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和談
肅州城內地產頗豐,集市也比楊城熱鬧許多,堪比京都,商賈雲流,十分密集。漫步城中,竟有各族人種來往交易,然而一行之人卻都無心他顧,各懷心事,畢竟太子雖舉大旗,生正義,在外人看來,卻依舊是背了叛國的名號,如此在地位中便處了劣勢,然而君上病重四海皆知,大皇子是如何的一塊料卻隻有皇族知曉,如今朝廷隻得幾位名望重臣苦苦支撐,然而國力卻早已大不如前,聽聞周邊黎、薑、楚、趙都蠢蠢欲動,意欲吞並靖國這塊富饒的土地。朝廷未有良策,然而幾名有實力名望的老臣卻連連告假,稱病歸鄉,君上病重後,故國腐朽,已然被大皇子折騰為一座病體纏綿的老嫗,大有氣數將近之意,忠義的老臣看著國家將亡,卻無可奈何,隻得歸隱田園,遠離這世事紛擾。
不多時,便到了約定的地點,肅州有名的如意樓。這裏菜品酒茶均奇貴,然而卻是官家議事的盛地,大到王公貴胄,小到地主商戶,若要進行談判亦或是交易,均選在這一處酒樓,這裏位置隱蔽,且老板為江湖人士,十分懂行情。雒丹一行人剛剛進入時,老板便懂規矩的前來問道:“這幾位客官是要美酒還是清茶?”
鐵逸答道:“是要十二月釀的杏花茶。”
老板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接著問道:“那是要吃些什麽菜?”
鐵逸答:“就要南邊產的犛牛肉便可,就著幾碟酒釀花生。”
老板頓時明白,神色也嚴肅起來,恍若知曉他們是何人。便帶著雒丹一行進了二樓的包廂,這裏極其隱秘,門口竟還有侍從看守,看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將將進去,便看見屋中有數十人,各個都是曾經熟悉的朝廷重臣,然而此刻卻都麵露諂媚的笑容,看著雒丹,仿若他還是昔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
吏部尚書已然走上前,麵上堆笑的說:“太子殿下來了,快快請進,已為您留好位置,哎呀,這幾位將軍快將盔甲佩劍卸一卸吧,不然多累。”
鐵逸麵無表情地說:“即為軍人,自然應當兵甲不離身,多謝大人美意。”
徐大人麵色一僵,隨即又恢複諂媚的樣子,將太子一行迎進房間後,太子這才發話:“大哥就派了你們這幾個前來議和?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窗邊肅穆站立已久的身影徐徐回頭,發出低沉的聲音:“還有我。”
一屋中的聲音都被吸引,宋楚煬緩緩轉過身,露出年輕俊朗的臉,他的出現,不禁令雒丹與青琳都愣了一愣,良久之後,雒丹才歎息道:“三弟,沒想到是你。”
在京都,因自幼一起長大,又誌趣相投,太子雒丹,六皇子雒琦,宋元帥長子宋楚煬便結為桃園,當著老天爺的麵發誓,承諾同生共死,不相違背,然而沒想到此時竟落得如此局麵。
楚煬歎息道:“大哥,
我也沒想到我們兄弟一場,能有一日不站在一邊,看來命運著實是會作弄人的。是與不是?”
雒丹嘴角輕笑,問道:“二弟可好?我離開京都後,便一直未曾得到他的消息,不知他在宮中是否還過得逍遙自在,想來大皇子也是不會放過他的。”
楚煬點了點頭:“大皇子要二哥帶兵征伐,二哥不肯,大皇子便打著監國名義,罷黜了二哥所有職務,也不許他上朝議政,不過二哥心胸寬廣,一人獨得自在,在宮中也依舊逍遙,隻是我們兄弟三人同生共死這麽多年,卻依舊落得今日要兵戎相見的地步。
雒丹點了點頭,感歎道:“若是情勢迫不得已,我是萬萬不願如此的,隻是如今黎民就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我如何都不能放任大皇子敗壞朝綱,將父皇辛辛苦苦打下的大靖江山拱手送人,若非如此,我是不願同你們站著楚河漢界兩端的。
楚煬神情肅穆,卻欣然道:“我懂。”
此時 ,一旁的文官卻急聲催促:“宋統領,我們今日是來議和的,不是來敘舊的……”
楚煬點了點頭,莊嚴道:“太子殿下,我奉大皇子之命,特來同你議和,以三百座城池,美女二百,黃金萬兩作為交換,望你能高抬貴手,不與朝廷作對,本都是大靖子民,敵國虎視眈眈,何苦兵戎相見。
雒丹輕笑道,卻又回到那個視世事如雲煙的逍遙皇子,隨意道:“三弟,你本知道我是何答案,又何必來問我,還有隨行的這些大臣,你,你,還有你。”雒丹手指隨機點到幾名舊臣,那些臣子見雒丹如鷹般利目盯著自己,竟不由自主的發抖起來。
雒丹幽幽道:“你們笨就知道我生性固執,又何必來帶著糞土,自取其辱呢?”
