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上元節

鳶蘿有些怔,喃喃道:“不會……”

“對,不會,她這麽冰雪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女人,當然要給王留麵子嘛,她會做的,是更加想法子阻止風花去到王的身邊,你瞧瞧,風花這是第多少次被雪月攔下來了,都這麽多天了,不是還有二郎的人幫忙想法子嗎?居然一次都沒見著王,我能說她什麽好?”其實何必呢,一個才十歲的少年,毛還沒有完全長齊呢,有什麽好爭的。

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嗎?鳶蘿有些無語,隻是站在唐秋月身後的姿態更加謙卑有禮。

唐秋月側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日子隨著好戲的一幕幕上演再落幕再上演而飛快地流逝,原本對此還挺有興趣的唐秋月看了幾天之後就不願再浪費時間了,哪怕後麵有個親友團,風花和雪月也還是排不到一個等級上,這樣一邊倒的局勢看得她很快就膩味了,於是也隻是讓鳶蘿盯著,她自個兒便撒了手。

唐秋月最近迷上的是練字,前世身為世家的子女,從小也是要練習琴棋書畫等等,一來是為了培養氣質,更重要的是為了迎合某些擁有對口愛好的上位者。

人嘛,一旦位置高了,就一定要用什麽藝術啊、文化啊什麽的將原本上不了台麵的從前給包裝起來,以表示自己深厚的底蘊,於是底下奉承的人也紛紛迎合。

隻是那時候她雖然學的不少,但是練習的多是大字,主要是為了在公共場合能看得清嘛,而且也能側麵表示她做人的大氣,簪花小楷這一類更加適合養心養性,而眼下唐秋月練習的,也正是類似的小字。

細細巧巧的筆,仿佛描眉的黛石墨條,柔軟的筆觸在泛著米色的紙上或急或緩地勾畫,就像美人對鏡勾畫那柳葉彎眉,墨汁濃鬱而芬芳,香氣撲麵而來,似乎能將她從這嚴寒的冬季帶到百花盛開的暖春。

日子一天天過去,原本呆板的小字漸漸地在筆尖舞動起來,帶著活躍的靈氣和脈脈訴說的心意,唐秋月放下手中的羊毫,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仔細地打量了一眼寫成的字,然後抬手將寫滿的紙丟進了火盆,橙黃的火舌猛地竄了上來,眨眼之間便退了回去,隻留下黑色的灰燼。

鳶蘿捧著托盤進來,將茶盞放到她手邊,“娘子,用些熱茶吧。”

唐秋月順手捧了起來,捂著冰涼的手指,一邊問道:“如何了?”

鳶蘿笑道:“還是那個樣子,論是風花如何花樣百出,從來就未曾贏了雪月一次。”

“她倒是越挫越勇、屢敗屢戰。”唐秋月抿了一口熱水,耳邊傳來隱約的絲竹之聲,大概在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隻有高昂的部分,聽起來很有種歡騰的感覺,再過了一會又變成了跳躍輕靈。

鳶蘿見唐秋月側了頭去聽,也未曾打擾,直到她回過頭來才道,“娘子若是喜歡,便傳喚了宮中的樂侍來給娘子演奏。”

“不必了,”唐秋月擺擺手,又問道:“方才那是什麽曲子?”

鳶蘿小心地覷了一眼她的神色,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那曲子名為《元日送暖》。”

“元日?”唐秋月眉頭一蹙,然後恍然,“原來已經是年節了。”看了看身邊沉默著的鳶蘿,不由笑了起來,“怎麽這般姿態,可是想家人了?對了,我可從來沒問過你的情形呢?”

鳶蘿忙道:“謝娘子掛心,奴是孤兒,從小便不曾見過父母。”

唐秋月擺擺手,“其實你這樣倒是好,總比我這般有了還不如沒有的好。”

“不是的!”鳶蘿有些激動地反駁,複又冷靜下來,“這天底下,從來就沒有不喜愛自家孩子的父母。”

唐秋月詫異地看著她,見她一臉悵

然,隻當她是想起自己的父母,於是也就岔開了話題,“年節可有什麽風俗,不如我們也自個兒過上一過?”

鳶蘿一愣,然後笑道:“年節可是要發喜錢的,娘子可是要給奴發?”

“自然是要發的,可還有其他的了?”說著突然又覺得沒什麽意思,便又擺擺手,“罷了,不提這個了,你先出去吧。”

鳶蘿動了動嘴唇,見她已經放下茶盞重新拈起了毛筆,便福了一福,輕輕地走了出去。

遠處悅耳的絲竹之聲又隱約飄來,殿內卻一片寧靜,隻偶爾有火盆中碳塊爆開的“嗶剝”聲,還有柔軟的筆尖拖過紙張的聲音,於靜謐之中清晰可聞。

到了上元節那一日,宮裏到底是為了討個吉利,連唐秋月所住的這個偏遠的差不多都要廢棄的宮殿都分發了好多花燈,隻是樣式最為尋常普通罷了。

唐秋月站在殿門處,瞧著園中四處高高低低地掛著花燈,疏疏密密,在黑暗之中猶如星子點綴,映亮了整個庭院,不由也來了興致,讓鳶蘿帶著一個二等的侍女,取了略厚的紙箋,都裁成半個手掌寬的長條,自己磨了墨,提了小毫隨興地寫下些燈謎,讓人一一掛到花燈下麵,並言明猜對的統統有賞。

這個宮殿裏的下人全都是唐秋月陪嫁而來的侍女,本身就相互熟識,隻是因為出了暴風雪那回事,唐秋月又是不受蕭衍喜歡的,原本就遠離家鄉故土的小娘子們跟著唐秋月住到這破落的宮殿裏,平日裏又受宮侍的排擠,原本就大都還是和唐秋月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心中難免抑鬱不安。

這些日子以來破除了蕭衍要殺唐秋月的傳言,蕭繹人雖不常來,但是東西可一樣沒少送,加上唐秋月早已告他們年後要跟著蕭繹回封地,這些侍女們這才鬆了口氣,到了現下聽聞猜對有賞,便全都躍躍欲試起來。

(本章完)