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荼蘼心事化緋雪

餅二背著我走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宮道上掛了許多大紅的宮燈,餅二命隨行的宮人抬著轎輦先走。

貼身伺候的小石頭也被他趕到前頭一個人走。

酒的後勁越發厲害,我晃著暈沉沉的腦袋趴在餅二背上一個接一個地打起酒嗝。

宮道裏的風不小,嗚嗚地刮著,燈籠裏的燭火簌簌地搖曳擺動。這樣的清冷淒涼與東宮的繁花似錦隻隔了那麽一點點路,走在此間卻令人情不自禁地唏噓。

想來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平日裏吹在麵上十分刺骨的寒風,此刻吹在臉上隻覺清涼舒適。

走著走著,餅二突然出聲問道:“我們去哪兒?”

我迷蒙著眼睛不假思索地道:“去明月湖……”

餅二有些懊惱地道:“有些遠!今日先換個地方,改日再帶你去明月湖。”

我有些不耐煩地道:“那就去麒麟殿的房頂上繼續喝酒。”

餅二嘲笑道:“宴上才喝了三杯你就醉成這副模樣,竟還敢大言不慚……”

我張大嘴巴嗷嗚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報複性地使勁兒磨了磨牙齒。

餅二隻輕輕顫了一下便任由我咬著,也不開口教訓我。

一頭熱的挑釁甚是無趣,隻咬了一會兒就鬆了口。

餅二微微側過頭對趴在他背上的我道:“怎的不繼續咬了?方才那一下可是咬得我春心蕩漾啊!滋味甚是美好,乖!再咬一口。”

那句春心蕩漾聽著覺得分外別扭,我也懶怠繼續跟他扯皮,便靜靜地趴在他的背上,眼睛往上翻,自顧自地瞧著烏沉沉的天。

眼殤耳熱正要睡去之際,一片雪白的鵝毛飄到我的鼻尖,待我睜大眼去瞧時卻不見了。隻留下鼻尖的一抹沁涼。

我微微抬了抬頭,烏沉沉的天上又飄了幾片鵝毛。我伸出手就近接了一片,那鵝毛落在掌心便化作幾粒水珠。

“下雪了!餅二你快看!”我興奮地雙手叉腰叫嚷起來,渾然忘了自己現下是讓人背著的。

“別亂動,再胡鬧摔了我可不管。”餅二語氣

滿是著急地嗬斥了一句。

我充耳未聞地指手畫腳,語氣興奮地道:“這是今年的頭一場雪,一片片的比往年的要大上許多。”

我那一番折騰害的餅二下盤不穩,左右腳狠狠地將他自己絆趴在地上。我緩慢地從餅二的身上挪開。站起身仰著頭看那著漫天柳絮一般的雪花,好心情地說:“知雪總說我是混世災星、極品麻煩鬼。旁人碰上我都是敬而遠之,怎麽你就偏生像隻蒼蠅似地在我跟前繞來繞去。”

餅二翻過身躺在冰冷的宮道上,仰望著撲麵而來的雪花,朗聲笑著道:“怎麽能說我是蒼蠅呢!這叫做‘有緣千裏來相’你懂不?你不是想喝酒麽?快拉我起來,咱們回麒麟殿喝酒。”

我搖搖晃晃地走到他跟前,伸手牽著他的手使勁地將他往上拽,甚是興奮地要求道:“好!酒……酒一定要好,不然……明日起床就該鬧頭疼了。”

餅二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地任我拽,我卻怎麽也拽不動他,泄氣之際餅二卻伸手猛然一拉,猛然間天旋地轉,我滿眼金星地跌在他懷裏。

我趴在他的胸膛上譴責道:“餅二你又耍詐!”

他粲然一笑道:“我隻騙你。”

我看著他的笑腦子越發地遲鈍,泠泠的雪花落在他的眉眼間,在緋紅的燈色下顯出一片荼蘼的粉豔,我伸手輕輕撫去他眉間那片豔若三春桃李般的雪,望著這張與子弗一樣的臉吃吃地低聲笑出來。有些情不自禁地道:“真好看……”

餅二笑著伸手捏了捏我的臉頰追問:“那我與王兄比哪個好看?”

我剛想開口作答,肚子咕嚕嚕的地響起,聲音頗有幾分響徹雲霄的架勢。

餅二臉上的笑頓時扭曲得不成樣,我晃了晃腦袋,方才那無意間生出的荼蘼絢麗氣氛早已消失無蹤,此時此刻隻覺肚子裏越發空墜難耐。

餅二扶著我一起站起身,滿腔幽怨地道:“真懷疑你是不是饕餮轉世,這麽能吃!有哪個人像你這般,剛吃了酒宴出來就餓了……”

我心虛地道:“方才我隻喝了幾杯,並未認真吃東西……”

他轉過身子蹲在我麵前道:“走吧!回麒麟殿炸豆腐去。”

我趴在他的背上,無限期待地道:“還要有酒。”

他將我往上輕輕顛了一下道:“這回可別在亂動。”

到麒麟殿時雪已經下得十分密集,小石頭已事先在暖閣裏擺了一桌酒菜。

餅二帶著我一起在早間熬粥的廊下炸了兩碟豆腐和一疊花生米。

我望著桌上那一壺酒,撇了撇嘴道:“隻這麽些想來是不夠的。”

小石頭抱著兩壇酒走進來,笑著說:“起先以為殿下和姐姐是想雪夜小酌,故未曾多準備一些。”說完便動手開始溫酒。

酒香隨著熱氣越發濃鬱,散在殿內顯出氤氳迷蒙。

我細細聞了酒味問道:“怎麽還有玫瑰的味道……”

小石頭笑著執壺斟了一杯道:“這酒叫做玫瑰燒,是用五月的玫瑰花和最好的高粱酒一同泡製而成,不僅聞著有玫瑰的香味,且口感醇香細密喝完了齒頰留香,對女子是最為補益的。”

小石頭斟完酒,將另外兩壇酒也一並溫著,便起身告退,臨出殿門之前又轉過身囑咐道:“現下這節氣殿下和姐姐可莫要喝冷酒。冷酒傷肺腑。”

他見餅二輕輕點了點頭,方才退下。

我就著白瓷小盞抿了一口,這玫瑰燒原來竟是甜的,喝起來十分順口,一連就喝了三杯,待到第四杯時餅二卻夾了一塊豆腐放到我的碗中道:“空著肚子喝酒於身體無益,先吃一些東西。”

這桌酒菜甚是合我意,吃了許多菜又與餅二推杯換盞地喝了許多。

這玫瑰燒想來是淡酒,喝了半壇子也不覺上頭。

半晌無話,隻是枯坐對飲。

因為著實無聊,我便腦殘地問道:“我在宮裏就跟過街的老鼠一般,是個人人喊打的角色,你是因何喜歡上我的。”

餅二輕輕笑道:“初見你時隻覺驚為天人,後來在麒麟殿宮牆下瞧見你正在鑽狗洞,再後來我方才知道那個初見時驚為天人的美人,原來是整個皇宮出了名的野蠻宮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