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錦衣花影重

將餅二送回麒麟殿他身邊那幾個貼身伺候的宮人,看著餅二烏青的兩眼嘰嘰喳喳地道:“殿下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兒?”

餅二含糊道:“跟手底下的將士練拳練不慎傷的。小石頭!你命人去煮個雞蛋再拿瓶藥油送過來。”

那個叫小石頭的小太監跺了跺腳,命令宮人去取藥煮蛋。轉過身便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殿下你發發善心,讓小石頭和麒麟殿的人多活些日子成麽?昨日是左眼,今日是右眼。若是讓皇後娘娘瞧見,奴才們這些跟著伺候的人定然全要遭殃。”

餅二滿臉無所謂道:“躲在麒麟殿養兩日不就好了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傷,要不了你們的小命……”

小石頭道:“躲?二殿下你莫不是忘了昨日我同你說的事兒了吧?”小石頭看著餅二一臉茫然的表情,帶著哭腔道,“昨兒一早起來我就同你說,今日太子殿下新娶了良娣您要親自去送賀禮,晌午吃飯的時候和睡前我又各提醒您一遍,您怎的就沒記住呢!現下可怎麽辦?再過兩個時辰東宮就要開宴了,皇後娘娘早先就下了令,命您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去一趟。”

我望著餅二臉上那兩隻烏青的眼眶,打從心底後悔自己的魯莽行徑。尋思著待會兒是不是要偷偷地使個法術,將他臉上的烏青消掉。想了想又覺著這樣很是不妥,臉上的烏青若一下就消失了豈不是更要惹人懷疑,餅二的賊心眼分外多,若讓他瞧出什麽隻會更麻煩。眼下隻能放手不管順其自然。

我捏著滾燙的熟雞蛋在餅二烏青的眼眶處滾了許久,眼眶上的淤青雖有些微消退,顏色卻還是很深。

我失望地歎了口氣,伸手取了藥油給他後腦勺的包上藥。等侍弄好他身上的傷,已經過去半個時辰。

剛上好藥,一隊宮人井然有序地端著流金托盤魚貫而入:盤上的東西不是錦衣就是玉帶,簡而言之就是皇子們最華貴最正式的行頭。

看小石頭這陣勢,那劉太傅在朝中定然是個首屈一指的人物,連送賀禮的皇子都要穿得這般正式,東宮今日指不定會繁華成什麽樣子。

因為餅二要更衣裝扮,我被小石頭攆到了正殿。麒麟殿較之以前還真有那麽些變化,雜草被清理的很幹淨,牆根小徑旁都擺

上了許多花草。天井正中那棵原來長得亂七八糟的梨樹被修剪打理得十分齊整,枝頭還綴著許多紅色的小絹花,顏色深深淺淺,隔遠看也算是一樹繁花的勝景。

我走到樹下拽了一朵絹花,那小花是用一種輕透的薄紗做的,形態姿色都十分逼真。我拽了幾朵碰在手裏,靠著樹幹細細地研究這花兒到底是怎做的,看了半晌也不曾看出半點門道。

“野丫頭!杵在樹底下做什麽?”

我正瞧得兀自出神,被餅二冷不丁的問話唬得渾身一個重顫,手裏捧的花全數掉在地上。抬頭看,那個唬人的罪魁禍首邁過大殿的門檻正朝著這廂緩步走來。

隔著枝杈和重重錦錦的花影看去,餅二輕甩廣袖的小動作如流雲般蹁躚風雅。即便隔著這麽遠我仍清晰地瞧見,他錦袍上繡著的同色雲紋和臉上瑩潔如梨花般的輕淺一笑。

赭色紅衣翩翩如晚霞流雲,黑發濃密如墨,一雙幽沉的眸光像是黑夜裏揉碎在明月湖上的星光,墨黑中透著瑩亮的光,優雅的輪廓泛著皎月一般溫潤的光澤,呈現在扶疏的花枝空隙之間,他看起來是那麽的清冷出塵,即便眼眶被我揍得烏青卻仍舊是一身難掩的絕代風華。

朦朧中總覺有些微微的心悸,心上像是停著一隻蝴蝶,隻稍稍驚動它便會振翅飛走。這感覺有些像包二曾對我說的‘患得患失’思緒便越發地繚遠悠長。

餅二瞧著一臉驚為天人表情的花錦心下有些得意,走近了瞧才發現對方的神思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心思根本沒在自己身上。伸手報複性地在她額頭重重彈了一下。

紅色似乎與她分外契合,這身銀紅的衣裳即便被她蹂躪得一塌糊塗,卻仍舊十分襯她的氣質,邁出殿門瞧見她回眸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隻覺得她像一隻迎風綻放的海棠,滿園蕭條也罩不住她那一身的春色如許。

我捂著額頭瞧著一臉壞笑的餅二,頓時為自己方才滋生出的那些小情愫感到可恥。這樣的人渣怎可能會有清冷出塵的謫仙氣質!我完全是鬼迷心竅或是早先什麽時候腦袋不慎被門給夾了……

“二殿下打扮打扮還真是豐神毓秀啊!當真是應了那句‘人模狗樣’的老話。”

“唔!你現下的樣子比我更需要變得人

模狗樣。”餅二說完便轉身吩咐小石頭們去尋一套宮裝且再三強調定要十分華貴的。

說完話便轉過來撚起我黑乎乎的袖子道:“真難想象,你進宮的這些年浣衣局的人受的都是什麽折磨。你每日裏換下來的衣裳都是這副模樣?”

我一張老臉頓時憋的通紅,一半是因為心裏羞愧另一半則是被餅二氣的。

我咬著牙惡狠狠道:“這身衣裳是我有史以來保持的最好最完整的衣裳,旁的衣裳隻要過了一天抹布是什麽樣那衣服就是什麽樣。這一身能保持到這麽個程度你就知足吧!”說完便泄憤一般地在裙擺上,使勁地蹭了蹭有些髒的手背。

小石頭很快便折返回來,帶著一大票的宮人跟在身後。

我被餅二一路拖進正殿按在一把太師椅上,兩個宮人抬著一麵大銅鏡站在我跟前,另有宮人替我擦淨臉上和手上的汙漬。另一群則毫不猶疑地當著餅二的麵,將我那身銀紅的衣裳給扒掉,手腳利落地替我換上一襲和餅二身上錦袍同色的宮裝。

一時之間隻覺著自己被無數隻手包圍:頭發、臉頰、腰身、屁股、腳統統都被摸了個遍。好在都是些宮女,不然早就都讓我揍趴在地上。

那麽多手腳一時瞧得我頭暈眼花,隻好閉上眼睛隨她們擺弄。

好半晌,圍在身上的手終於一隻都沒有了,餅二一個勁催著我快些睜開眼跟他出門。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麵大銅鏡,鏡子裏的我著實誇張:脖子裏掛了隻金項圈並幾串彩色瓔珞,最誇張的是頭頂上那隻被梳得高高的飛仙髻,發髻上簪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大金鳳,兩側又各簪了兩隻金步搖。

望著那巍巍然的發髻頭疼無比,下意識地垂下眼簾,卻看見鏡中自己張紅得過分的嘴。

餅二看著被自己嚇癱在太師椅上的我道:“很妥當,站起來隨我出去吧!”

我搖了搖千斤重的腦袋道:“我現下這副模樣出去,外頭的侍衛指不定說我搶了國庫,你這是要唱哪出?命人將我弄成這副鬼德行……”

餅二故弄玄虛道:“想知道就隨我出門。”

我指著那張湛紅的嘴道:“你瞧瞧我這張嘴,一副剛喝過人血,出去準會嚇到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