場麵一時冷僵,看來今日和談本就落得崩潰結果,這一趟著實來得無用,然而太子卻語鋒一轉,輕笑道:“不過我也不願你們太為難,東西我收下了,回去告訴大哥,該如何我自然心中有數,不需他們多言。”
多方武將已壓不住脾氣,正要拔刀相向,然而被葛副將銳目一瞪,又生生收回了劍,低著頭立在一旁緘默不言。
楚煬笑道:“我早知如此,大哥,我生來是大靖的臣子,我的家門三代忠良,若我們真的有一日戰場相見,那麽為弟隻得自刎,萬萬做不得弑兄之人,也做不得叛國之人。”
雒丹點點頭道:“好兄弟。”
和談自此崩潰,雖太子並未言明是否要進攻京都,然而已經可以看出噱頭,太子自是不會自此俯首稱臣,任人魚肉。
待和談結束後,青琳擔憂的問楚煬:“楚蓮的墓可有定期清掃?她的墳前,可會定時更換她喜歡的櫻花?長日漫漫,我怕她一人會孤獨寂寥。”
待楚煬認出青琳時,便輕笑道:“原是忠義夫人,放心,蓮兒在地下長眠,
為兄自然會將她照顧的很好,隻是秦將軍已不上朝許多日,聽說在府中連日酗酒,已失將軍風姿。”
許久不曾聽聞秦夙消息,驀然聽到,隻覺得十分陌生,那個人已然許久不曾在她夢中出現,都快要忘記他帶給她的歡喜,落寞,失望,以及那一日城郊的訣別期,這一生不知是否還能重逢,若能重逢,恐怕隻得歎息白駒過隙,一切都得輕笑而過吧。”
青琳微微一笑道:“那便煩勞統領多多照顧內子,不過瑤妹妹在,我想他終究可以過的很好。”青琳麵色坦然,誰都不知她是真正的可以放下還是僅僅逢場作戲。也許歲月可以抹平一切老舊的傷痕,卻不知歲月是否能觸碰到心上的那一道。
回到駐地時已是傍晚,眾人皆是滿腹心事,營地仍舊燈火通明,太子軍日日不曾懈怠,遠遠便可聽到號角聲。
葛餘問道:“殿下,那些朝廷送來的東西,可如何打發?”
雒丹思付片刻道:“那三百城池明日派個得力之人去,安撫城中百姓,訃告新的土地政策,撥五千人前去守衛,那些送來的女人,看他們意願,如果願留在軍中,便賜作將領們的姬妾,若不願,便賜五兩銀子,讓他們回鄉便可,送來的黃金,一半賜給百姓耕地蓋屋,另一半充作軍餉。便如此吧。”
葛餘領命後,便去照辦,青琳笑道:“你倒是十分體恤百姓,想來百姓現如今供的不是灶王土地,而是你這英明的太子殿下吧。”
雒丹哈哈笑道:“如此便承你美言了,隻是太子這二字實在礙耳,我如今在多數人看來隻是叛臣逆賊,又怎還是靖國太子?這太子二字以後便不要再叫了,一路奔波,渴求常勝。便稱我個常勝將軍吧。”
青琳不禁輕笑起來:“我從來都隻聽聞被冊封的將軍,卻沒想到這將軍還能自封,好吧,今日算長見識了,隻是你今日剛剛喜得將軍稱號,不知要賜小的們什麽呢?”
雒丹疑惑的說:“賞賜?這我倒還未想過,賜你什麽好呢?不然今日那美女二百,隨意賜你幾個回去金屋藏嬌?”
二人便笑鬧起來,片刻之後,青琳正色道:“倒是同你說正經的,如今已經同朝廷撕破臉皮,戰事一觸即發,況且朝中自有不少貪婪之輩添油加醋,大皇子雖昏庸無為,但仍舊有著監國的名號,依舊可代替君上發號施令。這可如何是好?”
雒丹麵色驟然冷淡,肅然道:“那便戰,那便殺。”此時麵前的男人再也不是嬉皮得調侃她,捉弄她的那個風流太子,而是真正如同一個將軍,青琳卻驀然想起秦夙,那個同樣英姿,令敵人聞風喪膽之人,卻成為了傷她最深之人。
當天傍晚,雒丹召集餘部商議,決定第二日便開始征伐,正式同朝廷開戰,然而麵對敵國也不可小覷,前途艱險,雒丹的路依舊崎嶇,卻不知未來作何光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