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世間獨一無二

隨著一聲清脆的長吟,雪亮的長劍被拔了出來,鋒利的劍刃在殿內有些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道道壓抑的幽光,仿佛是渴望嗜血的急切。

蕭繹低頭盯著長劍,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向唐秋月,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才有些僵滯地開了口,語調生硬的變了音:“阿奴,你可怨我?”

唐秋月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自然是怨的,怨你為何要娶我,怨你大婚當日為何要救我,怨你之前過去為何一字不提,但凡你說了一句,我自刎了又何妨,何至於陷於如此境地任爾等權勢壓人的小人如此折辱。”

說著朝他伸出手去,“既然你們執意要我的命,我又無法逃脫,那就讓我自己來吧,士可殺不可辱,我便是死也不願假借於你手,你有什麽資格?”

“說的好!”門外突然傳來了拊掌之聲,那清朗溫和的聲音像是落在水麵上的樹葉,輕盈又厚重,這樣對立的感覺相互矛盾,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理所當然,引人心動。

唐秋月側頭循聲看了過去。

看見那個男子,唐秋月突然就明白了,什麽叫做“君子如玉”。玄色的對襟袖衫,襟袖邊緣用銀色的絲線繡成繁複而耀眼的花紋,卻如何都掩蓋不了男子身上貴雅的清華。他隻是隨意地坐在那裏,無風無月,身姿不明,可是偏偏就自成了一方景致。

烏黑青絲被一絲不苟地挽起,束縛於一個色澤生溫的白玉冠,麵色白皙細膩如有淡淡螢光,溫潤清朗,五官清俊,輪廓硬朗,眉宇之間充斥著似乎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儒雅尊貴,唇邊微勾的淺笑,讓他身邊所有的顏色都瞬間褪去,仿佛一幅水墨山水緩緩展開,而他,就是畫卷之中墨色濃鬱的點睛之筆,精致而深遠。

默如淡雲過眼,笑如霽月初開。

這樣的男子,光華深致,風采絕倫,世間獨一無二。

唐秋月一怔之後,立刻就明白了來人的身份,於是轉身迎上了兩步,向他跪了下來,以手加額,一拜到底,連續三拜之後才站了起來,清淡的麵容半個月來第一次綻出燦爛的笑顏:“昭佩拜見

太子殿下,多謝殿下半月前的救命之恩,昭佩無以為報,唯以大禮相謝,連累殿下受傷,實在慚愧不已,昭佩此去若是能見著十殿閻羅,必定以三世輪回為籌,換得殿下傷處恢複如初。”

蕭統聞言笑了起來,聲音柔和好聽,就像春日的微風,帶著生機與溫暖,又像是十五的明月,清朗而皎潔,“弟婦有心了,隻是弟婦如此願望近些年隻怕都難以實現了。”

唐秋月一愣,然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點疑惑地看看他溫和清俊的麵龐,又去看看上座已經放開小白花的蕭衍。

“維摩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傷痛未好便不要起身走動的嗎?”

隻見蕭統抬手做了個手勢,身後的兩個健壯的侍衛便將輪椅抬過門檻,放入殿內。

“謝阿父關心,維摩已經差不多痊愈了,再不出來,隻怕維摩要忘了這外頭的景致,離群索居了。”蕭統微微而笑,轉動著輪子駛向蕭衍,語氣真誠,眸中光芒細碎,忽閃忽定。

蕭衍一笑,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寵溺,連自稱都下意識地改了,“莫要胡說,我兒自來都是人中龍鳳,想要瞧什麽景致,阿父便讓人給你那園子改成那個樣子,你說可好?”

“維摩謝阿父,隻是維摩要瞧的從來都不是景致,而是人,維摩多日未見七符,甚是想念,早先還有風聲聽聞七符要帶弟婦前去看望維摩,維摩甚是高興,隻是等了大半日都未曾見著蹤影,於是便忍不住找了過來,請阿父恕罪。”

蕭衍擺擺手,“你有何罪,你若是想念七符,隻管讓人告知一聲便是,七符是你弟弟,去瞧你也是應該的,隻是那個婦人你還是不必瞧了,原先七符也請求我,想要帶著她去瞧你,隻是她天生帶煞,又傷你在前,我唯恐她又與你相衝,所以並未同意。”

蕭衍這麽一說唐秋月終於明白了,原來蕭繹之前先去她那裏打了個招呼,約定一起去看太子,然後又到蕭衍這裏來報備一聲,這一報備就出事了,蕭衍不準,接著肯定是蕭繹堅持,蕭衍怒了,衝突升級,太子殿下因為唐秋月傷了,蕭繹

又因為唐秋月忤逆蕭衍,蕭衍能高興嗎?於是想著幹脆殺了算了,反正是個不祥之人。

接著就是去把唐秋月帶過來。

也就是說,事情的起因其實就是準不準唐秋月去看一眼太子蕭統的小事,經過蕭繹童鞋的“推波助瀾”,演化成眼下要她的命這一特大風暴,雖然蕭繹本意是好的,想要唐秋月得到蕭統的寬恕,可是最後的結果卻一點都不好啊。

唐秋月忍不住想要撫額,當真是成也蕭繹,敗也蕭繹啊。

“阿父,莫要這麽說弟婦,那日是兒自己不小心,實在怪不得她,阿父便寬恕弟婦吧,阿父若是真的放心不下,便讓她往後多多誦讀佛經,焚香祝禱,誠心向佛,佛祖寬容,必定能夠庇佑弟婦的。”

蕭統在蕭衍的心裏很明顯比蕭繹不知道高上多少個檔次,蕭繹求了老半天的事情,人蕭統就這麽一句話,就讓蕭衍陷入了猶豫之中。

蕭統見狀也不打擾他的思索,轉而對旁邊若柳扶風一般的小白花道:“阮修容一向對佛理甚是通透,不知覺得眼下情形該如何解決呢?”

阮修容對上他帶笑的溫柔至極的眸子,卻不知為何有些怵,看看明顯動搖的蕭衍,再看看底下自家兒子含著哀求的眼睛,輕聲道:“依我看來,不若送她去寺中帶發修行,好在她現在年歲也小,待修行幾年之後化了身上的煞氣,也正好到了圓房的年歲,再讓七符接回去,豈不是正好?官家覺得妾的主意可好?”

蕭衍想了想道:“的確不錯。”

蕭統聞言清朗一笑,聲音依舊溫暖和煦若冬陽,“如此剛好可以隨兒一起啟程,前些日子兒聽聞京口招隱山景色甚美,滿山蒼鬆翠柏、參天拔地,林木幽深,濤聲可聞。且春夏之際,但聞鳥鳴千囀,蟬吟不窮,清泉淙淙,有景可觀,有泉可飲,有洞可探,有鳥鳴可聞,實乃維摩心中所向,維摩原本便想去山中讀書,此番弟婦若是去寺中修行,不若去往京口澤心寺,四年的時候阿父也曾親往參加水陸法會盛典呢,或者直接去招隱寺也未嚐不可,隻是必然不比澤心寺那般恢弘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