真正的情況,除了太妃,怕是隻有世子爺能夠看出,就算是王爺,估計也不清。

“我與她說過,若她同意,咱們王府覺不拖累她,憑著她的家世背景及才華,再嫁不是難事。”

“其實大少奶奶什麽都不想要,她想要的,隻大少爺一人。”

“可惜燦兒……對了,交代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尋了,怕是沒有結果。”

葛嬤嬤有些垂頭喪

氣地回道。

“無妨,反正也尋了這麽多年了,哪裏就容易尋著了。哎,困了,讓我睡會兒吧。”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榻前,太妃揮揮手,做出困頓的樣子,葛嬤嬤立刻扶她躺下,伺候她入睡。

飄絮院

杭筱暖請安之時隻帶了妙言,妙語一如既往被她留在屋內,伺候楚君燦。這時候,當楚君燁三人到了正房,卻不見妙語的蹤影。

杭筱暖頗有些習慣這樣的情況,兀自掀了簾子,對著楚君燁與秋水菀道:“二弟與二弟妹稍等會兒,我先去去。”

楚君燁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那眼神,仿佛要將她看出一個洞來,而秋水菀則是笑笑,見杭筱暖進了屋子,才一手支著下顎眼神古怪地看向楚君燁。

這人,不是與自己表弟有一腿麽?怎麽如今看他嫂子的眼神也怪怪的,難道?他挺喜歡這種‘不三不四’的關係?沒道理啊!

“奇怪嗎?”

對於她的舉動,他老早就收在眼底,隻是沒有說出,可她久久以那種眼神看著他,也讓他頗有些不耐煩。

“奇怪,哦,不,不奇怪!”

她知道他其實並不如外界那般殘暴了,可她還是不敢挑戰他的怒火。

“進去吧。”

楚君燁白她一眼,拉著她就往屋內走去,秋水菀掙紮,“喂,我有腳,自己會走,再說,大嫂沒有出來,我們怎好這時候進去?”

在沒經過別人的允許之前隨意進入別人的‘地盤’,是很不禮貌的。

“愛妃這是不讓本世子碰了?”

嘴裏雖這樣威脅意味十足地說著,楚君燁的手可沒放開她的手腕,同時,腳下也並沒有停住。

其實自打第一次握了她的手,他便有些戀著這感覺,很軟、很細膩、很舒服。

“碰,怎麽敢不讓夫君你碰呢?”

聽他一說‘愛妃’‘本世子’這幾個字眼,秋水菀很沒骨氣地短了氣勢。

便是兩人說話間,已經掀了簾子進去,迎麵而來的是一片深沉的黑,與外麵的陽光燦爛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秋水菀用了幾乎十秒鍾時間適應,卻是沒走兩步,聽見低低的哭泣聲。

“大少奶奶,奴婢知錯了,奴婢真的知錯了,求你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

杭筱暖的聲音沒了平日裏的溫柔,顯得十分空靈,“我不會懲罰你的,明日便去與祖母說了,尋個日子……給你一個名分。”

早就料到了今日,她還有什麽可傷心的呢?當初她次次將她留下的時候,也正是為了成全她、成全他夫君而已!

“妾。”

低沉的男聲,卻十分虛弱。

“是,是妾,你滿意了?”

“滿意?若真想讓我滿意,你便不該再留在這府中!”

“你若真想讓我離開,何不早日死了算了!”

她吼,聽得出,已是含淚欲泣了。

“那你就當我死了!”

男子的聲音也隱含著莫大的怒氣,卻並不十分突出,好一會兒,裏麵沒有任何聲音,半響,才傳來猛烈的咳嗽聲。

“夫君,你怎麽樣了?”

杭筱暖淡淡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妙語,繞過她,到了榻邊,將半躺著的楚君燦扶起靠在引枕上,又伸手為他順氣。

楚君燦一麵咳嗽一麵拿眼睛瞧她,本是如楚君燁同樣俊美的臉龐蒼白如紙,同時費盡力氣伸出大手握住杭筱暖的,不讓她繼續,“是不是我死,你就離開?”

“不,不是。”

她搖頭,淚如雨下,怎麽舍得離開?就算他真的不在了,她也一輩子都是他的妻子。

“我不想的,我其實不想的。”

他這輩子見過的女人有限,卻明白再多的女人也抵不過他妻子一人,他不愛妙語,甚是談不上喜歡,可他依舊讓她如了願,為了什麽?不過是為了讓他妻子離他而去。

那日,他以命相逼從陳太醫處了解到實情,他這條命,若是還尋不到那樣東西,也不過三五年時間,若他去了,他的妻子又該如何?大好青春年華全部浪費在他的身上,讓他於心何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